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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辦公室內燈火通明,謝城局促地抓了抓膝蓋,“還沒找到嗎?”
賀聞帆面對他而坐,脊背筆直,十指交握,端正而冷厲。
他沒有說話。
謝城心下駭然。
沈令只在離開當天給賀聞帆發過一條消息,讓他不用擔心,此後杳無音信。
原本以為只要耐下心仔細地查,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可整整三天了,竟然真的一丁點消息都探聽不到。
謝城又驚又懼,喃喃道:“到底什麽背景吶……”
賀聞帆擡眸,目光冷冰冰地刺過去。
謝城抖了一下,椅背冰涼,他靠在上面竟然也打了個寒戰。
“咳……”他摸摸鼻尖,心虛地移開眼,旋即又皺起眉:“但是不應該啊。”
謝城實在想不通,“我發誓那天我真的跟他好好解釋了,他當時看上去特別通情達理,完全能理解的樣子啊。”
“你到底怎麽跟他說的?”賀聞帆嗓音低沉,“具體到每一個細節,告訴我。”
“唉,”謝城嘆了口氣,“我就是說你查他只在最開始剛認識的時候,而且也不是只查他一個,任何突然産生交集的陌生人你都會查。”
他仰着頭仔細回想:“還有就是你自打喜歡上他以後就再也沒動過這種心思,也不讓我們再多管,你根本不在乎那些有的沒的了,你就是特別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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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有毛病嗎?”謝城緊張地措手:“我覺得沒毛病啊……”
賀聞帆靜靜聽着。
他一時也說不出哪裏出了問題。
可如果真像謝城說的,沈令理解了這個做法,并且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憤怒,那為什麽會突然消失,甚至連當面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呢?
賀聞帆捏了捏眉心,聲音沙啞:“沒別的了嗎?”
謝城便杵着膝蓋仔細回想,然後一拍大腿:“對了!我還說你是有打算找機會把話說清楚的,既然他已經知道這事兒了,不如就等你回來,兩個人好好說開,免得産生誤會影響感情啊。”
“他當時明明也答應了的!”謝城百思不得其解,“我以為你開完會回來,你倆就能說清楚的……怎麽弄成這樣了……”
他晃了晃賀聞帆的肩膀,眉毛糾在一起:“你說他到底什麽意思啊?”
謝城完全猜不透沈令想法,沒想到平時看起來乖乖巧巧一孩子,突然來一招居然這麽奇詭,叫人壓根摸不着頭腦。
賀聞帆也沉沉地嘆息。
他也不明白沈令的意思。
如果是真的生氣,想和自己斷絕聯系,按沈令的性格,起碼會把放在他家裏的所有東西都帶走。
也不會發那樣一條模棱兩可看不出情緒的消息,他只會用很禮貌的語氣,斬釘截鐵告訴賀聞帆:不要再聯系了。
但沈令沒有這樣做。
他消失得十分輕巧,像游魚入水只留下尾翼扇動出的淺淺波紋。
賀聞帆将手伸入水中,試圖追随那一尾蹤跡,卻早已什麽都打撈不出。
他重重掐着眉心,聲音是心力交瘁的暗啞:“那就繼續找。”
不管沈令是什麽意思,只要找到了人,還怕有解釋不清楚的誤會嗎?
不管沈令是不是真的生氣,有多生氣,也得先讓他見到人,他才有辦法把沈令哄回來。
一切的一切,先把人找到再說。
賀聞帆還就不信了,沈令真的能一絲痕跡都不留地在他眼皮子底下人間蒸發?
沒有這種說法。
叩叩——
辦公室大門被敲響,袁格拿着一份文件夾過來,提醒他今天的行程安排。
賀聞帆想也不想,擡手制止:“都往後推,你讓人繼續找沈令的下落,仔仔細細地找,一個地方都不要放過。”
“好的。”袁格答應下來,卻沒有立刻離開,站在旁邊欲言又止。
賀聞帆略一擡眸:“還有什麽事?”
袁格看上去十分為難:“是關于城西開發區的。”
賀聞帆頓了頓,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袁格松了口氣,盡量簡潔道:“其他的項目都有各自的總監負責,但豐玉茶舍那邊您一直親自過問,我們和老先生約好在下午三點有一次會面。”
賀聞帆一怔,繁忙的記憶争先恐後湧進腦海。
他這幾天忙昏了,因為沈令的事幾乎一直陷在焦躁中,工作方面能不經手的都交給底下去辦。
但今天下午确實是一場很重要的會面。
沄城的前身是一片茶山,幾百年前,背靠在豐玉山腳下的那一戶人家,開始向路過的行人賣出第一碗茶湯。
世事變遷滄海桑田,豐玉山沒變,山腳下的那戶人家就不會變,一代一代地傳承下來,一碗茶湯一碗茶湯地經營出了今天豐玉茶舍。
百年世家,根深蒂固。
哪怕後來經濟飛速發展,沄城早已不複當年的山林蔥郁,化為鋼筋鐵骨穿插着的冷硬都市,豐玉山下那間最初的茶舍和宅院,依舊是整座沄城的象征。
而沈崇山老先生,便是當下沄城裏最德高望重且深受愛戴的人物。
和他的這次會面,不僅僅是生意上的往來,更是晚輩對長輩的尊敬,對這種人物交往的禮儀一定要完善妥帖,不能留下任何被诟病的失誤。
賀聞帆緩緩吐出一口氣,重新讓理智占據上風。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
他站起身,眼底一片清明,不再殘留絲毫被感情困擾的頹喪。
他整理了下領結,吩咐袁格:“準備一下,我們去拜訪老先生。”
“好的,”袁格颔首,跟上賀聞帆的腳步:“都已經準備好了。”
賀聞帆走到門口才想起謝城還在這裏,回頭說道:“你也走吧。”
謝城立即應道:“诶好,你忙你的,我再繼續幫你打聽小沈的下落吧。”
賀聞帆眸光動了動,輕輕點了點頭:“多謝。”
陽光灼熱,将地面烤得焦黃。
車子向豐玉山平穩駛去,車廂內充斥滿金黃的日光,細碎的塵埃懸懸浮動,空氣裏仿佛能聞到烈日灼燒的氣味。
直至駛入山腳下,草木逐漸繁盛,蔥郁的枝葉繁複交蓋在上空,将蜿蜒的山路辟成幽靜暗淡的小道。
賀聞帆在管家的指引下進入莊嚴的宅院。
這座宅邸不似尋常富貴人家的宅子那樣金碧輝煌,反而沉靜古樸,甚至可以說是樸實無華。
上百年的積澱,無論再怎麽翻修,牆壁都會留有時光暗沉的特殊氣味。
管家領着賀聞帆上樓。
“老先生在二樓書房,親自備了茶水等您。”他恭敬地擡手向上引了引。
賀聞帆略一颔首,禮貌地笑了笑:“客氣了。”
越往上走,這座宅子裏的茶香就越濃。
不似尋常熏香,倒像是從牆壁裏緩緩滲出來的一樣,浸透了整座宅院。
賀聞帆甚至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
他垂下眼睑,仔細地感受起來。
“賀先生,到了,”管家微笑着伸出手:“請進。”
賀聞帆回神,腦海裏有抹轉瞬即逝的影子,只是來不及摸清。
他輕微閉了閉眼,摒棄雜念,對管家客氣地道謝。
書房裏依舊是十分樸實的裝潢,書架閑散地陳設着,書籍也遍地堆放,一方木桌上斜斜地散落着幾張宣紙,有人在上面畫着幾枝墨竹,筆法恣意流暢。
室內沒有開燈,只将窗戶推開,陽光透過竹林參差不齊地落進來。
賀聞帆視線掃過木桌上的一只硯臺,掩在紙張下有些眼熟,他踏進一步想要看清,一道身影就從書架後晃晃悠悠鑽了出來。
“喲,小賀是吧?”賀聞帆聽見對方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
他笑着點頭,禮貌問好:“老先生您好,我是賀聞帆。”
對面的老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圓圓的老花鏡,樂呵呵的笑着,比想象中慈祥和藹許多。
沈崇山見了賀聞帆先是推着鏡片短暫打量了一番,然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好好好,”他眼底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滿意,“看上去比照片上更精神。”
賀聞帆有些奇怪,但他的照片影像網絡上遍地都是,他只當沈崇山是為了這次合作事先了解過自己,笑着應道:“您過獎了。”
“挺好……”沈崇山點頭,而後拍拍他的肩:“來,坐吧,別拘束,我剛好泡了點茶,你嘗嘗看喝不喝得慣。”
茶道方面沈崇山是絕對的泰鬥,他說第二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賀聞帆連忙雙手接過來,“您太客氣了。”
沈崇山依舊笑吟吟的:“快,嘗嘗看。”
賀聞帆便微微側頭抿了一口,茶湯的香氣在唇齒間彌漫開,緩緩浸潤幹澀的喉嚨,回甘生津。
實在是好茶,賀聞帆仿佛覺得這幾天急躁的內心都在被緩緩撫平一般,有種奇異的寧靜。
他細細回味着茶香包裹口腔的細膩,忽然皺了皺眉,心裏騰起一股離奇的熟悉感。
他又淺淺抿了一口。
“怎麽,味道不對嗎?”沈崇山問。
賀聞帆猛地回神,掩飾地抿了抿唇角:“沒有……”
他按下心中的驚疑,“只是這個味道,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泡出的來的很像。”
“是嗎?”沈崇山笑起來:“茶和人一樣千人千面,味道像,說明和我有緣,不知道方不方便問是哪位啊?”
賀聞帆垂眸,神色不自覺地柔和下來,“是一個很聰明的小朋友。”
說完他掩唇咳了聲,将沉溺的思緒抽離出來,拿起手邊的紙袋遞給沈崇山:“給您帶的一點小禮物,是一方石硯,作為晚輩的一點心意,希望您千萬收下。”
沈崇山眼睛亮了亮,哈哈笑起來:“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硯臺啊?”
賀聞帆不知道。
只是想到沈令之前給他爺爺送石硯,感覺這位書香門第的老先生應該也會喜歡,就精心挑選了一方帶過來。
果然老人家很開心。
他斟酌着将原委講給沈崇山聽,沈崇山就問道:“還是那個認識小朋友?”
賀聞帆便溫柔地笑了笑。
沈崇山雖然年紀大,人卻還留有一份童真,見狀打趣道:“只是認識?”
賀聞帆微微一怔。
只是面對這樣慈眉善目的老人,他不欲沒刻意隐瞞,坦然地說道:“也是我喜歡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說完這句話後,他感到老人看他的眸光深了幾分,只是不等賀聞帆細想,這份深意就散進了沈崇山的笑容裏。
他給賀聞帆續上茶水,說:“咱們的合作基本都定下了,只是我年紀大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步伐,我讓我的一個孫子跟你接觸,你看可以嗎?”
這完全在賀聞帆的預料內,他原本也沒有想過老先生會親自更近細節,交給晚輩來做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
賀聞帆點點頭:“當然沒問題,只是不知道是哪位?”
據他所知沈家孫輩裏一共有三人。
沈崇山琢磨着,緩緩道:“我們家最小的那個,從前身體不好很少出來,現在也長大了,就讓他跟着你學點東西,不知道小賀你願不願意啊?”
“小公子?”賀聞帆微微詫異。
老先生這位最小的孫子,自打出生就沒在圈子裏露過臉,據說因為身體不好一直在國外休養。
賀聞帆暗暗思忖:“我聽說他一直在國外生活?”
“國外?”沈崇山像聽到什麽有趣的事,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外面都這麽傳的啊……”
他搖着頭感嘆:“他兩個哥哥倒是都送去國外了,可我們老幺小時候身體太差,生出來就巴掌大點,他媽媽好不容易養到這麽大,哪裏舍得啊。”
賀聞帆聞言也低頭笑了笑:“是我不該聽外人說道。”
“诶,這有什麽,”沈崇山擺擺手:“那你看跟他合作怎麽樣?”
項目進行到現在,專業上的事自然有專業人士負責,沈家出這麽一個人其實不需要有多少豐富的經驗,更多的是一種尊重和象征。
賀聞帆點頭:“沒問題。”
“好。”沈崇山笑道,他指了指桌上的紙袋:“我能拆開看看嗎?”
他饞這方新硯臺饞好久了。
賀聞帆失笑,恍惚間竟然覺得這老人的性格和沈令有點像。
“您請便。”他禮貌地說。
沈崇山便像個老頑童一般拆開袋子,拿出硯臺在手裏把玩,邊看邊連連贊嘆。
“真是好東西啊,”他欣喜地感嘆:“別說前兩天我家老幺也給我送了一個,你這料子比他的好。”
賀聞帆謙虛笑笑:“您喜歡就好,我能看看那個嗎?”
他早就對桌上那個硯臺好奇了。
實在是,有些過于眼熟。
“行啊,”沈崇山一門心思都在新硯上,随手一指:“你随便看。”
賀聞帆便起身,走到布滿宣紙的木桌前,拿起那一方石硯。
他沿着邊緣慢慢旋轉,仔細觀察着每一條紋路,心髒跳得有些快。
直到旋轉到某一側,賀聞帆指腹摩擦過平滑的邊緣,天然石料繁複的紋路歪歪扭扭地勾勒出某個圖樣。
——某個像極了“令”字的圖樣。
賀聞帆耳邊轟地一聲。
天旋地轉中,大腦卻忽然清晰起來,一切紛雜瑣碎的思緒在這一刻連成線。
這棟房子的香味,和沈令身上的味道。
老爺子泡的茶,和沈令泡的茶。
還有這個獨一無二的,有“令”字花紋的硯臺。
霎時間一個再明确不過的時候在賀聞帆心裏誕生。
沈令,他認識的沈令,他喜歡的沈令,也是老先生口中最小的那個孩子,沈令。
難怪,難怪他怎麽都查不到沈令的下落。
這是沈家,沄城最根深蒂固的沈家。
巨大的沖擊讓他一時無法開口。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拇指反反複複摩挲石硯邊緣。
身後,沈崇山還在對着那方新硯啧啧稱贊,聲音傳進耳朵裏卻有些模糊。
賀聞帆彎腰,撐住木桌狠狠深呼吸兩下,勉強穩住心緒。
他轉身,看向坐在藤椅上的,那位和善的老人,老人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側過頭來,笑意融融。
“怎麽了小賀?”
賀聞帆感受到自己因為巨大的驚訝而顫抖的呼吸,他扯出一個微笑,用盡量禮貌克制的聲音:
“請問,我要怎麽聯系到他呢?”
“哦!瞧我這記性,”沈崇山拍了拍腦門,笑呵呵地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紙片:“喏,就這兒,今年熱得不行,他跑去家裏茶莊避暑了,小賀你也可以去玩玩,當是了解一下我們茶葉的産地也不錯。”
賀聞帆手心全是綿密的細汗,他顫抖着指尖接過來,輕飄飄的一張紙像有千斤重。
他不太記得之後是怎麽和沈崇山交談的了。
只在最後離開時,心境仿佛突然清明。
他緩緩轉頭看向身後,和藹的老人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硯臺,專注地看着他的背影。
見他轉身,便親切地笑了笑。
暗色的空氣裏,賀聞帆和他長久地對視了片刻。
然後他誠懇而鄭重地颔了颔首:“謝謝您。”
沈崇山點頭,滿懷笑意地揚了揚手臂,“去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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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