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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恢複意識醒來的時候，嗅到了熟悉的草藥氣息，溫暖的被窩融去冷風蕭瑟，手下碰到的是平坦的榻榻米，沒有屬于森林土地的氣息，也聞不到自己身上本應該散發着的濃重的血腥味。

這是……什麽情況？

自己不是應該在森林嗎？不是在跟那群妖怪死鬥嗎？怎麽就……好像回到村莊，回到了跟楓居住的小屋一樣？

她試圖撐着胳膊、直起身子，原先平平無奇的動作在這一刻展現出了非一般的消耗，以至于坐直身體後，她不禁倒抽口氣，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呈現一種過度使用後的酸痛感。

右手的肩膀顯然是重災區，連帶着胳膊也不太擡得起來，所以剛才的動作那麽艱難，顯然是肩膀的負擔太重，到現在還沒有恢複過來。

這就意味着之前在森林裏的經歷都是真實發生的。

那她是怎麽回來的？

記憶裏留存的最後一幅畫面，是自己被妖怪們層層包圍。雖然已經用實力震懾了它們，但并不能将它們趕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包圍圈縮小。

妖怪們蠢蠢欲動又不肯上前，它們在等，等桔梗的體力消耗殆盡，等她再也撐不住倒下來。一旦她倒下了，它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成群結隊地瓜分她的身體。

這點桔梗心知肚明，但是人的體能是有限的，即便她有着頑強的意志，在那樣高強度的消耗下也漸漸疲憊，等到最後幾乎是靠着肌肉的記憶在無意識地揮舞或者斬下。

人跟妖怪的差距之大，即使是她也不能夠免俗。

最終她陷入了昏迷。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感覺到了一股寒涼的氣息，好像冬日裏最刺骨的風雪，沒有任何秋冬之際的平緩，深深地要将人的骨頭凍壞。

可她卻莫名地感覺到了熟悉。

再之後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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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中間在燒火堆，火焰的溫度驅散了寒意，火堆上架着一個黑色的瓦罐，咕嚕咕嚕冒着氣泡。

草藥的氣味就是從這裏傳來的。

桔梗自己就是巫女，當然清楚自己這樣的情況，應該服用什麽樣的草藥，罐中的氣息也很符合預期。

這罐草藥很明顯不是楓弄的，雖然楓跟着自己一直有學習如何辨別草藥、如何摘草藥和曬草藥，但是楓的年紀擺在那裏，很多知識她都沒來得及教。

這樣的手筆，應該是另外位巫女。

如果以一名青壯年一天之內能夠來回為衡量标準，那麽桔梗所在的村莊附近應該還有四個差不多大的村子，如果把這個距離延長到一天之內到達，那麽就會到最近的城池，同時村子的數量擴充到七個。

不過在一天來回的村莊裏，能夠稱得上是巫女的只有三位；把更遠的幾個村莊算上也不過是五位。

城池裏的貴族倒是另外供奉了巫女跟陰陽師，不過那是貴族的資源，不會跟村莊裏的平民分享。

在這些巫女裏面，有一名叫茜草的巫女是特殊的。她的實力不是很出衆，但是閱歷卻是足夠的長。

她跟桔梗的老師一個輩分，不過這位在靈力上的造詣不高，遇到強大棘手的妖怪，還需要桔梗過去幫忙。

但是在草藥方面，她可是行家。而且茜草巫女是一位很有善心的巫女，不僅會教授同行的後輩技能，還會将簡單的草藥知識普及到周圍的村莊，讓更多的人免于災難。

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正這麽想着，這位值得尊敬的茜草巫女就抱着畚箕帶着楓走進來了。

“桔梗姐姐！”小女孩一看到桔梗蘇醒就高興得合不攏嘴，她放下懷裏抱着的柴火，湊到桔梗跟前想跟她親昵。

不過想到昨天見到的場景，巫女服都被妖怪的血液染濕了，又有點遲疑，害怕自己的動作會傷到桔梗姐姐。

桔梗摸了摸她的頭發，安慰受到了驚吓的妹妹。她跟楓也算是相依為命，哪裏舍得她如此憂心？

茜草巫女面露笑容，和藹可親地看着她們互動。等桔梗的情緒緩和不少，才直截了當、正式進入正題說道：“森林裏發生的事情村民們已經跟我說了，你有什麽看法？”

她選了一個牆邊的位置，将畚箕裏新鮮的草藥分門別類地挑選出來，這是巫女的基本功，也是巫女的必修課，幾乎每一個巫女都要接受這樣的教導。

其中有幾樣是給桔梗敷藥用的，畢竟她的肩膀受損嚴重，放着不管以後可能就廢了。

要想在這個季節找到這些合适的草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跟楓也是動用了全村的力量才堪堪在這時候湊齊，不然不可能沒人陪護在桔梗身邊。

挑選好藥材之後，茜草巫女從角落裏找出幹淨的石臼，用搗柱碾壓着草藥的汁液，同時一心兩用、豎起耳朵，等待着桔梗的回答。

妖怪暴動，影響的必然不只是桔梗或者她所在的這一個村子。

大家的村子都離森林不遠，祖祖輩輩都待在這裏，也不可能搬走。而且就算要搬走，大冬天的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妖怪的行軍速度又比她們快，估計路上死的人更多。

所以只能面對妖怪的威脅，好歹村子裏知根知底，又有多年的積累留下，說不定會有某個祖先的靈力奏效，激活多年未用的防禦結界。

但是妖怪的威脅不是一成不變的，有些時候妖怪勢弱，村子裏的生活就會好一些；有些時候妖怪勢強，村子裏的死亡人數就會增加。

絕大多數時候，她們都是希望妖怪待在森林裏不要出來。

這次暴動，很顯然是個威脅。

能夠讓桔梗陷入血戰的，必然不是一般的妖怪。桔梗的靈力水平已經是周邊幾個村子乃至于附近那個小城池裏面最高的！如果連桔梗都沒法應對，她們必然更加手足無措。

“這次的妖怪活動，跟往年冬天的不太一樣。”桔梗沉了沉氣分析道，她的眼眸裏映照着火堆，一跳一跳的火焰散發熱量，“往年驅使它們的大多是食物不足，今年估計會有其他因素。”

“你是說夏季的那場暴丨動？”茜草巫女秒懂她的意思。

相比于冬季的混亂，夏季那場妖怪暴動是最意外的。一般來說夏季森林食物充足，又是天氣炎熱的時候，很少會有妖怪那麽集體地外出。

而且看樣子不是外出狩獵，而是直接要離開森林，路上順便抓幾個人類，抓不到就直接朝別的地方跑。

沒有以前那麽執着。

古怪的同時也讓她們摸不着頭腦，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直接提心吊膽、憂心忡忡了好一陣子。

也是在那個時候，桔梗頻繁出入她們的村莊幫她們除去妖怪的禍亂。

不然在冬天這個關鍵時刻，村民們不一定舍得讓自己離開村子。

“是的。”桔梗輕輕點了點頭，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沉穩，但是話語裏的信息量多得讓茜草巫女直接頭疼到幾乎要爆炸，“夏季那場妖怪的暴丨亂，根源是有另外一群強大妖怪的入駐，它們重新劃分了森林的勢力，不與它們交好又不敵它們的勢力為了避免自己被吃掉，就只能夠向外逃跑，尋找另外一處可以居住的地盤。”

所以它們的姿态不像是狩獵，抓捕人類的行動也不夠堅定。

茜草巫女搗藥的動作停頓了良久，才終于嘆出一口氣來。

她也是有見識的巫女了，知道這段話的背後蘊藏着什麽。

本來森林裏的妖怪就夠難纏的了，如果再來一群更強大的……難道她們真的就只有集體遷移這一條路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