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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魏庭之走在前,照着昨晚走過的路線去找春生的房間,林羨跟在他身後看他不像是第一次走,忍不住問,“聽傭人說昨晚在醫生來的時候春生不見了,是你找到人的?”
“嗯。”
“你在哪裏找到他的?”
“櫃子。”
“你怎麽知道他會躲在櫃子裏?”
魏庭之嫌他煩,“你今天話很多。”
林羨笑了笑,道:“你嫌煩我就不問了。”
兩人一路無話,穿過連接房子的露天廊道和開滿白色小花的花牆,走上樓梯後春生的房間就在眼前了。
林羨擰開門把手推門進去,房間裏只有春生一個人,他已經睡醒了,正坐在床上背靠着枕頭,鳥窩似的頭發亂飛,小臉浮現病态的蒼白顯得他人更瘦弱,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春生,我來看你了,你好些了嗎?”
林羨笑着走進去,站在床邊關切地問他。
春生用力吸了吸鼻子,偷偷瞟了一眼靠在門框上沒進來的魏庭之,甕聲甕氣地回答,“我不好。”
林羨一頓,聲音依然溫和,“哪裏不好?”
春生揉揉通紅的鼻子,用嘴巴呼吸,“我的鼻子好難受,堵住了,呼吸不了。”
“有沒有告訴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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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醫生說我是重感冒,還有鼻炎。”
他不說鼻炎林羨也聽出來了,因為他的鼻音很重,說話聲聽着好像鼻腔被堵死了一樣。
“吃藥了嗎?”
“吃了。”春生指了指放在床頭櫃的玻璃杯,然後又自以為沒人發現地偷看魏庭之。
林羨兩次都注意到了,他回頭看向靠着門框站的人,問他,“你不進來?”
魏庭之眼神淡漠中含着一絲不明顯的嫌棄,掃了眼放在床邊的紙簍裏,成堆用過的紙巾團,沉默地別開臉。
林羨自然也看見了腳邊紙簍裏的紙巾團,他能理解,春生的鼻音都重成這樣了,肯定是要擤很多鼻涕的,再說了紙巾團是在紙簍裏又沒有随便丢在地上,他不會因此心生嫌棄。
但魏庭之不一樣,這人對居住環境的衛生要求是一塵不染的,看不得有髒東西,于是便對春生解釋,“他怕髒。”
魏庭之:“……”
靠坐在床頭的春生聽到這話蒼白的面孔忽然浮現一抹薄紅,眼底有層水光,他難堪地低下頭,甕聲甕氣地說:“我想回家。”
這是他被帶到這裏後第一次提出想回家,委屈又堅定。
魏庭之冷冷地瞪了林羨一眼,說出了他來到這的第一句話,“不行。”
春生又難受又難過,頭也不擡地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我要回家。”
說完掀開被子就要下床穿鞋,他不想住在嫌他髒的人家裏,睡天橋底下都好過睡在這。
站在床邊的林羨看着他下床的舉動有些手足無措,伸出雙手想要阻止他,但有一雙手比他更快,牢牢地按住春生的肩膀,俯身撈起他已經快踩到地上的一只腳塞回被子裏。
“躺好,不準下來。”
春生坐着不肯躺,低着頭用腦袋頂上圓圓的發旋對着魏庭之。
魏庭之也沒有說什麽,斜睨身旁的林羨,下巴微擡,意思是:你搞出的事,你收拾。
林羨原是一臉茫然,疑惑的視線落在春生身上,過了一會兒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說的髒不是你,是這個紙簍。”
春生沒有什麽反應,見這邊堵着魏庭之和林羨,扭身就想從床的另一邊下去,好像鐵了心要走。
魏庭之見狀臉也沉下來,一只手迅疾地抓住春生肩膀,強硬地把他按回床上,用力扯過一床被子蓋住他,冷聲道:“誰嫌你髒你跟誰發脾氣,我沒嫌,你別沖着我。”
他很少願意說這麽長一句話,林羨聽得心裏暗暗一驚,而床上的春生也因為他這句話老實下來了,沒再說要回家。
魏庭之站在床邊,看着腳邊堆滿紙巾團的紙簍,蹙眉扭頭對林羨道:“叫人來收拾,開窗通風。”
林羨點頭應了聲,轉身離開。
他一走房間裏就只剩下春生和魏庭之,春生沒有看他,躺在床上低垂着眼玩手指,似乎仍覺得委屈。
魏庭之還是第一次領教到他的敏感和脾氣,想到剛才自己竟然像解釋一樣說了那句話,心頭就浮起一絲煩躁。
他大可不必多說那句話,盡管那句話讓春生老實下來了他這會兒也覺得後悔,甚至後悔自己不該來這。
“看不出來你脾氣還挺大。”魏庭之居高臨下地俯視春生,眼神淡漠銳利,“你在這裏住我的吃我的,一句話不高興想走就走,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
春生聽得心口發涼,酸意直沖鼻子彙入眼眶,他可以忍受魏庭之對他冷淡甚至是視而不見,但不太能受得了他這樣跟他說話,明明就在不久前他們還一起開心地玩游戲,晚晚還說過喜歡他,可是為什麽忽然全變了?晚晚變得不認識他,也不再喜歡他了。
想到這,春生忍不住更難過,他揉揉眼睛,因為重感冒和鼻炎堵住的鼻子,聲音有些模糊,“我想回家。”
魏庭之很不喜歡他說這個,漆黑眸子頓時冷下來,“你在威脅我?”
什麽威脅不威脅的春生不想管了,他在這裏和晚晚,不,和魏先生說話胸口會悶悶的,很不舒服,他不想和他說話了。
春生決定沉默,薄薄的眼皮往下覆蓋住了一半的眼球,剩下的一半浮着一層很淺的水光,落在魏庭之眼裏很是刺眼。
他勉強緩和下語氣,“有什麽話,等你病好了再說。”
春生脖子上不明顯的喉結吞咽了一下,他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并沒有說出口。
魏庭之一直低頭看着他,自然能察覺到他剛才想說話的舉動,冷聲問:“你想說什麽?”
春生抿了抿起幹殼的嘴唇,“我想上廁所。”
“那就去。”
春生費勁地坐起身,動作慢吞吞地掀開被子下床,在魏庭之的注視下穿上拖鞋去廁所。
在他上廁所期間,林羨找來的女傭已經清理了紙簍,也把房間厚重的窗戶打開通風。
魏庭之掃了眼床頭櫃上的玻璃杯還有放在枕頭邊上的紙巾盒,對女傭道:“送些水果進來。”
女傭走後,春生還在衛生間裏沒出來,魏庭之站在床邊又等了一會兒,幹脆轉身走進垭口,屈指敲衛生間的門。
門裏響起春生充滿慌亂的聲音,哽咽着說,“我快好了……”
魏庭之眼神複雜地看着衛生間門上銅質的門把手,春生不是在上廁所,他是在裏面哭,怪不得他進去這麽久不出來。
魏庭之沒再敲門了,也沒有催促他,兩手插兜站在門外等他自己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走,終于衛生間門裏時不時會響一下的吸鼻子聲音沒了,銅質的門把手被人從裏面擰動,門板往後退出越來越大的門縫。
春生哭過的雙眼通紅,站在門邊滿臉愣怔地看着門外的人,似乎沒想到魏庭之竟然一直站在這沒走。
魏庭之目光淡淡地掃了眼他的臉龐,見上面有淚痕,不輕不重地說,“洗臉。”
春生揉揉紅通通的鼻子,聽話地站在盥洗池前掬起一捧清水洗幹淨臉上哭過的痕跡。
等他洗好臉跟在魏庭之身後出來,就見床邊的床頭櫃上多了盤精致的水果果盤,盤子裏整齊地擺滿了切塊的西瓜、火龍果、草莓、奇異果等等,有十幾種。
春生看見了那盤水果,但他只是看沒有碰。
魏庭之看着他躺回床上後本想直接走的,但見春生竟然當那盤水果是空氣,擰眉對他道:“給你的你就吃。”
春生茫然地看着他。
魏庭之伸手指了一下果盤,轉身往外走,開門出去前他對春生說,“我要是聽傭人說剩下了沒吃完,你別怪我發火。”
話音落,門板砰一聲合上,房間裏又只剩下春生一個人。
他躺在床上看着那盤水果,半晌才坐起身,調整坐姿,慢吞吞地把那盤水果端過來,一口接一口地吃,塞滿了口腔,臉頰都鼓鼓的。
水果很甜,有些雖然是酸的但是也很好吃,讓他的喉嚨舒服很多,比幹喝水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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