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冰塊

冰塊

十一假期後。

返校的這天下午天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假期過後人流量較大，到了車站，沈晴等了好幾班回學校的車，卻都沒能擠上去。

沈晴沒拿雨傘，心裏有些焦急。

其實出門前她媽江海蓉把傘拿了出來，讓她帶着，以防萬一。

她嫌麻煩，臨走時又偷偷放下了。

現在後悔也晚了，她只希望雨晚來一會。

可天不遂人願，沒過兩分鐘小雨滴一點一滴的落了下來。

幸好不大，幾乎沒什麽影響。

而且又來了一輛公交，這次車上人也不多，沈晴提着行李箱踉跄地走上去，投完硬幣，一擡頭，便看到遠處座位上有人向她招手。

是江如。

車子已經開始行駛，沈晴扶着行李箱小心的往江如那邊挪，車廂裏幾乎都是學生。

天氣已經轉涼，沈晴坐在座位上裹緊外套，吸了吸鼻子，看向外面随時可能下大雨的樣子。

“晚十分鐘再下也不遲。”她對一旁的江如說。

“雨不會等人的。”江如說。

除卻操場那次後，她們也經常和江如見面，側敲旁擊中沈晴發現她頻頻逃避關于方輝的話題。

根本不上鈎。

要麽是隐藏的太好，要麽是厭倦。

沈晴用輕快的語氣道：“受人之托，總要有個正經的答案。”

“從你們第一次找我，我就知道是他，以前他也沒少幹過這種事，我一直拿他當朋友，不想傷害他。”

“可你無聲的回答讓他一直心存着幻想。”沈晴繼而又道：“你如果真的不喜歡他，還不如讓他死心。”

“只能這樣了。”

江如吐一口濁氣，如釋負重道。

方輝的喜歡已然對她造成了困擾，他在過界邊緣徘徊，以前沒在意，也沒真正想過這個問題，以為自己不給他回應他會慢慢放棄，誰承想他又找人來做說客。

所以她決定狠狠心，把話說透，斷了他的念想。

臨近學校，車子緩緩地停下了來，天氣沒變，還是細雨。

本以為持于現狀，可就在沈晴她倆剛邁進宿舍樓時，大雨來臨。

“幸好。”沈晴感慨道。

江如收起雨傘，半開玩笑道：“沈晴，雨聽到了你的聲音，晚下了十分鐘。”

雖是玩笑話，但沈晴內心還是升起了小小的确幸。

沈晴抿着嘴，嘴角微微上揚。

語文老師是東北人，愛笑，笑聲非常有感染力。

平時沈晴去辦公室送作業，語文老師一口一個閨女，很是親切。

這天，沈晴下去拿班主任的教案，還沒拿到手就被語文老師抓住。

“閨女，一會你把月考的語文試卷發下去。”

“老師，成績那麽快出來了？”

“嗯，你的作文寫得不錯，下次上寫作課當範文讀一讀。”

“不了吧。”沈晴勉強笑道。

“優點這時候不亮出來，難道還等到畢業了再亮？”

沈晴看了一眼成摞的試卷，兩秒後說：

“好。”

“嗯，”語文老師眯着眼滿意的說：“這才對嗎。”

沈晴抱着試卷邊走邊翻閱着，沒掀幾張便看到了梁和風的名字，入眼是紅色的118分，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張行楷，錯落有致，雖潦草，但很舒服。

她依稀記得小羽說過，他初中書法比賽得過第一名。

沈晴向來對寫字好的人莫名喜歡，可這個人是梁和風的時候，她都不想想這個問題。

沈晴沒過多停留，翻到快最下面時看到了自己字體，一眼認了出來，抽出來，總共128分，作文53分。

算在意料之中。

沒過幾天，試卷陸陸續續都發了下來，大家也都默默的算自己的分數。

可再算心裏也沒底，直到周一例行班會，班主任胳膊下夾着零散幾張紙。

四下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張成績單上，等着班主任開口。

班主任絮絮叨叨的說了幾句話，無非是考的好的不要驕傲，不好的也不要氣餒等等。

最後說了一句：念完成績後重新排位。

班裏狀态又躁動了起來，沒持續多久，班主任的警告眼神傳了下來，慢慢地靜了下來。

沈晴全班排名十六名，不算很好的成績，數學拖得腿，也沒什麽好懊惱的。

梁和風全班排名第五名，沈晴知道他認真好學，所以也沒有很驚訝。

可令她感到不解的是—

梁和風物理比她高十分。

？？？

那還來問她題。

這人太狗了。

善于僞裝！！！

鄙視他。

大家都以為還是按照成績高低自行選位時，班主任默默地從文件包裏又掏出一張A4紙，她自己排好的，都已經打成座位表了。

她将座位表投屏到多媒體上，那表情像是說：你們沒想到吧。

沈晴迅速找到自己名字所在位置，又看了看前後左右。

同桌還是海麗，前後都不太熟，左邊是—

她眯了眯眼，想要仔細的看清那個名字，她又确定一遍。

嗯，沒看錯，

是—

梁和風。

他們只隔着一個走廊。

她有些無奈，這是連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的機會都沒了。

似是宿命般，高一那年，排了很多次位置。

可她和梁和風不是前後位，就是左右位。

逃都逃不掉。

坐在沈晴前面的男生是個瘋狂熱愛動漫的宅男，他的書皮還有筆記本全是各種動漫人物，沈晴往前瞟了一眼，一個也不認識。

可能是剛換完位置，他想和周圍人熟悉熟悉，便提出送每人一個動漫小勳章。

大家剛開始還不好意思的擺手委婉拒絕，可後來看到他拿出一大袋小玩意後，都紛紛的心動了。

他略帶羞澀的說：“我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麽風格，你們自己挑喜歡的吧。”

他說完大家便離開自己的座位去到他的座位周圍，圍成了個圈，認真選擇。

沈晴一眼相中了個白頭發的動漫人物，在詢問可以送的許可後，她滿足的端詳着面前這個精致的小勳章，以致于沒有看到前面站着一個人。

她整個人碰到了“一堵牆”上，她驚呼一聲後，扶着額頭揉起來。

痛傻了。

“對不起對不起。”

“你沒事吧？”

她和“那堵牆”同時發出聲音。

沈晴将手從額頭上拿下來，看着面前的人。

“沒事。”

“可是你額頭都紅了。”

“可能是揉的吧。”

說來也巧，梁和風一直都在座位上坐着，可同桌不小心把水杯給弄灑了，水的範圍很大，同桌拿來拖把處理座位上的水，梁和風便站在走道裏幫忙。

誰也不怪，只能怪她自己不看路。

本來這件事到此為止，可第二節課後，梁和風拿着一袋冰塊遞給沈晴。

“已經好了，不用了。”

“可你的額頭還紅着。”

他說話的氣息有些不穩，像是剛奔跑過。

他的手一直往前遞着，沈晴只好接過來。

“小班空超市不是不開門嗎？”

他囫囵的說：“今天開了。”

“哦哦。”

沈晴還是有些懷疑，但沒有繼續追問。

後來她才知道，小班空學校超市永不開門，只有一次例外。

海麗最近有些忙，班裏有個男生正在追她，費勁心機的讨她開心。連帶着沈晴也受到了“愛屋及烏”的待遇。

那個男生不高不帥，可是對海麗很上心，能看出來海麗對他也是有好感的。

就只差海麗點頭答應了。

每次給海麗買零食也總會給沈晴帶一份，沈晴覺得她也沒做什麽，不想拿別人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怕海麗多想。

可海麗還勸她：“他給你就拿着，權當加餐。”

這一舉動讓沈晴哭笑不得，連忙說不用了，

然後将小威給她的零食悉數放回海麗的桌洞裏。

經過男生的不懈努力，終于追上了海麗，除他們之外，班裏也有好幾對情侶了。

都是青春期男女，感情正濃，必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上課鬧着玩，下課手牽手。

這天，語文老師檢查文言文背誦情況，給了十分鐘讓準備一下背誦內容。

海麗的男朋友和海麗後面的男生換了位，兩個人嘻嘻哈哈，被語文老師當場抓住。

彼時大家都還在朗讀着，課文語文老師用手比了個停的手勢，大家都放下了書，疑惑的看着老師。

語文老師沒有當場點破他們兩個，缜着臉說：“看來都會背誦了，也別浪費時間，直接開始吧。”

先點了海麗，海麗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不敢看向講臺，沈晴小聲的說了句開頭，她才慢慢的背了起來：

“永和九年，歲在葵醜，暮春之初，會與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群賢畢至…”

“………。”

她反複的重複這句，不夠熟練，卡在這了。

老師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沈晴想幫她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以往有人卡老師都會提示一下，這次久久不說話看來是真生氣了。

後又點起海麗的男朋友小威，他站起來，一句也背不出來。

不知是與老師故意作對還是真的一句也不會。

老師的黑沉着臉，壓着随時都要爆發的情緒。

“有會背的嗎？”

沒有一個人敢搭聲。

“沈晴，你來。”

沈晴突然被點到名字。

她心裏一顫，老師的目光看着她。

似乎在傳遞着什麽。

她将那絲緊張壓下，站起來流利的背誦了全文。

她背完最後一個字，聽着下面有小聲“哇”的聲音。

還好，她記文言文快，不然老師找不到臺階，他們都得遭殃了。

果然，老師的臉色漸漸好轉。

讓沈晴坐下的同時也讓海麗和小威坐下了。

老師有些欣慰的說道：“同樣都是留了一周時間，人家沈晴能背過去，你們背不過去？”

忽又兇巴巴的說：“某些人背不過去還還好意思打打鬧鬧！”

“我不管你們在別的老師課上怎麽樣，在我課上，收起你那份小心思，給我老老實實的坐着。”

“還有，她低頭看了一眼貼在講桌上的座位表，“我課上，不能随便換位。”

那趟課沒有了平時的輕松，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但下堂課老師便又恢複成了原本和藹的老師。

大家在她課上也都比以前老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