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花妖來尋

“……”任行衣在他這一回頭的瞬間看見了鎮長的眼神，心裏咯噔一下，“鎮長，真不好意思，老衲徒弟第一次出門接活，不太懂事，見諒。”

星祭門有規矩，門中弟子不許對普通人出手，只能自衛，所以任行衣才最怕跟人對上，不能還手，他現在沒有法力護體，萬一不小心交代在這就完了。

見鎮長沒什麽反應，任行衣一把拉過周然之一邊和鎮長道歉一邊跑路。

“為師總算知道你為什麽被人追殺了，”跑出鎮子之後，任行衣喘着氣教訓周然之，“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耿直啊？修者不能對凡人動手，這是規矩，今日你這般直接，那鎮長是一定會想辦法把我們給上供的。”

周然之還年輕氣盛，想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嗎？”

任行衣沉默了一會兒，拍拍周然之的肩：“二徒弟啊，這個鎮子怎麽回事你看明白沒有？”

“唔……”周然之答不出來，這個福安鎮是古怪，可為什麽古怪還真說不出來。

“不對的地方是這裏有妖毒。”任行衣嘆着氣，都不知道該不該為鎮子的人感到可惜，“小二的話，還有傳送陣的事，很明顯，這裏有一只妖，而福安鎮的人，願意供養這只妖。”

經任行衣點醒，周然之立馬就反應了過來：“師父您說的對，那我們殺妖就好了。”

“……”任行衣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周然之，“為師想過你可能比不過你師兄，但從來沒想過你能……直接到這份上。”

“師父……”周然之十分委屈，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任行衣給周然之整整領子，語重心長：“二徒弟，為人善良純真沒什麽不好，可你不能沒有防人之心，就算你要救人，也要想清楚，被你救的人願不願意。”

周然之乖乖讓任行衣給自己整理衣服：“師父您是說鎮子不會同意讓我們殺那個妖怪的是嗎？為什麽啊？不是說妖怪都不好，可那個妖怪已經開始吃人了，最後總會吃到鎮子的。”

“問題就在這裏，他們不會信的，因為他們自認為已經把‘神仙供起來了，所以只要一直上供，‘神仙就不會害死他們。”任行衣揪下一枝茉莉花，丢到竹筐裏給任改之玩。

“那……師父，我們該怎麽辦？”周然之說着話同時眼睜睜看着任改之啃了一口茉莉花之後嫌棄地用燒他的那種火焰把花枝燒掉了，陽奉陰違得可以。

任行衣不知道背後的任改之在幹什麽，以為他如果不喜歡吃會放着的，便說：“我們等着吧，那妖怪放這麽多妖毒出來，也是最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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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總舍不下自己相信的東西，也許是欲望，也許是執念，不想放下的自然就誓死守衛。

福安鎮的可能也猶豫過，會想相信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是否合适，不過最重要的，是這個鎮子的人——貪心。

貪每年三四月份茉莉開放，他們都會因此有錢，就會想要更多錢，恨不得茉莉花一年四季開放。

任行衣和周然之在外面逛了好幾圈，都沒發現妖毒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也沒找到那個所謂花仙，而且鎮子上的人什麽都不供奉的，完全看不出來要飼養什麽東西的樣子。

第三天，福安鎮漸漸熱鬧了起來，商人們陸陸續續到來，開始跟農戶們商量買貨的事情。

任行衣帶着周然之混在人群或者馬隊裏觀察出來賣茉莉的人，然而那些人并沒有什麽不對，談賣什麽，怎麽賣，要多少錢，十分正常。

又過了兩天，鎮子上的人越來越多，任行衣住的客棧已經沒有空房了，掌櫃的好幾次遇見他們都欲言又止，想來是想要他們換一家客棧住，卻又怕他們在鎮子上鬧。

商人們倒沒多想，客棧沒有房換一家就行了，反正也只住個幾天。

周然之在晚上又見到了任改之一次，本想再一次喊任行衣起來主持公道，誰知還沒怎麽過招呢就被任改之掐住了脖子，周然之當時都覺得自己脖子要被燒斷了。

任改之掐住周然之的脖子卻沒下手，只是把人拎到鎮外，狠狠收拾了一頓，還美其名曰“教導師弟”，免得師父出現意外的時候被他拖後腿。

任行衣對于自己大徒弟的惡性一概不知，只是覺得周然之的法力突飛猛進，為人處世上也成熟許多，還誇獎了幾句。

周然之心塞塞地收下師父的贊美，所有的血與淚都只能自己咽下。

任改之自從發現還能把周然之拎出去揍之後就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于是每晚都給任行衣下一個防護法陣，他就出去折騰周然之，全部傷在看不見的地方，保證任行衣怎麽都看不出來。

十五那一晚，月色正好，任改之算到自己快要過整一歲，快要化作六歲的樣子，會有一次法力暴動，他不能再出去了，萬一化完形任行衣有危險他法力損傷趕不回來就完了。

後來任改之和周然之都十分慶幸這一晚他們沒有出去，因為花妖終于來了。

福安鎮上的人知道任行衣師徒是來這裏收妖的，不可能不告訴他們供奉的妖精，任行衣要周然之和他一起等，就是篤定花妖一定會自己找上門。

花妖本是來要任行衣的命的，卻反而被任改之震懾，剛想跑就被紅線捆住了。

周然之是被任改之一火鞭打醒的，一個激靈跳起來就看到一個白衣女子被紅線捆着，明明痛苦得要死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師父——有妖怪啊！”周然之一邊喊着一邊繞過花妖跑去叫醒任行衣。

紅線其實在扯任行衣了，只是沒有把人叫醒的樣子。

任行衣聽見周然之的喊聲，揉了揉眼睛，抱緊任改之翻個身：“哪有什麽妖精啊，讓改之吃了。”

周然之不敢去搖醒任行衣，怕被任改之揍，只好搖床：“師父師父，醒醒，那個茉莉花妖來了。”床被周然之搖得都要散架了，任行衣想不醒都不行。

“什麽呀——”任行衣眯着眼坐起身，順着周然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漂亮的女子被紅線五花大綁，還是那種越掙紮綁得越緊的綁法。

女子一襲白衣，裙擺處有點點綠葉，發髻上的珠花是朵朵茉莉；她見掙紮不開便不再掙紮，反而轉過身來，直愣愣地看着幾人。

這是一個花妖，人形倒是白淨，上挑的眼尾處各有一朵茉莉和花枝，唇色慘白。

任行衣定了定神，裹好被子縮起來：“敢問姑娘來此所為何事？”

女子輕輕勾起唇角，開口時能看見血紅的舌頭：“小師父不是知道嗎？您要除了奴家，奴家自然應當先下手為強。”

“話是這麽說沒錯，”任行衣點點頭，下巴時不時點到任改之的小腦殼，“可老衲看着姑娘也不像是已失靈智的模樣，何必讓自己一錯再錯？”

“呵呵哈哈哈哈——”花妖癫狂地大笑，咧開的嘴豔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小師父說‘錯’？那您知道什麽錯是會被天地容神鬼諒的嗎？”

聽得女子這話，任行衣皺起眉頭，暗想，他可能來錯了。

不過正直的孩子周然之想不到深處，直接反駁：“錯就是錯，哪有什麽錯是應該存在的啊？”

女子但笑不語。

任行衣輕咳一聲，道：“二徒弟，有的，因果循環報應就是世間允許存在的錯誤，不，世間沒有絕對的錯、絕對的對，這位姑娘，你說自己是福安鎮的報應，何以見得？”

周然之知道還有很多要學的，于是乖乖閉上嘴，安靜聽着。

“你看見他們的臉了嗎？”女子神色莫名，宛如在說什麽見不得人的閑話，“貪婪，肮髒，醜陋……這個鎮子，沒有一個人無辜。”

說到這裏，任行衣就想起福安鎮的結果——所有人，屍骨無存。

女子沒等任行衣說話，自顧自繼續說：“小師父見過茉莉嗎？您知道茉莉是苦的嗎？茉莉無暇，蔥綠點白，聞之有清香，亦謂香魂，哈哈，香魂……”

“師父，她不會是個瘋子吧？”周然之悄悄湊到任行衣身邊，“徒兒以前見過的妖怪都沒有這般瘋癫的。”

任行衣看了周然之一眼，嘆氣：“別胡說，她是死得不甘心，有一口怨氣在，如何能正常面對這人間？她……憋了太久，就陪她說會兒吧。”周然之點點頭，再看向女子的眼神，不再是要動手的樣子。

“為了這香魂，”女子笑完，繼續自言自語，“福安鎮的人找出所有的女子，剛出生到十八歲的，每人在祖樹下滴一滴血，能讓祖樹開花的就是‘香魂’。”

女子說到這裏突然停下，整個人十分頹靡，眉宇間是淡淡的憂愁，不是方才瘋癫的樣子了。

任行衣才發現紅線一直吸花妖的生氣，怪不得花妖的聲音越來越輕，思及此，任行衣彈了一下紅線，制止了它繼續吸人性命的行為，同時搖動金鈴給花妖續命。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完】

今天突然有事，一直忙到晚上七八點才開始碼字，舍友睡覺了，不好再碼，話話還有九千字的榜單，不是周二就是周三可以雙更一下作為補償，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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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觀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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