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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國公府宴客,但齊妤從進門開始,就沒有看見安氏招呼客人的身影,各家女眷夫人們大多聚在老夫人秦氏這裏。
齊妤問齊甯,齊甯說:
“早上族裏的叔伯們來了,好像在書房談什麽事情吧。”
齊妤想着,約莫是因為安國公府的事情,安氏說不動齊振南幫襯,便動起了族老們的心思,這是安氏的一貫手段,十年前就用過這招,在跟齊振南醉酒春風一度後,沒幾天的功夫,居然就告到了齊家族老那邊,把齊振南殺了個措手不及,在族老們的勸說之下,匆匆娶了安氏做填房夫人。
安國公府最近日子不好過,安氏免不了要跟齊振南唠叨,但齊振南這個人最是剛正,不會因為安氏的這層關系,就不分青紅皂白的去管安國公府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安氏沒有辦法,就故技重施了。
齊妤的祖父去世的早,齊振南年輕時又帶着妻女在外放任過幾年,老夫人秦氏孤身在京城頗受族中照料,因此齊振南回京後,自然要報答族中照看寡母之情,如今的齊家族長是齊振南的堂兄齊振英,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感情很是不錯,有些事情,只要不過分的,齊振南都會聽一聽,幫一幫什麽的。
自從安氏第一次找了齊家族老成功讓自己再嫁入國公府之後,兩年前又請了族老來勸齊振南給齊隽請世子的命,齊振南想着反正就齊隽一個獨子,請便請了,所以安氏算第二回 成功,現在她食髓知味,自己娘家遇到事情解決不了,齊振南不肯相幫,居然又找來了齊家的族老勸齊振南。
不過,這一回,齊妤卻不怎麽看好。
第一回 安氏成功讓齊振南聽族老們的勸,是因為齊振南知道自己确實做了錯事,他醉酒跟安氏春風一度,本就是自己的錯,便是安氏不告到族老們面前,他自己也會承擔起這個責任;第二回請世子命成功,也是因為齊振南只有齊隽這一個兒子,早請晚請反正都要請,既然族老們開口,那他早兩年請也沒什麽。
但這回不同,這回安氏讓族老們勸齊振南,是要借齊振南的勢,助安國公府渡過那種不敢擺在明面上說的難關,這件事與上面兩件事有着本質上的區別,所以齊妤斷定,便是族老們說破嘴皮子,齊振南也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我去找房媽媽問問今日宴會的事情,她既不出面,卻也不能怠慢了客人。”齊妤起身說道。
好在今日并不是什麽大宴,男賓女賓加起來約莫也就百十來人,國公府的下人訓練有素,便是安氏不盯着,也自有一套待客的章程在,但總還是要去看過才放心。
從管事處出來,經過花園時,聽見身後一聲喚:
“表姐留步。”
齊妤回頭,便看見楚策一路小跑着過來,在她面前停住腳步,俊秀的臉上漾出一抹暖陽般的笑,齊妤問:
“你特意在等我?”
這裏是賬房和管事處,一般來府的客人是不會到這裏來的,而且這路徑與去男賓們所在的院子也不順路,所以齊妤一下就猜到楚策是打聽了她的去向專門在這裏等她的。
楚策不好意思的低頭一笑,倒也爽直,承認道:“是。我昨兒剛回京,給兄弟姐妹們都帶了東西,昨兒将軍府裏能給的都給了,表姐的份兒卻還沒給呢。”
楚策将藏在身後的一只小包袱露出來,厚道一笑。
齊妤帶他去了附近的涼亭,兩人憑欄而坐,楚策獻寶一般将他的小包袱打開,露出裏面好些小玩意兒兒,一樣樣的拿出來給齊妤,邊給還邊講解,邊回憶。
“這個是木板年畫,有一回我途經琅琊郡時買的,那裏有家手藝人姓楊,做這特有一手,我瞧着年畫裏的娃娃可愛,便買了好些;還有這個,這個是淩雲白毫,嶺南道的名茶,我親自摘了看人炒的;還有這石雕,這黑陶,對了,還有這個這個,這幾個硯臺最值錢,松花硯、金星硯、洮河硯、還有這方紅絲硯……”
楚策跟賣貨似的把東西從包袱裏拿出來,有的有錦盒,有的沒有錦盒,林林總總給齊妤拿了好大一堆出來。
“知道的說你去游學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進貨了。”齊妤看着都快擺滿亭中石桌的禮物,失笑道。
“游學進貨兩不誤嘛。”楚策爽直的笑道。
齊妤問:“兩年游學,除了這些風土人情,地方特産之外,你還學到了什麽?”
“我還學到了……百姓生活不易,人間處處有真情。”楚策打趣。
齊妤看着亭外的池塘水面笑了起來,竟比那春日裏開的岸邊海棠還要明豔動人,楚策瞧着頗不是滋味,問:
“我三哥脾氣不好吧?”
齊妤苦惱:“能不能別提他?”
楚策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拿起手邊的一只匣子,頗為感觸道:
“我所有哥哥裏面,就三哥的脾氣最不好,偏生先帝将你指給了他,若指給旁人,你過得定比現在要好的多。”
齊妤見他傷感,安慰道:
“想什麽呢?我嫁給你哪個哥哥能有如今的威風?攝政王妃,都快跟太子妃一個品級了,放眼整個朝廷,也就太後的地位比我高些。誰見了我不高看?”
楚策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你根本不會在乎身份這種東西。我與你一同長大,你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當初要是你和四哥……”
楚慕的話沒說完,就被齊妤打斷:
“行了行了,越說越離譜。都多少年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這麽大個人,說話也注意些分寸。”
“我很主意分寸,我若不注意,怎會特意把你叫到這裏來說話?”
楚策眸光微動,從袖袋裏拿出來一封信,遞給齊妤,說道:
“四哥兩個月前寄給我的信,他在蜀地遍尋名醫,腿腳約莫好了些,過陣子就要回京了吧。你看看信。”
齊妤盯着楚策遞來的信件,信封外寫了四個字‘吾弟親啓’,熟悉的筆鋒,熟悉的字,自然還有那個熟悉的人,瞬間映入齊妤腦中。
“你的信,我不看。”齊妤說完,将身子轉到一邊,背靠在欄杆上。
楚策也不勉強,把信收回袖袋中:“四哥的腿也不知怎麽樣了,當初若非二哥臨陣退縮,為了自己全身而退,就把從未參與過謀逆的四哥憑白推出去,四哥的腿也不會受那麽重的傷,有榮太妃在,你與四哥興許……哎,別走啊!”
齊妤對喋喋不休往事的楚策無可奈何,招手喚涼亭外守着的琥珀和明珠進來收東西,然後自己便徑直走出涼亭,不再理會身後楚策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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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尊重我一點?我這還沒講完呢。”楚策跟在齊妤身旁繼續轟炸。
齊妤煩不勝煩,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長姐。”
一道香影自轉角花叢後出現,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齊韻款步走來,在齊妤和楚策面前站定,規矩又嬌俏的對齊妤行了個禮,柔聲喊道:
“長姐。”
齊妤眉心微蹙,看着眼前比平日不知道矯揉做作多少倍的齊韻,心下明鏡一般。
“何事?”齊妤耐着性子問。
齊韻目光流轉,微微擡頭,先是看了一眼齊妤,然後又迅速轉向旁邊儒雅俊秀的楚策,福身道:
“韻兒先前在逛園子,偶然瞧見長姐,便想過來與長姐拜年請安,不知儒王殿下也在此,多有冒失,還望殿下見諒。”
楚策揚眉,盯着她看了兩眼才想起來她是誰,表姐的繼妹,擡了擡手,道:
“哦,無妨無妨,不必多禮。”
齊韻嬌羞一笑,似乎還想與楚策說什麽,齊妤不耐見她如此做作,冷道:
“既見過了,便退下吧。”
齊妤說的話,齊韻自然不好當面違抗,委屈的嘟了嘟嘴,掩下失望不甘的神色,乖順退到一邊。
齊妤目不斜視從她身前走開。
待走出老遠後,齊妤才對楚策叮囑一句:
“從今往後見了她,繞道走。安家的女人絕對招惹不得。”
齊韻怎會無緣無故的上前來跟她請安,瞧那神色,八成是想打楚策的主意,安國公府近來焦頭爛額,眼看趙家和薛家都有了退縮的意思,不想與之結親了,她們反應倒快,昨兒楚策剛回京,今兒她們就上趕着來湊了。
“表姐是否多慮了,我一個什麽都沒有的閑王,王府年久失修,比普通官員家都不如,要權沒權,要錢沒錢,她們能圖我什麽?”
楚策倒是樂觀,覺得是齊妤想多了。若是先先帝還在,他這個儒王殿下倒是有點實至名歸,可如今他哥哥都成了先帝,侄子也已登基多年,他這個三朝以外的殿下委實不值半文錢。
“是不是,表姐你說,她們能圖我什麽?”
齊妤退後兩步,美目審視,負手沉吟,圍着楚策轉了兩圈,煞有其事的回了句:
“照你這麽說,你這般一無是處,她圖你什麽呢?莫不是圖你的……好相貌?好體格?”
原是想調侃調侃楚策,可沒想到,這小子根本聽不出好賴話,突然神情扭捏的摸起了耳朵,一副信以為真的樣子,用極其羞怯和不好意思的聲音問齊妤:
“表姐你當真這麽覺得?”
齊妤看着楚策突然嬌羞的舉止,滿頭黑線,然後很果斷的附送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讓他自己體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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