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回家

回家

“陳列！？”張清顏看清了裏邊坐着的人，愣了一秒鐘，很快拉開了後座的門，快速坐了進去拉上車門。

坐在車裏的陳列一臉不解地看着她，她好像很忙，坐進來以後手指在屏幕上點擊就沒停下來過。

張清顏打了自己哥哥的電話，通了。

“喂，哥，你忙嗎？有時間回趟家嗎？”張清顏有些着急，但語氣還算好。

不知道那邊的人說了什麽，陳列只看見張清顏一句廢話也沒多說直接挂了電話。

陳列的視線掃過她的屏幕，她在看機票，“你要去哪嗎？”

張清顏看着航班信息，今天回南城的飛機是晚上七點四十，現在五點，如果要回去收拾點東西肯定來不及，她只能直奔機場。

如果張清山能回家的話，她就不用這樣趕路了，可他說自己忙，沒有時間。張清顏連一句解釋都沒有，直接挂了電話。她有些煩躁，關鍵時刻，養了三十年的兒子靠譜嗎？

聽到陳列的聲音以後，張清顏後知後覺，她憑白無故截胡了陳列的網約車，上來以後也沒跟他解釋原因，這樣做屬實有些霸道了。

她伸出手，捋順被風吹亂的頭發，這才跟陳列抱歉道：“抱歉啊，能先送我去機場嗎，家裏出了點事，我比較着急。你今天的損失等我回來我都會補償給你的。”

“沒事，我不着急，先送你去機場。”陳列答應下來。

本來今天下班他是打算坐地鐵回家的，出了公司門就叫了輛車。

那會兒坐上車的時候，陳列告誡自己：下次，下次一定坐地鐵，他窮。

陳列靠着靠背，胳膊輕輕搭在車窗上。兩側的車窗都是打開的，風吹進來掃過他的臉頰，他的餘光瞟到張清顏的側臉，還有她那被風吹亂的頭發。

窗外是金晃晃的日落，車子飛快地行駛在公路上，林立的高樓遮擋了一部分又一部分的光，沒有遮擋的時候，夕陽的光打在她的臉上，一下子光芒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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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張清顏無疑是美的。

因為美，陳列偏頭多看了兩眼。

今天周六，也不是晚高峰，一路還算順暢，車子很快到了航站樓。

“謝謝你，回來我請你吃飯。”張清顏放下這麽一句話，風風火火地跑進了航站樓內。

陳列看着張清顏飛奔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走吧師傅，還回時代花園。”

——

夜裏十點半的時候，張清顏走出南城機場，又打了個車回家，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

張清顏推開了院子裏的大門，看見客廳的燈還亮着。劉佩蘭在客廳裏等着回家的女兒，她靠在椅子上眯着眼。

她們家是平房，家庭成員裏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哥哥，過段時間還會多個嫂子。

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兩個人相互嫌棄，分居了大半輩子。爸爸媽媽感情還算不錯，但媽媽對爸爸言聽計從，讓她往東她就不會往西，什麽事都得得爸爸做主。哥哥呢，考了一所不錯的大學，現在也在外面工作。

“媽。”張清顏拍醒了媽媽，“我回來了。”

劉佩蘭一激靈睜開眼，看到張清顏之後站起來，順順頭發，臉上露出笑容：“顏顏回來了啊，吃飯了嗎？”

“嗯，回來了。”張清顏在回來之前跟劉佩蘭說了自己今晚回來。

張清顏看看時間，十二點一刻，“這都幾點了，你趕快去睡覺吧，爺爺的事我們明天再看。”她把媽媽往卧室推。

夜深人靜，張清顏手裏還拿着自己的簡歷，忘記把它拿給陳列讓他幫忙帶回去了。

把簡歷放在茶幾上，張清顏去廚房倒了點水，她還沒有吃飯，現在的她饑腸辘辘的，但根本沒有胃口。

她想起她跟陳列之間定的“規矩”，雖然她回家陳列知道，但今天晚上确實是夜不歸宿，所以張清顏決定還是跟他說一聲。這一條是她提出來的，當然不能由她先破壞。

已經半夜了，不知道他睡沒睡，張清顏找到陳列的微信：【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可能要好幾個晚上都不回去，以後就不每天跟你說了。】

陳列收到張清顏微信的時候正在打游戲，看到屏幕上方的彈窗，他點進去，回複：【你到家了？】

親自把她送到機場，不用她說陳列也知道她今天晚上不回來，有的時候可以稍微靈活一點。

張清顏看到這四個字，會心一笑，好像多點朋友也挺好。

她跟孟毅在一起的時候，很少跟他去見朋友，在她看來那是無用的社交，這點時間省下來還不如好好休息休息。

趕路的疲憊被簡單的四個字沖散了，她回：【嗯。】

陳列很快又回過來：【你介意我養一只貓嗎？】

張清顏端着杯子往那個空房間走，那個房間很大，但也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爺爺奶奶一人一間，爸爸媽媽一間，廚房客廳，只剩這一間是空房間。

如果說是她的，那對哥哥不公平，如果是哥哥的，好像對她也不公平。不過這間房間就是哥哥的，這是張清顏還在上大學時就已經看明白的。

那段往事，她真的不願再回想一遍。

張清顏把床鋪好，回複他：【你要養貓！？】

她從小就喜歡貓啊狗的，但是因為媽媽對它們的毛過敏，就從來沒養過。

還記得當時同學家養過一只橘貓，張清顏去過一次，粘了一身貓毛回來，沒過多久她媽就過敏了。自此，張清顏再也沒接觸過什麽小動物。

由于剛剛陳列挂機回複微信，惹得隊友一陣吐槽，這次他直接退出游戲，靠在床頭，把腿伸直，回複：【房東有規定不能養寵物嗎？】

張清顏：【沒有。】

陳列：【那我可以養貓嗎？】

張清顏：【當然可以，我很喜歡貓！如果是英短就更好了。】

陳列：【就是英短。】

兩個人第一次有了共同話題，他們聊着貓和狗。

輕松的話題總能讓人放下很多防備，張清顏在這十幾分鐘裏感到很放松，沒了找工作的焦慮，沒了家庭的困擾，好像只剩她和陳列還有他們聊着的貓貓，以至于還沒有結束話題，張清顏就已經睡了過去。

漆黑的卧室裏，張清顏已經暗掉的屏幕又重新亮起，上邊趴着兩個字：【晚安。】

——

第二天張清顏和劉佩蘭就帶着爺爺去醫院做檢查了，她不能任由爺爺自己胡來，就算是一個普通的白內障手術，那也是個手術。

結果出來以後，符合做手術的條件，醫生安排住院，第二天做手術。

安頓好爺爺以後，張清顏給爸爸打了個電話，張寶華說他趕不回來，張清顏只好提醒：“那，爸爸你多注意休息，還有注意安全。”

挂了電話，張清顏在病房陪着爺爺和媽媽，一時間有些無聊。

人在閑下來的時候就容易胡思亂想。

她想到她還在南城上學的時候，爺爺奶奶每天都吵架，他們吵架的重點不在內容，而是看誰嗓門大，在氣勢上取勝，一句話可以重複八百遍。

還想到當初哥哥訂婚之後，她的爸爸媽媽對她和哥哥還有那個未來嫂子的區別對待，哥哥帶那個姐姐回來的那個暑假，張清顏好像把這輩子的委屈受盡了。

晃晃腦袋，張清顏回神，看着旁邊同樣無所事事的媽媽，說：“媽，要不你回去吧，奶奶一個人在家，中午也沒人給她做飯，我在這裏看着就行了，明天你再來。”

劉佩蘭站起來，“诶，好好，那我就先回去，你有事給媽媽打電話哈。”

張清顏嗯着應下來，心想：有事給你打電話，你也解決不了啊。

把劉佩蘭送走，爺爺躺在床上開始說話了：“清顏在北城挺好的吧？”

“挺好的爺爺，不過爺爺，如果你聽話一點，我會少操很多心，會更好。”張清顏只能哄着這個犟老頭。

張豐年像個小孩子一樣哼了一聲，“我跟你媽說我的眼看不清了，你媽不給我看說等你爸回來，我哪知道你爸什麽時候回來。她不給我看，那我就自己看喽。”

張清顏在旁邊也像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樣跟他說着：“沒事，現在我回來了，我給你看。”

“就是耽誤你工作喽。”張豐年嘆道。

張清顏看着爺爺笑笑，讓他安心：“你別怕耽誤我們，無論多忙，該給您看病還是要給您看病，身體健康第一位。”

——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閑來無事，張清顏站在病房的窗戶前往遠方看，在家裏看到的風景跟在北城看到的風景是完全不同的。

在北城從窗戶處往外眺望，看見的是鋼筋水泥的森林，到處高樓林立。而現在，張清顏看到的就是金黃色快要掉落的葉子。

已經秋天了。

突然手機開始連番轟炸，以為是什麽微信群，她拿起手機，結果卻是閨蜜陳半夏一個人的微信。

【張張張，飛機落地了，還有一會兒時間就開艙門了，你快來接我！】

【沒想到吧，我回來了！你驚喜嗎？】

【今天周日哦，你不上班的！】

下邊緊接着很多在張清顏眼裏很欠揍的表情包。

張清顏看着上邊的文字簡直不敢相信：【！！！你竟然回來了！！！】

陳半夏竟然從非洲大陸回來了！上次跟她聊，她不說還有幾個月呢嗎，怎麽這麽快就到機場了？

陳半夏：【是啊，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吧，姐姐我終于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這哪裏是驚喜啊，這分明是驚吓好嘛！

陳半夏：【你快來接我，東西有點多。】

張清顏有一顆很迫切地見到陳半夏的心，但是奈何她遠在南城，無能為力。只好讓她自己打車找地方住了。

打字太慢了，張清顏走出病房直接給陳半夏去了個電話。

“夏夏，你終于回來了！”張清顏還是很欣喜的樣子。

她跟陳半夏兩年沒見了，陳半夏本來大學上得好好的，臨近畢業，突然跟她說她想找工作，然後毅然決然地飛去了非洲。

張清顏很佩服陳半夏的勇氣和膽量，她好像永遠那麽酷！

“是啊，我回來了。”陳半夏洋洋自得地承認，“诶你快點來接我啊，我馬上下飛機了。”

張清顏抱歉道：“夏夏，我不能去接你啦，我感覺好對不起你啊。”

“為什麽不能來接我？今天周日，而且你不是現在還沒找到工作嗎，怎麽沒有時間啊？”

“我回家了。”張清顏的情緒有些低落了。

“回家？”陳半夏不敢相信張清顏會回家，說得很大聲，引得周圍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陳半夏看看周圍人，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語調，但還是有些不爽，是替張清顏不值。

“張清顏，你上了這麽多年學最後回家了？就因為現在不好找工作你就當起了縮頭烏龜？這麽多年你的忍耐又算得上什麽？委屈白受啦？當年那些豪言壯語白說了？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張清顏嗎？”

面對陳半夏的接連質問，張清顏傻了，陳半夏在說什麽，她好像只說了一個自己回家，沒說不回去了吧。

“什麽呀？”張清顏趕緊解釋，“我只是回來幾天，爺爺的眼睛要做手術，正好我現在沒工作，就回來看看。我可沒說我不回去啊！”

她沒有忘記自己受的委屈，也沒有忘記當年說的那些話，她都記得。

張清顏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一句話：考了那麽多試沒想到是為了離開家。

她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在說她。

以前沒打算回家，現在沒想過回家，以後更不會回家。

順利的話，她會在大城市安家，如果父母願意，就把他們接過來，如果不願意，那她就多回家看看。

只是現階段，她只有更加努力地掙錢，為以後打基礎。

畢竟，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沒有錢，一切都白搭，這就是個現實社會。

陳半夏松了口氣，“你吓死我了，張清顏。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還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了呢！爺爺沒事吧？”

“爺爺沒事。”張清顏先讓她放心，“過幾天我就回去了。不過你為什麽突然回來了啊，發生什麽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