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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妤真心不想跟楚慕在一起守歲迎新,好說歹說,楚慕就是聽不進去,不僅聽不進去,還固執的非要把齊妤列作和他是一樣‘寂寞’的人,齊妤拉扯不過他,只得裹着裘披抱着暖爐,生無可戀的坐在馬車上,任他帶自己去一處極有人情味的‘好地方’。

“王妃,王爺怎麽忽然轉性兒了,要帶您去什麽好地方呀?”琥珀坐在車裏興致勃勃的說:“往年守歲夜,在國公府的時候還好,您和公爺,老夫人,二姑娘他們有說有笑的,可到了王府,每年都是我們幾個打牌說話,您還是一人在房裏看書,未免冷清,今年倒好。”

琥珀的喋喋不休,齊妤興致缺缺,靠在牡丹纏枝的大迎枕上閉目養神。

明珠放下車窗簾子,猜測着她們将要去的路線:

“奴婢聽說城中有幾處只有達官貴人才能去的小樓雅苑,王爺會不會便是想帶王妃去那裏?”

明珠這麽一猜測,琥珀就更期待了。

“真的嗎?咱們還沒去過那些地方呢,若今日得見,也是有福了呢。”琥珀高興的拉起齊妤的手臂晃蕩:“王妃,您看看,王爺其實還是很好的嘛。”

齊妤被琥珀吵得睜開兩眼,目光平和,并沒有任何期待。

馬車一路飛馳,從城東到城中,再到城西,眼看就要出城了,馬車還沒停,這下連明珠都坐不住了。

“王妃,這越走越偏,都快到大雁塔了,王爺到底想帶您去哪兒啊?”

到了大雁塔的話,就離城門真就不遠了。這麽晚出城,縱是除夕宵禁時間延長,他們也趕不回來吧,若趕不回來,明兒還怎麽去國公府和将軍府拜年呢。

齊妤也是想到明日要去拜年的事情,來到窗口也向外看了看,正考慮要不要喊停的時候,馬車的行駛速度就降了下來。

韓風策馬在馬車外對齊妤說道:“王妃,就快要到了,您稍作準備。”

馬車駛入大雁塔下的一處農家小院中,齊妤走下馬車的時候,被周圍的人聲鼎沸和熱鬧繁華驚訝到了。

今天是年三十,街上也是張燈結彩,但這個時辰,集市上其實沒多少人,家家戶戶都在吃團圓飯,可這裏,都臨近城門口了,居然還有這般燈火輝煌,熱鬧鼎沸的地方。

而且這裏的熱鬧與城中的集市熱鬧不同,城中的集市,商鋪林立,整齊美觀,這裏的集市更多像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熱鬧的沒有章法,有雜耍,有賣藝,有圍爐喝酒,有稚童追鬧,有拉二胡,有吆喝買賣……總之賣什麽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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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來到齊妤身旁,要拉齊妤進去,齊妤下意識不願上前,楚慕回頭笑道:

“別看這裏亂糟糟,好東西不少的。走吧,有我在,別怕。”

說完,楚慕便拉着齊妤走入這熱鬧非凡的小天地中,這裏的街面或許不講究,攤位也沒有章法,但熱鬧是真熱鬧,齊妤還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明珠和琥珀緊緊跟着齊妤身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護着。

“大雁塔周圍住的确實都是些難登大雅之堂的三教九流,不過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美好,深巷有酒香,美味佳肴也未必只能在高堂大屋中出現。”

楚慕一路跟齊妤解說,一路把齊妤帶到了這片集市的最裏面,一家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酒肆。

“王爺,大過年的,您不會就想帶王妃在這裏用飯吧?”

來的這個地方,別說齊妤沒來過了,就是齊妤的婢女,也就是明珠和琥珀她們也沒有來過這種烏七八糟的地方,想了一路的雅苑小築,美輪美奂突然變成這麽個……呃,接地氣的地方,那心理落差別提多大了。

楚慕當然知道這主仆此刻在想什麽,說道:

“你們還別瞧不上,一般人,本王還不帶來呢。走吧,裏面都準備好了。”

在楚慕的堅持下,齊妤走進厚厚的擋風棉簾子,想象中這樣陳舊的酒肆裏面應該是烏煙瘴氣,晦暗無光的,沒想到出乎意料的清爽整潔,溫馨暖和,外面人聲鼎沸,裏面卻一個人都沒有,這不合乎常理,想來定是楚慕的緣故。

一對老夫妻站在樓梯口迎接他們,似乎知道楚慕的身份,見了齊妤也不敢擡頭多看,只一個勁的說‘貴人請’,然後直接把人請上了二樓。

二樓比一樓要更整潔雅致些,難得從桌椅到碗筷,再到擺設,竟全都是嶄新的竹制品,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可見這小酒肆在某些方面還是講究的。

齊妤自然和楚慕坐一桌,琥珀、明珠另坐一桌,韓風他們卻不見蹤跡。從二樓的窗戶正好能看見外面熱鬧的景象,頗有些鬧中取靜的意思。

“這酒是果子釀的,六七月的果子采摘下來,十餘種一起發酵,有酸有甜,都不用加酒曲自然成的酒,特別适合女子飲。”楚慕的推薦層出不窮,剛說完酒,又開始說菜。

“這裏的炙羊肉是全京城最地道,最好吃的。我每年都會讓老徐他們親自養幾頭肥瘦相宜的羊,你待會兒嘗過就知道了。”

齊妤嘗了一口果子釀,味道确實甘甜可口,幾乎嘗不出酒味,全是果香,掌櫃夫婦在樓梯口炙羊肉,肉香飄上來,确實令人齒頰生津。

“也就是今年你過來,我讓人清了場,往年我獨自來的時候,這裏便是這條街上最熱鬧所在。喝酒劃拳,高談闊論,一口肉一口酒,便是人間蒸騰景象。”楚慕給齊妤分發碗碟,動作娴熟,看着确實像常來的樣子。

“你這喜好還挺親民的。”齊妤忍不住又喝了口果子釀,味道确實很好,越喝越能品出滋味,糅雜了好些感覺。

“人不能畫地為牢,非要分出個三六九等,怎麽活着都是過一生,榮也好,辱也罷,王侯将相,販夫走卒,誰都不可能得永生,最重要的是什麽?人生得意須盡歡,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讓自己高興了,舒坦了,才是正理。”

楚慕說的頭頭是道,齊妤卻不以為然,辯道:

“人生在世,怎麽可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環境不同,處境便不同,人有道德限制,有禮法規範,有親情牽絆,有善惡兩難,你這句話只是表面聽起來有理,實則是最不負責任的一種活法。便如那號稱四大皆空,斬斷塵緣的出家人一般,為了信奉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佛,便抛下一切,入廟修行,可直到他們圓寂時,也許都沒搞明白自己修行的意義是什麽。”

“不知道意義難道就沒有意義了?”楚慕笑道:“太追求意義這兩個字,才是最沒有意義的。世人皆知,孩子的煩惱很少,為什麽呢?就因為孩子不會刻意去追求做事的意義,他們啃半天梨,打一天陀螺,吃幾顆糖就很開心了,怎會去想這些讓他們開心的事情是有意義還是沒意義的呢。”

“确實沒人見過佛,但你也不能說這世上就沒有佛,佛便存在與那些修行人的心間,是一種精神境界,也是佛告訴我們這個道理的,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齊妤看着楚慕,忽然悟了:

“好像也對。”

楚慕沉迷于齊妤的笑顏中,剛出爐的炙羊肉被送了上來,肉香立刻便彌漫開來,叫人食指大動。

挑了兩串最好的送到齊妤面前,齊妤接過咬了一口,眼前瞬間一亮,不吝稱贊:

“好吃。”

得到齊妤的認可,楚慕很是高興:“那便多吃些,待會兒還有紅燒的,一點不誇張的說,老徐的炙羊肉是全京城之最,老徐夫人的紅燒羊肉,是全楚國之最。”

齊妤被楚慕的這番形容說的笑了起來。

就在楚慕帶着齊妤在城西一處偏僻酒肆中吃熱乎的羊肉時,宮宴卻開設的沒什麽滋味,衆人皆對攝政王楚慕未曾出席宮宴一事憂心忡忡,每個人都在努力回想,自己有沒有在什麽時候得罪了攝政王,讓他惱火的連宮宴都不出席了。

其中胡思亂想最激烈的就是太後和皇上了,最近安國公府遭受了來自攝政王大人的一系列暴擊,損失慘重,安國公府焦頭爛額,原還想趁着宮宴,好生與攝政王求和一番,可攝政王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們,安國公府看起來門庭煊赫,繁榮鼎盛,可實際就是個空架子,若非如此,當年先帝的兄弟們又怎會一個個的都想對太子取而代之呢?

太子年幼是一個原因,但安國公府确實當不起年幼太子的後盾,才是那些王爺皇叔們起野心的最大原因啊。

宴席到了末尾,煙花署的宮人們來請點燃煙花時辰的命,每年差不多都是這個時候,燃放當年最亮,最閃,最漂亮煙花的時候,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臣等恭賀皇上新禧,祝願大楚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攝政王不在,皇室宗親,文武百官便以齊國公為首,共同起身說賀詞。

說完賀詞之後,便是群臣至殿外共同賞煙花的環節,煙花署得了命令,早已在天壇處做好準備,待吉時一到,便點燃花火,耀滿京城。

老宰相與齊國公站在最前方,等着吉時,老宰相悄聲問齊國公:

“國公可知今日攝政王為何不來參加宮宴?莫不是有什麽不滿之處吧。”

齊振南自己還納悶呢,自然不能回答老宰相的問題,指了指天上道:“随他吧。快放煙花了,咱們還是賞煙花吧。”

老宰相無奈嘆息,顯然是做不到齊國公般豁達,腦子裏繼續回憶全年活動,可任他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楚慕他到底為什麽沒來。

吉時已到,群臣就位,煙花署得了最終命令,幾十個小太監一同點燃了漫天的煙花,群臣看見火光之後,全都已經做好了被美麗煙花迷住之後驚嘆的準備,突然畫風一變,從西邊傳來一陣天雷滾滾的——鞭炮聲,完全蓋過了煙花綻放的聲音。

那鞭炮聲之響亮,震耳欲聾,可謂動人心魄,驚炸人膽,所有人的耳朵仿佛都跟着震動,如戰場上幾十臺大炮同時轟炸,轟隆隆,轟隆隆,整個京城仿佛都被這場鞭炮震的晃動起來,要不是未起狼煙,群臣簡直都要以為京城要被人攻陷了,更是把小皇帝直接吓得跌出了龍椅……

群臣捂着耳朵,齊振南最先鎮定,招來禁衛軍統領,扯着嗓子怒道:

“哪裏來的聲音,趕緊給我去查!這般響動,是想造反嗎?查,給我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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