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AD鈣

AD鈣

陳列接到程樾電話的時候是在淩晨一點，在得知他們出車禍住院以後，随手拿了件衣服迅速換上趕到醫院。

半夜的醫院急診依舊人滿為患，陳列跌跌撞撞繞過人群，在急診室門口看到了程樾。

陳列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程樾跟前，撐着膝蓋喘息，擡頭着急問道：“怎麽回事？”

程樾跟他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車子剛出環島，對面沖過來一輛速度極快的大卡，王遷猛打方向盤，不可避免地撞到了護欄。

給他打電話完全是因為程樾看到陳列給張清顏發來了微信，他不知道張清顏的手機密碼，而他能聯系到的只有陳列。

“她受傷不嚴重，你別太擔心。”程樾看着皺着眉頭的陳列說道。

聽到他說不嚴重，陳列才稍微放下心來，明明走的時候好好的，回來直接來了醫院，要是真出點什麽事，他怎麽交代。

沒幾分鐘又來了一個女人，目光銳利地盯着程樾，陳列知道他們是什麽關系，而程樾也走過去把她拉到了一個角落。

陳列等在急診室門外，雙手僅僅握在一起，片刻後門被推開，張清顏緩慢走出來，咧着嘴摸着頭，頭上圍着白色紗布。

看到陳列，張清顏驚訝：“你怎麽在這？程總呢？”

還能自己走出來，看來是真不怎麽嚴重，陳列終于松了一口氣。他上前一步問：“沒有腦震蕩吧？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嗎？”

張清顏看到陳列伸過來的手，她躲了一下沒讓他碰到，又聽見他問：“疼不疼？”

這問的不是廢話嗎，她怼：“在你腦袋上來一刀你疼不疼？”

陳列：“……”還能鬥嘴，腦子應該沒問題。

“有人來找程樾，他在那邊。”陳列指指那個角落，張清顏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程樾背對他們，不知道在跟誰說話，他的身體完全擋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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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遷也出來了，他比她嚴重點，頭上裹着大塊紗布。

“程總呢？”王遷問。

張清顏指着陳列剛剛指的位置，告訴他程總在那裏。

王遷順着方向看過去，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回過頭看着張清顏旁邊的人：“這是你朋友？”

張清顏看看陳列，點頭說：“對，我朋友。”

“行，那你們先回去吧，我去看看程總。”

“那程總那邊……”

“我跟他說。”

陳列把張清顏帶走了，本來他想攙她，但她拒絕說：“我就是腦袋有個傷口，不是走不了路。”

“……”行吧。

走出急診，陳列正好看到一輛出租車，順手攔了下來，先讓張清顏上去，他才坐進去，“師傅，時代花園。”

出租車上，陳列想說點什麽，但是看到張清顏閉目養神的姿态他又閉了嘴。

到了15樓，陳列開門讓她進去，他跟随身後，順手鎖了門，“給了你三天假，連帶元旦，一共六天帶薪休假，你賺了啊！”

可張清顏并不覺得自己賺了，雖是帶薪，但她受傷了，在生存的前提下，首先是身體健康。如果不是王遷反應迅速，她可能就命喪黃泉了。這不是賺，這是劫後餘生。

随他怎麽說，張清顏不想解釋，反正跟他沒關系。

“你早點休息吧，我先洗洗睡了。”折騰了這麽久，張清顏早就困了，放下這句話她就走向自己的卧室。

陳列趁着她還沒進去，趕緊說：“別沾水，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叫我。”

張清顏慵懶地坐在床邊，手随意搭在大腿上，她在想，為什麽陳列有喜歡的人還對她這麽殷勤？

想不通，張清顏想給手機充電，摸了摸口袋沒發現手機，她想起來她的手機在程樾那，行李什麽的也都在還在車上。

什麽都不管了，張清顏又走出房間去洗漱，她知道不能碰水，卸了妝，用面巾紙沾水洗了臉。

第二天不用上班，張清顏起的有些晚，沒有手機完全不知道幾點，房間裏沒有挂鐘，手上沒有手表，她爬起來打開電腦看看上邊的時間，已經十點多了。

起床洗漱，到了廚房看到冰箱裏的用保鮮膜裹好的盤子，裏邊裝着莴筍，上邊還貼着一張便利貼，便利貼她很熟悉，就是她自己的，她放在客廳裏平時會用的。

張清顏伸手拿出來看，上邊的字跡潇灑有力，寫着：中午的菜，放微波爐裏熱一下，鍋裏有米飯。她又看看電飯煲，正在保溫。

關上冰箱，張清顏又看到餐桌上還有便利貼：冰箱裏有菜，鍋裏有飯，熱一下記得吃。

随後，張清顏又在熱水壺和遙控器上看到了類似的便利貼，霎時間，張清顏的心裏暖烘烘的，原來被人關心是這種感覺，好像有個這樣的朋友也挺好的。

沒有手機，不然張清顏肯定現在立馬馬上給他發過去幾個大字，轉念一想，如果她有手機，那就是發微信的事了，發微信可沒有這樣的驚喜。

這應該算是驚喜吧。

一邊是陳列的關心，一邊是她自己的自我掙紮，她該怎麽面對陳列呢？

熱了菜，盛了飯，張清顏坐在椅子上，陳老板也終于舍得從陳列房間裏出來。

她看着手裏的貓，身體後仰，把貓當成陳列，跟它嘟囔起來：“你都有喜歡的人了你還對別人這麽好，不覺得自己很割裂嗎？還是說，你的心很大，可以裝下很多人？就算是朋友，也沒有這樣無微不至的吧，陳半夏都沒這樣對過我。”

張清顏放下貓，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莴筍，細細端詳，而後微微垂眸偏頭，視線落在陳老板身上，輕聲說：“可是，我的心很小，裝不下那麽多人。”

——

陳列下班回來，手裏拎了很多吃的，推開門就看到張清顏坐在沙發上吃着零食悠哉悠哉地看電視。

聽到聲音，張清顏看着電視撸着貓，随口說一句：“回來啦。”

陳列嗯了一聲，走到張清顏身邊，把那一袋子零食放在茶幾上，“給你買的。”

怕她一個人在家太無聊，吃點零食緩解一下，他還買了糖，陳述總吃的那種，不知道張清顏會不會喜歡。吃甜食可以分泌多巴胺，人也會開心。

看到陳老板，陳列喲了一聲，“陳老板怎麽舍得出來了？”

這只貓快懶死了，平時不是在他的床上就是在他的加了坐墊的椅子上，給它買的貓抓板它幾乎不用。

張清顏放下貓，納悶：“怎麽突然給我買零食？”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張清顏不敢吃。

“發了工資心情好，為了把好心情分給某個慘兮兮的人，就忍痛拿出一部分給她買了零食。”

張清顏吃薯片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還沾着薯片的殘渣，她的重點完全不在零食上，“我很好奇，像你這種不內卷只能拿基本工資的一個月能有多少錢？”

陳列想了想說：“到手六千七。”

“沒有獎金沒有績效？”

“賣不出去房，哪來的獎金和績效。”

張清顏往後靠了靠沙發，有些不解：“那你在北城是怎麽生存下去的？光房租就占了一半多，平時的日常開銷又占了一半的一半多，你剩的下錢嗎？”

陳列不太懂她這麽問的意思，“你這是在擔心我攢不下錢娶媳婦兒？”

張清顏搖頭，她的話就是表面的意思，“就是單純覺得你應該加緊努力，怎麽也賣出去一套啊。你想想銷售部的銷售冠軍，想想他們的工資和獎金提成，這些對你沒有誘惑力嗎，他們刺激不到你嗎？”

先不說陳列壓根不知道銷售冠軍到手能有多少錢，他甚至都不知道銷售冠軍是誰。

況且，這些對他真的沒有誘惑力，同樣也刺激不到他，他完全不關心這些。

不等他說話，張清顏又說：“你不會跟前輩學學話術，賣一套房子，拿個提成嗎？”

這是北城，賣出一套房子拿到提成，哪還用跟她一起在這個地段合租房子啊。

看着她單純又一本正經的樣子，陳列不忍心跟他說現實，哪裏有什麽所謂的話術，都是死纏爛打的一系列操作，他真沒興趣。

陳列起了玩心：“這樣吧，我有員工內部價，給你打八折，你買一套，到時我的提成分你一半，怎麽樣？”

張清顏瞥了陳列一眼，舔舔手指頭，起身遠離了他。

陳列笑着不解地看着她，用手比劃一下他倆之間的距離：“你幹嘛？”

“我離你遠點，我怕你逮着我讓我買房。”張清顏站在廚房裏摸着冰箱門說，她平時最煩的就是接到房産銷售讓她買房的電話了。

她在打一輩子工也夠嗆能在北城買上一套房，當初她哥不願意來北城工作的原因就是，在北城工作一輩子，連個廁所都混不上。

她雖不至于在北城買不起廁所，但是幾十平的房子，她是真的買不起，二手房還要還半輩子房貸。

讓她買房子，倒不如他自己去做夢，這樣還快一些。

陳列聽完笑得更歡：“逗你的，不讓你買，快過來坐着。”

張清顏瞅瞅他的神情，才放心走過去。

等她坐下，陳列在那一袋子零食裏拿出來一排AD鈣奶，“今天頭沒什麽不舒服的吧？”說着，他拔出一根吸管想給她插上。

張清顏突然出聲，“別！”

陳列猛地頓住，“怎麽了？”

張清顏勾勾手，“把那一排給我。”

聞言，陳列看看手裏的AD鈣奶，遞過去給她。

張清顏接過那一排AD鈣奶，然後抽出剩下的三根吸管，四根吸管全在她手裏，她一根一根插上去，臉上帶着笑。但是帶了塑料膜的AD鈣奶并不好戳，她有些費力。

陳列見了，看明白她的意圖，“我幫你。”

重新接過來，陳列輕輕松松把四根吸管全插上了，又遞給她，張清顏接過去，他站起來轉過身，手很自然地覆在她的頭上，避開了她的傷口，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把吸管的塑料包裝攥在手裏，語氣柔緩：“你喝吧，我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