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5、第五章 ...
已入深秋,花也落的更多了。
江珊輕輕擦拭着劍柄,上面镌刻的字跡已然模糊,這是小時候那位教劍的師父所刻,寫的正是江珊的名字,筆力遒勁,照江虞的說法乃是大家之風。江珊自小只對武藝頗感興趣,不想江虞琴棋書畫皆通一二。
孫策的病也并未治愈,好端端一個江東小霸王偏偏便斷送在這百無聊賴的争鬥中,未免讓人不勝唏噓。于吉的名字再次在建邺城中傳了個遍,皆因傳聞他與孫策賭雨,外人只道孫策小氣,卻無人知曉這場賭注出自于一個小女子之口。
江虞站于院中桃花樹之下,微微仰頭,看着滿目粉紅顏色,随手拈着一片花瓣,瞧的正出神。
“姐姐,你在這裏做什麽?”江珊蹦蹦跳跳,背手在後,稍稍彎腰往前探。在她眼中,能讓姐姐想的如此出神的東西一定不簡單,可見她捏在手中的僅僅是一片尋常桃花瓣之後,頓覺的失望了。
江虞見她蹙眉,笑了笑,轉過身。
“字都練完了?”
“嗯。”江珊吐了吐舌頭,微微撇開頭。
“孫家二公子近日來與你走的可近?”江虞問。
江珊直起身子,“他只是來的頻繁了一些罷了,再有,也便是那周公子看上姐姐了吧?”
江虞面色一冷,“莫要胡說。”
那個周公瑾,一看便不是一般角色,與他一同相處便時時刻刻需要提防,又怎會像珊兒說的那般?
“可我覺得姐姐與以前不太一樣了,”江珊若有所思的撐着下巴,“不知道白烨怎麽樣,那日受了這麽重的傷……”
江虞眼睛一掃,緊緊盯着江珊,語氣頗急:“你為何如此關心她?”
“姐姐,她畢竟是為了我才受傷的,若不是那日你攔着我,我肯定便追上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忽而的沖到我面前,害得我心驚肉跳。”江珊納悶。
江虞沉默了。
自打那兩個無常走了之後自己便問過妹妹,但瞧江珊模樣不太想是能夠瞧見無常的人,那日指着那個地方純粹是因有一只黑鴉停留在屋頂,黑鴉乃是不詳的象徵,又恰巧停在孫策的房檐之上,江珊如此做也是情有可原。可不想引起了黑無常的誤解,乃至于造成如此大禍。
“你可聽白姑娘說過些什麽?”
“有啊,她說她來自于陰司,是個什麽……無常。”江珊答。
江虞一瞧她這樣子便知道她不曾信,心裏揣度如此也好,免得她這性子再多生事端。心裏也奇怪自己怎會有白烨所說的陰陽眼,這東西不該是她才會有的麽?
既然如此,先佯裝不知即可。
總有一種感覺,白烨還會回來。
江虞拉住江珊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認真道:“答應我,若是白烨再次出現你一定要告知于我。”
“姐姐為什麽對她特別關心?”江珊好奇問,自己的姐姐向來對人冷漠,除了自己以外何曾對人上過心,即便是那周瑜也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此人……”江虞抿住下唇,想了想,最後硬是只迸出兩個字,“有用。”
建邺城內一座破廟,一個黑衣男子抱着一個女孩倉皇入內,将那女子輕輕放在幹燥的地面上,打量四周無人,才稍稍安心。
白烨昏睡過去,安靜的像是剛出生的嬰兒。手自然的放在身邊,眉頭微微蹙着,腹部的血已經止住,卻染紅了身上白淨的衣物。
夙源輕輕坐在她的身邊,擡手撫上白烨漂亮的臉,手微微顫唞,面色卻寧靜非常。長鐮被擱置在一邊,鐮面倒映着這兩個人。
白烨緩緩轉醒,見夙源閉着眼盤腿坐在自己邊上,便掙紮坐起。夙源聽見了動靜,張口便道:“你受了傷。”
“謝謝你。”白烨道。
“你怎會失去法力?”夙源問。
白烨蹙眉,搖了搖頭。
“強制沖破陰司和人界的結界,很可能會造成你永遠喪失做無常的資格,不單如此,還會使得你灰飛煙滅……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夙源直言不諱,睜開眼,逼視白烨,想要從她深藍色的眼中看出些什麽。
白烨撇過頭,無所謂的笑了一笑。
“我只是意外墜入結界罷了。”
“你說的是真是假自己心中清楚明了,同為無常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前世種種切莫再執迷不悟,否則受傷害的總歸還是你自己。”夙源平緩道。
白烨點頭,“自然知道,我已然失去法力,暫時不得回陰司,閻王爺那兒可須你擔待一些,待下回月圓我便可回去,到時候再親自請罪,絕不連累你等。”
“陰司自有我在,你暫且安心養傷。”夙源瞥了她一眼,“還有,離那對姐妹遠一些。”
“為何?”白烨張口便問。
“你辨識不出她們的陽壽?”夙源反問。“那女孩兒是否能看得見我?”
他這話問的直接,讓白烨一時之間無從回答,若是照實說了,那便是直接送江家姐妹入地府,若是說了謊話,那便是欺瞞了陰司,後果不堪設想。
“你錯了,”白烨咳嗽一聲,壓着腹部緩緩道,“她們都看不見。”
孫策興沖沖下馬,門口侍衛也不曾攔截他便讓他輕輕巧巧的入了江府。
“珊兒——”他一進門便喊。
江珊聽了下人來報,面露不悅,扭頭去看江虞,但見江虞回道:“讓孫二公子稍稍等待一會兒。”
下人收到命令便低頭退去回禀。
“姐姐,為何?”江珊再遲鈍也能隐約猜出江虞的意思,但仍不相信最疼愛自己的姐姐會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換取榮華。
江虞往窗臺前走了幾步,窗外院中儀表翩翩但略顯稚氣的孫權正恭敬的站着,臉上挂着天真的笑容,滿心歡喜模樣。
“當年孫堅被荊州劉表部下暗箭射死,孫仲謀只得一幼子,孤身入了劉表營帳,從容自若以小子之勢分析利弊博取劉表好感動情入理,成功奪回其父孫堅遺體,就連曹操也稱贊生子當如孫仲謀,這個典故你可曾聽過?”
“自然聽過。”江珊點頭回,心中卻越發的失落了,姐姐這意思再明了不過,可自己終究是不願意的。
“妹妹,如今江家樹大招風,如你所見,單是周公瑾一人我們已經無法應付,但若是你能與孫權交好……”江虞越說自己心中也越發的不忍,背過身去,将臉上悲怆表情掩藏,“如你所見,孫策必定不能夠長久,将來當家的我看還是這孫仲謀,若你成為他的內助,我們江家和孫家也必定能夠永久友好相處……”
江珊縱然已經猜的七八分,但真的聽見這番話從摯愛的姐姐口中說出的時候,心還是被深深的刺痛了,眼眶微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平時無異。
“其實孫仲謀這小子也挺不錯的,長的俊俏脾氣好,還很聰明。”
江虞将信将疑,“真的這麽想?”
“嗯,”江珊笑道,“姐姐,我去尋他,你可要和爹爹多說幾句好話,我和他出去想必你們也是安心的,是不是?”
江虞點頭道:“嗯,爹爹那兒我自然會去說,你大可放心。”
“那麽,我便出門了。”江珊笑嘻嘻說,“姐姐也別老悶在府中,對着那些琴棋書畫有何意思,不如也去瞧瞧這花花世界豈不有趣?”
“嗯。”江虞點頭,目送着妹妹出門,不知道為何,總隐隐覺得有些擔憂。
江珊一見呆傻樣的孫權,蹙起眉頭,心想便是這家夥智鬥劉表奪回了孫堅遺體?實在是人不可貌相。
孫權老老實實跟在了江珊後頭,随着她出門。◇
“珊兒想去哪裏?”
“你說呢?”江珊是故意要逗逗這愣頭愣腦的家夥。
“去郊外狩獵可好?”果然是将門子弟,孫權說着這些眼裏便放光。“我知道一處好去處!”
“太殘忍。”
“那,去野外放風筝?”
“太無趣。”
“這——”孫權為難,低頭看着自己鞋頭,那兒沾上了一層淤泥,“那去未名湖劃船?”
他忐忑不安的盯着江珊,深怕她那殷桃小嘴又吐出一個“不”字。
“也好。”江珊這次答應的爽快。
孫權緩緩吐出一口氣,“哎,等我!”
江虞又翻過一頁,瞧着上面端正的字體,眼睛稍花,擡眼去瞧院前桃花樹,還是那般稀稀落落迎着風微動。不知道何時樹下立了一個男子,着着一身白衣,嘴角噙着一絲笑,盈盈看着自己。
“周公子來了多久?”江虞低頭重新看着書本,随口問。
“不久,一盞茶。”周瑜答。
“既然來了,何不差遣下人通報,總好過在這秋風中枯等。”
周瑜微笑,背靠着桃樹,一雙眼只是盯着江虞。“瞧你如此入神,我怎麽好打擾?再者,我也只是閑來無事才漫步到了江府,豈敢叨擾江大小姐。”
江虞哼了一聲。
“周公瑾從來不做無謂之事,明人不說暗話,你來是為了你友孫伯符吧?”
“果然聰慧明淨如雪。”
“明日便是賭約見效之時。”江虞道。
“你覺得誰會勝?”
“無論如何,于吉都必死無疑,你我心知肚明。”江虞眼神一掃,淩厲非常。
周瑜皺眉,“若是這生死也由吾等能夠掌控豈不妙哉?”
“那是陰司的事情,與你何幹?”江虞一提及陰司,便想到那日那人,心裏糾結成了一塊兒,若是她回去便好,若是回不去那又會有怎麽樣的遭遇?
“也罷,”周瑜欲言又止,“明日邀請姑娘一同去見證,不知道有無興趣?”
江虞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書點頭道:“好。”
孫權不知道專門從水師之中調了一艘造型精致耐用的小船,命一軍士操縱,自己則和江珊兩個人坐在船中欣賞風景。
江珊自從到了未名湖之後便一直心神不安,四處張望,像是在期待什麽。
“珊兒,你怎麽了?”孫權試着如此稱呼,這樣一來能夠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沒什麽。”江珊一副愛理不理摸樣,曲着腿,抱着膝蓋。
“此湖雖大,只适合平靜時候養神,若是說到豪邁遠不及長江氣勢宏偉……”孫權一提起長江話便多了起來,略顯稚氣的臉上盡是一派豪傑神态,這使得江珊誤認此人并非是在平靜的未名湖欣賞風景,而是正在長江天險之中指揮着千軍萬馬。
江珊托着腮幫,開始漸漸相信姐姐江虞的話,孫權的确是當世少年英傑。
可是……
望着平靜的湖水,倒映着這一葉扁舟,江珊的心怎麽也無法平靜。
只是那人現在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過度,很筷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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