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夏至

夏至

葉思存看着這條信息，意外的，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可能是因為李月松在葉思存心裏放了太多年，葉思存也早早就聽過他結婚的事，所以潛意識裏覺得，兩個人的人生軌跡已經逐漸越走越遠。

如今李月松在葉思存心裏，就像一個寶盒放在老房子裏。塵封已久，雖然裏面裝的是寶物，但只要不去接觸，就激不起心中太大的波瀾。

應該是對李月松免疫了吧？葉思存有點小得意地想。

解鎖卓石的手機之後，葉思存就忍不住去李月松的朋友圈看看，想看看他，現在長什麽樣了。葉思存為了忘記李月松，已經把他所有的聯系方式都删掉了。所有關于李月松的消息，都只能從卓石這裏獲得。

朋友圈裏果然有李月松的照片。只不過是跟女朋友的合影，配的文案是：「這是我未來的妻子關茵茵」。

本來以為已經塵封的寶盒，突然就炸開來了。

葉思存只覺得有人在他心口狠狠打了一拳，整個胸腔都嗡嗡共振。

高中畢業之後，葉思存沒再見過李月松。在他腦海中，李月松還是高中時的模樣。而這張照片，更新了他腦海中的樣子。

李月松的臉成熟了很多，但是五官并未脫離高時候的模樣。消瘦的下巴，淡然的柳葉眼。嘴唇線條柔和得看不到唇峰。

跟葉思存想象中的李月松長大的模樣有一些差距，但是給葉思存的感覺并未改變，拍照的時候，總是一副與世無争的冷漠表情。

旁邊的女生不醜，也不算漂亮。普普通通的樣子，端端正正的五官。只是鼻子上有一顆不小的痣，非常影響美觀。看到她，眼睛就從那顆痣上移不開。

不過葉思存也不在意她到底是什麽樣子，因為不管是什麽樣子，都是即将要跟李月松結婚的人。

他最想看到的，還是李月松壓根就不喜歡這個女生。只想從朋友圈這張唯一的合影裏找出兩個人不相愛的證據。

照片上兩個人雖然站在一起，但沒有牽手。李月松也沒有像平常的情侶那樣，攬着她的腰，或是手搭在她肩膀上。甚至兩人肩膀與肩膀之間，還有一點點距離。

“正常情侶哪有這麽拍照的？可能根本就不喜歡她。”葉思存小聲自言自語。瞥了一眼卓石還在睡，他就把這張照片直接發給了自己。然後在卓石手機上删掉這條聊天記錄。

保存圖片之後，把旁邊的女生截掉，只留下李月松。他的眼睛正看着鏡頭，視線似乎穿過了屏幕，投在葉思存身上。

高中時候跟李月松之間的種種回憶，突然都湧了出來。讓葉思存反應過來的時候，眼淚已經落下來了。

葉思存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放下李月松了，以為在得知他要結婚的消息之後，就已經完全把李月松放下了。可是如今看着李月松的照片，葉思存心裏只有一個感覺——如果是為了這個人的話，我放棄夢想，放棄拼搏，放棄自由也甘之如饴。所有我現在視如生命的，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電視裏吵吵嚷嚷地播着熱血動畫，葉思存愣愣地出神。他想不通，明明跟李月松已經這麽多年沒見了；明明兩個人只是在高中的時候暧昧了一段時間，連愛情都算不上；明明理智告訴他，這麽絕情的人不值得……可為什麽他就是克服不了李月松對他的影響呢？

……

卓石醒過來的時候，電視停在菜單頁面。卓石瞥了一眼電視，打了個哈欠說：“看完了就去睡呗，不用等我。”

葉思存回過神，白了一眼卓石說：“都怪你在一旁打呼嚕，我都聽不清角色講什麽。”

“你聽清了也沒用，還不是要看字幕。”

“我還不能聽背景音樂了？”葉思存駁回去。

卓石去看自己手機，看到手機亮着，上面顯示李月松的名字。他快速瞥了葉思存一眼，馬上把手機往自己口袋裏放。

葉思存一臉不屑道：“不就是李月松結婚的事嘛，我早就看到了。”

“呃……”卓石呃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希望讓葉思存跟李月松産生任何交集，說什麽都好像在給他們扯上關系。

葉思存反而表現得很坦然，湊上來，壞笑道：“我們一起去參加他的婚禮吧。”

“不行。”卓石很堅決，“如果讓他知道了是我帶你去的，他肯定會殺了我。”

“別說的我好像你的附屬品似的，我也是他的朋友好不好？”葉思存生氣，“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去，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家在哪兒。”

“你還是不要去了，李月松的女朋友很有心計的，你鬥不過她。”卓石苦口婆心。

“什麽心計？”葉思存漫不經心，“我又不是去宮鬥的，她有心計就有心計呗。”

“還是別去了吧……”卓石語氣中有了請求，“他的那個女朋友真的不好惹。次次跟她見面，次次吃癟。”

“是嗎？”這倒是引起了葉思存的興趣，“她作為朋友的女朋友，幹嘛給你們吃癟啊？說來聽聽。”

這下卓石可說不出口了。總不能說，關茵茵似乎看出了李月松有一個忘不了的初戀，從李月松嘴裏聞不出來，就給他們兄弟幾個施壓吧？

也不知道關茵茵從哪裏知道李月松有個初戀的。問起來的時候說得煞有介事，說那個人還花了一本畫冊給李月松。

跟葉思存說李月松相關的事，卓石只能挑那些影響不大的說。于是說 ：“這麽跟你說吧。李月松相親已經一年多了，相了沒有一百個也有八十個。沒有一個看上眼的。可見了這個關茵茵之後，第二天就說要結婚。又是送包，又是送珠寶，那攻勢我只在偶像劇裏看過。”

“哦。”葉思存顯然不想聽。

卓石卻還在繼續：“而且領證之前，就把他名下那套房子，直接轉到關茵茵名下。并簽了婚前協議，如果李月松出軌，就淨身出戶。”

葉思存馬上抓住重點，問：“為什麽她覺得李月松會出軌？”……難道是跟我？或者他在大學裏又跟別人糾纏不清？

“什麽啊。”卓石不懂葉思存的腦回路，“關茵茵只是想給他們的婚姻上個保險。”

“結婚又不是打仗，還上保險……”葉思存嗤之以鼻，“肯定不是真愛。”

“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卓石故意。

“我有什麽好酸的？”葉思存白了卓石一眼，“我和她性別都不同，大可不必。而且啊，也就是她在遇到李月松之前沒有遇到我，如果先遇到我，肯定要跪倒在我的破洞褲下。”

卓石聽說過葉思存在大學有多麽受女生歡迎，但是都是從葉思存那裏聽來的，一旦是當事人講述這樣的話，就難免讓人釘上吹牛的标簽。他不屑地應着：“是是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歡你……”

葉思存想做什麽事，卓石是擋也擋不住的。從P城到南方小城也就是一張高鐵票的事，當天晚上葉思存就給家裏打電話，說要回家一趟。

卓石沒有開車，跟葉思存一起坐高鐵回家。

卓石這麽長時間沒回家，自然要三五個好友聚一聚，于是發消息給李月松。

「在外面陪女朋友，你們聚吧。」李月松的回複像是試卷答題，連标點都不落。

李月松不來，卓石就放心地叫了葉思存。他開車去接上葉思存，又順路捎上建國，三個人一起去商場。

建國、卓石和李月松是發小，跟葉思存不是很熟，但是葉思存和建國都在卓石口中聽過彼此的名字，也算是未見面的朋友，見了面也不覺得生分，就準備一起去吃燒烤自助。

卓石的車剛開進商場的停車場，他就看到了李月松的車停在裏面。葉思存不認識李月松的車，卓石馬上轉方向，假裝沒看到。結果建國嘴巴快得很，指着外面說：“這不是李月松的車嘛！趕緊打電話問問他，看看他開吃沒。沒開吃的話，大家一起。”

“他陪女朋友來的，我們就不去摻和了吧？”卓石迅速從後視鏡瞥了一眼葉思存。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跟茵茵很熟的，他們肯定不介意。我來打。”建國說着就要撥李月松的號碼。

“我來吧，我來吧。”卓石把車停進車位，打通了李月松的電話。

“喂，李月松，你是不是在W商場呢？帶着建國和思存也來了。”卓石強調着，這才是他要打給李月松的原因，“這個時間了，你們應該吃差不多了吧？”

打電話的雖然是卓石，但自從電話接通，葉思存的心就跳個不停。他時不時摸一下自己的臉，生怕氣血上湧，表現在臉上。既怕李月松答應一起吃飯，又怕他不答應。

“哦，我們準備吃燒烤啊……你女朋友應該不喜歡吃燒烤吧……”卓石說，“哦，茵茵啊，你愛吃啊……那行吧……也行吧……那就這樣……”卓石的語氣越來越失落。

卓石挂了電話，沉默了一會兒，說：“關茵茵說，跟我們一起吃。”

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葉思存異常驚喜，心髒撲通撲通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他趕緊下車，生怕在這個封閉空間裏，讓別人聽到了他的心跳聲。

五年了，終于，要和他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