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現身
現身
奎州城裏巡邏的官兵極多,幾乎三步一巡隊,為了避開他們,杜行故意走了屋舍間的小路抄向城北。
就算是防備做足,也還是沒能敵過這城中眼線。
連拐了三道彎,他借着歇腳的功夫用餘光往後看,有兩個人一直不近不遠地隔着距離,一路跟着他,兩人皆是扮作小販的模樣,一個賣梅子酒,一個賣馄饨,可是肩上的擔子往地上擱的時候,都不曾聽見竹擔中該有的許多碗勺碰撞的響聲。
那裏頭是空的。
他當然清楚,裝成這樣的人是來做什麽的。
杜行壓低了頭上鬥笠,微弓腰遮掩着臉,往城中更深處走去,直到小巷間最後一人都走了出去。
他突然加快了步子,縱身一攀,就着屋舍下的廊檐幾腳躍上了屋頂。
“人不見了!”
那兩名扮作小販的男子交換了眼神,迅速丢下肩上竹擔,也準備助力上房。
卻見半空中飛出一頂鬥笠,飛旋得看不見影,快似一柄彎刀,橫着就朝他們喉間殺來。
這兩人見勢不好,連忙向後閃身退避。
就在這時,明明北抛下的扁擔卻倏的飛起來,輕輕一震,就打到他們準備好落地的腿與腳踝上,這下重心不穩,一股腦狼狽地滾落在青石板上。
兩把冰涼的鐵刃,精準抵在他們頸側。
這正是天骁軍中人人都操練過的把式,斷足封喉。此招雖是有些功夫在身就能練,在戰場上迎敵時也好使,但真正能用到爐火純青的,只有此招的自創者,天骁軍前統領,戚篤行。
來人一語未發,身份卻已挑明。
“果真……果真是戚将軍。”
那兩個扮作小販的天骁軍中人喃喃道。
鋒刃更逼近了皮肉半寸。
戚篤行冷下臉來,“就當沒有看見過我,我饒你們兩個一命。”
“我等有命在身——”砍刀的刀尖已經刺破,有血絲滲出,“必要将将軍帶回!”
“冥頑不靈!”
聽到這群人還是要将自己逼到絕境,戚篤行的臉已然怒得扭曲,手上的刀卻分毫不願再往下了。
他們都曾是他的部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就算是兄弟,他們也還有自己的一生要打算,抓到他就是功名加身,誰會不心動?
可他對他們下不去手。
“走——”
戚篤行從牙縫間擠出字來。
“誰允許他們走的?!”
無人的巷道中,回蕩起了一聲低沉的吼聲。
他聞聲擡頭,聲音的主人他曾經再熟悉不過,可是只隔了兩月,再聽來卻往如隔世。
“千戶大人!”
刀鋒抵喉的兩個小兵立刻像趕夜路的人見到曙光一般,兩眼發亮。
來人的一身灰色官袍上穿戴着甲胄,腰系一柄官制玄鐵唐刀,刀鞘上是天骁軍。
戚篤行垂下眼,兩手中的刀也慢慢放了下去,“陳宗。”
他的聲音也像落葉入水一樣,沉到嗓間,“要是想拿我升官加爵,我不怪你。”
被叫作陳宗的男子,臉上的刀疤皺了一皺,“老子是跟着你才被降到千戶的,要怪也該我來怪。”
他咧嘴露出一撇笑,大步流星走來,單膝跪在了戚篤行的面前。
“将軍平安就好,我等也能安心。”
方才一路跟着戚篤行的兩個士兵,和藏在暗處的十來個,也都紛紛現身跪下,“戚将軍。”
“不必叫我将軍,我已不是了。”
見曾經舊部仍然願意尊他為将,戚篤行的臉上卻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
“将軍為人,我們如何不知?”陳宗一臉不平,“馬暨忠害您,也是叛了原本的天骁軍!”
“禍從口出,”戚篤行制止道,“就算他過去是我副将,可你們現在是他手下讨生活的,跟好了他才是正路。”
“将軍——”
“不必多言,”戚篤行擺了擺手,“你們是負責巡守的,不能偏離太久,趕緊回去。”
“可是将軍,我們護送您回去,見了皇上說明白前因後果,才能洗刷冤情啊!”陳宗抱拳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将軍您打了半輩子的勝仗,被小人戕害——”
“我不會回去的。”
他的聲音壓低了,也還是有一股震懾人的魄力,“現在的朝堂不需要我,你們不明白。”
他話鋒一轉,“可是,這裏有人需要我。”
“将軍請說,”盡管被戚篤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陳宗依然沒有半分氣惱,“我等無論如何都為将軍辦到!”
“可否幫我找到一個人,姓荊名鴻,曾是揚州籍,應是三月前從安平所調來的奎州,專門修繕防事的,最好能幫我把這個人調出來,事不宜遲,我需要他跟我回一趟安平救人。”
“荊鴻?”陳宗顯然吃了一驚,“可是鴻雁的鴻?”
“不錯。”
“将軍要找的這人,昨夜恰好被調到了奎州大營,”陳宗回憶道,“聽說字寫得極好,就被舉薦去了馬暨忠身邊,幫他抄錄回信,您原來用的那幾個文官,他用着都不放心,就貶去了別地。”
戚篤行在心裏嘆了口氣,他遭難,究竟連累了身邊的多少人?陳宗降職,文官被貶,數以百計的親信都被調去了不同的軍隊中,好分散他原本的勢力。
這個朝堂,真是對他趕盡殺絕。
他不敢再往深了想,逼着自己的思緒回到了當前的事上,“确定調不出來了嗎?”
“是,現在奎州的兵力布防還在調動,一定需要這個人寫明告知京城,”陳宗搖頭,“一時半會他從馬暨忠身邊走不開的。”
戚篤行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不能去大營找人,荊燕的大哥也不能出來見他,應該如何說明這件事呢?
他突然想到了,書信。
就算面見不上,話也有辦法帶到的,他唯一擔心的是,荊燕如此信任她這個大哥,這人卻未必真的能料事如神,猜到他那個叔父的藏身之地。
到那時,那女人該怎麽辦?
他惴惴不安撕下袖口的一塊布條,去了臨近的店家中,找來筆墨寫明了近幾日發生的事情。
陳宗也把他安排在有自己人守着的城中民戶裏,從白天等到晚上,終于等來了回信。
信上只有寥寥幾個字:
近醫館,尋賭坊。
-
金縣縣衙。
荊燕想過古人對超出自己認知的東西會有畏懼,會排斥,但沒想到,居然也會被拿來作為排除異己的借口。
什麽山火之征,妖物禍衆,虧他們扯得出來,能把她好好的農機,跟這些莫名其妙的事聯系在一起。
封建迷信,如此荒謬!
“就算我與你們說了,我的這些機具是從何而來,你們也會颠倒是非,把白的都說成黑的!”荊燕張口大聲反駁道,“早知就會是這樣,我又何必廢這個口舌!”
她跪在堂下,閉緊了嘴冷笑道。
“大人,”訟師步步緊逼,“我等猜到此女會反口不認,所以,特意将其中一妖物從安平帶來了。”
他轉頭道,“呈上來。”
灰色的無人機機翼被折得七零八落,躺在黑色的木盤中,荊燕看見了,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跟着折壞的無人機一起上來的,還有哭得兩只眼睛腫成桃的楊寡婦,她跟在後面哭天搶地:“為什麽要搶走我們的東西?!”
“妖婦!你被這東西蠱惑其中,都猶不自知!”訟師手中的紙扇一合,指着她的鼻尖罵道,“衆鄉親從此女便可見一斑!”
“此物被她們叫作鐵蝗蟲,”訟師獰笑道,“可上天百丈,嗡聲如雷,同飛蝗入境沒有兩樣,你敢說,此名此行,難道不是有飛蝗成了精怪附于其身?”
“大人,此為初步猜測,堂上找縣中陰陽先生一算便知,”訟師胸有成竹,“這女人被那蝗精攝了心魄,依仗此物在田間作法,安平城中近來隐有旱跡,附近田地顆粒無收,唯有這個楊氏家,不見折損,此事難道不可疑嗎?”
荊燕聽了他一套歪理,又是蝗蟲成精,又是旱災作祟,她恨不能沖上去,将這些古代人的腦袋敲開,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麽神狐鬼怪的封建糟粕!
訟師一番頭皮發麻的慷慨陳詞講完,她終于能冷笑一聲。
“妖物?”她死死盯着堂上的這些人,“你們見過妖嗎,被妖附過身嗎,就知道這是妖物?”
“被妖附身的人和物,在你們眼裏,就是要害人的,”她不急不忙地說道,“所以才要除去,對嗎?”
她的話幾乎是順着訟師方才的話繼續說了下去,一旁的侯大都瞪大了眼睛,一時沒明白,她要做什麽。
“那如果,這些你們要除去的東西,根本就不害人呢?”
荊燕緩緩站了起來,在腦海中幻想出了機庫的樣子。
他們毀了一臺,她還有第二臺,第三臺!
半空中,先是細微的輕響,而後嗡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在縣衙庭中的人們逐漸有人發現了頭頂的異樣,擡頭才發現,半空中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降下來十幾臺“鐵蝗蟲”,低空盤旋在他們頭頂。
“天爺啊!”
齊刷刷的水滴從它們身上噴灑而出,眨眼的功夫淋濕了整個中庭的石磚。
“這才叫,真正的農業。”
荊燕的發髻上飄落了雨絲,她的聲音堅定有力,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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