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吃醋

吃醋

“想着……”

“想好了再說。”張清顏不知道陳列會說什麽，她只能打斷他，再提醒他說實話。

陳列看着張清顏一臉認真的樣子，竟然有點心虛。

既然這樣，陳列就放下了筷子跟她掰扯：“你手機關機了你知不知道？十一點了你都不回來，手機還關機了，你說讓不讓人擔心。”

張清顏當然知道自己手機關機了，本來從公司出來的時候手機就不剩多少電了，她沒帶充電寶，出去應酬又不能租充電寶充電，結束的時候她的手機已經沒電了，程樾問她着不着急回家，張清顏不着急回家，然後程樾就讓司機先送他去了自己的目的地，因為他着急。

“你聽清楚我的問題哦，我是在問你剛剛想去做什麽？”

陳列不直說，張清顏還真就想聽他直說。

“想去找你。”陳列承受不住張清顏赤.裸的目光，全盤托出，“今天小年，我下班回來就開始包餃子，平時速凍吃多了，我想着我們一塊吃點自己做的，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二次包餃子，我問你什麽時候回來你說你跟程樾在應酬，好嘛，我凍起來等你，我們明天一起吃，反正明天是南方的小年，都一樣，快十一點你還不回來，我給你發微信不回打電話關機，半夜十一點，擱誰誰不擔心。結果呢，你倒好，早就結束的應酬你跟着程樾去幹別的也不回家。”

也不知道陳列說沒說完，張清顏緊跟了句“謝謝你”，陳列接下來想說的話都被堵住了，他有些發懵，然而張清顏還在說着：“真的，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在說的'我們'，而不是'特意為你'。”

張清顏頓了頓，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反應，他現在臉上不解的神态真的很可愛，大概是被她突如其來的道謝說懵了吧。

“我從小到大，聽了太多特意為你做的，專門為你買的，等等這類自我感動的話，小的時候可能不覺得有什麽，等我大一點的時候，自己的思想形成，就發現這些都是道德綁架。但是你剛剛說我們一塊吃自己做的，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語言。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上也不全都是那些讓我讨厭的人。”

張清顏說完了，她認真地看着陳列，他的眼睛像星星，很亮。跟他相處了也挺久的，她能感覺到他們在思想上的一些共鳴。

廚房的那扇小窗戶外，往上看是漆黑一片，往下看是萬家燈火，而在這間房子裏，只有他們兩個。

在張清顏的語言輸出下，陳列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Advertisement

他長這麽大，很少有人跟他說過特意為你做專門為你買之類的話，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原生家庭和成長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特別大，但跟張清顏相處的這段時間，他切實體會到了。

“快吃吧，一會兒涼了。”陳列不想聽她再說下去了，她那些內心深處的東西，他想自己一點一點去了解，而不是她把它們掏出來給他看。

“我還有話沒說呢，你确定不聽了？”

陳列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搖頭說：“不聽了不聽了，快吃，不想那些不開心的。”

張清顏最後沒說那些話，其實後邊那些話不是不開心的，是能讓他們兩個都開心的，但是陳列不聽了，那她就不說了。

這天晚上的餃子不是張清顏吃到過最好吃的，卻是她吃到的最難忘的。

——

臘月二十六，臨近春節，街上的年味越來越濃，很多門店都張燈結彩的。

到了晚上彩燈亮起，更是熱鬧。

今天晚上張清顏是被程樾順路送回來的，比之前回來的都要早，她拉開車門下車，跟坐在後座的老板道別：“程總，明年見。”

程樾回她一個“明年見”後，便讓司機驅車離開了。

張清顏看着遠去的車尾燈，想到臘月二十八就要回家過年了，她有些惆悵也有些矛盾，想回去又不想回去。

車子已經消失不見，張清顏剛要轉身，突然耳邊出現一個熟悉的男聲：“人都沒影兒了，你看什麽看這麽入迷？”

張清顏被陳列吓到了，她轉過身面對他，“你幹什麽，突然吓人一跳。”

陳列冤枉，他出現在附近的時候就看到張清顏從程樾的車裏下來，他并沒有故意放輕腳步地走進，“是你看太入迷了好不好，我早就在你旁邊待半天了。”

“那你早點叫我啊……”

他們像兩個鬥嘴的小學生，一路辯論着“該不該早點叫她”的題目回了家裏。

陳列一想到張清顏站在原地看着程樾的車消失不見他就心裏不舒服，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酸勁兒，就着這個勁兒，他連名帶姓地叫她：“張清顏。”

張清顏正在玄關換鞋，馬丁靴脫下去，她又矮了五公分，聽到陳列叫她，低着頭應聲：“幹嘛？”

“你喜歡程樾？”

張清顏身體一頓，突然明白了他們今天小學生行為的症結在哪，有人吃醋了，還不好意思說出來，那她就陪他演，她唇角揚了揚，随口應道。

“喜歡啊，有顏有錢，事業成功，為人正直，有紳士風度和幽默靈魂，這樣的人誰會不喜歡啊？”

她的老板确實就像她說的那樣，可她對程樾僅僅是敬仰，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僅僅是老板與下屬。

張清顏又脫了外套往客廳走。

陳列一聽這個着了急，他把張清顏的身體扳正過來，雙手扶着她的肩膀，斬釘截鐵地跟她說：“可是他大你十幾歲！”

張清顏無辜地看着他，也有些不相信這句話是從陳列的嘴裏說出來的。

其實張清顏一直都喜歡比自己成熟的，如果真的喜歡，大十幾歲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張清顏對程樾真的沒那方面的感情。

只是她還在演，表現得就像自己真的很喜歡程樾一樣：“大我十幾歲怎麽了，不影響我喜歡他啊！”

陳列嘴比腦子快：“他快能當你……”

“當我什麽，當我爸爸？叔叔？”張清顏看着陳列有些焦急的樣子，最後還是說了實話，“你想什麽呢陳列，你知不知道有一種喜歡是慕強。我對他只有崇拜，他也只是我的老板，我們不會有愛情。”

陳列不敢置信地看着張清顏，他在辨別他說的是真是假。

然而張清顏的眼神清澈得像長白山上的泉水，沒有一絲雜質。

“你激動什麽？吃醋啊？喜歡我？”張清顏就那樣赤.裸裸地看着陳列，眼神沒有一絲閃躲，今天的她眼神異常堅定，眼睛裏只有面前的男生，只有對面的陳列。

陳列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如果她繼續說喜歡程樾的話，那他後邊有無數句程樾的缺點等着他說呢，他甚至想把程樾跟丁可的愛恨情仇編個故事給她聽，讓她斷了對程樾的念想。

可她說她跟程樾不會有愛情，她語氣有些輕佻地反問他是不是喜歡她。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陳列想說是，張清顏我就是喜歡你，喜歡你好久了。

可是，陳列現在的嘴像是被膠帶封住了一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他們四目相對，視線分外纏綿。

“好，你不說那我說。”

張清顏把陳列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來，但也并沒有像偶像劇裏表白的場景一樣把他的手抓在她的手裏，總覺得她做這種動作怪怪的。

她選擇把陳列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身側，眼神只比剛剛更灼烈。

現在明明是深冬臘月，可張清顏的眼神就像太陽光一樣，熱烈。

“陳列，我喜歡你，新的一年，你要不要跟我談個戀愛？”

說這句話的時候，張清顏的手心有一層薄汗，她心裏也沒底，這也是她的第一次告白。

在經歷了上一段戀愛之後，張清顏沒有喪失愛的能力，只是覺得愛情是生活的調味品而不是必需品。

愛情是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這是她後來明白的道理。

當陳列出現在她生活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生活有在變得更好，雖然在那期間他們只是朋友的身份。

如果陳列也喜歡她，那他們完全可以有一個健康且良性的戀愛關系，而不是在戀愛中消耗對方。

張清顏的話一字一句地砸進陳列的耳蝸，自從他把她的身體扳過來面對他的時候，他倆的視線就沒錯開過，現在陳列的視線有些模糊了，他甚至忘記了反應。

“你幹嘛？要還是不要倒是給個準話啊？”

等着陳列回應的時間裏，每一秒鐘都是一種煎熬。

話說完的瞬間，張清顏被攬入了一個懷抱，耳邊回響的是陳列青澀的聲音：“要，我要。”

“張清顏，你沒騙我吧？”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陳列當然知道張清顏沒有騙過他，她連餅都沒給他畫過，她對他從來都真誠。

只是他現在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是張清顏說的，現在他确定了。

“張清顏，你是不是傻，這種話哪有女孩子先開口的。”陳列一邊說着一邊把張清顏越抱越緊了。

張清顏的下巴貼在他的肩膀處，嘴角上揚，臉上既有抑制不住的開心，又有憋不住想笑，最後她回抱住陳列：“這些形式上的東西沒那麽重要，更何況，剛剛某個人可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陳列在張清顏耳邊輕笑一聲，然後放開她，雙臂向下拉起她的手：“張清顏你聽着，你可以告白，但該說的我還是要說，這是我的女孩本應該得到的。”

“我喜歡你，具體什麽時候開始的已經不記得了，跟你待在一起不論哪一個時刻都很舒服，你的敏感我想去守護，你的心底我想去探索，而不是你把它掏出來給我看，那樣太痛了，我舍不得。”

張清顏想起兩天前她談論她的家庭，而陳列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原來是因為這個，不過沒關系，只是遲到了兩天而已。她今天還是說了兩天前就想說的話。

“不管是你的缺點還是你的優點，都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可愛。我想象不出以後沒有你我的生活該是多麽無聊，我已經喜歡上你在我身邊，喜歡給你做飯，喜歡和你一起收拾廚房，未來還想跟你三餐四季。所以，張清顏，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這是陳列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更是他第一次表白，甚至是沒有演練過一次的表白，就這樣陌生地說了出來，有些笨笨的，但眼底都是真誠。

張清顏有分量的四個字傳進陳列耳朵裏。

“已經是了。”

這是他們送給彼此最珍貴的新年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