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沒有陶柏水的世界

沒有陶柏水的世界

鄒喻滿腦子疑問，胸口悶得慌。他的床頭櫃上還放着那張畢業照，屋裏甚至都還沒收拾徹底，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現在是上午十點。

前男友的消息在通知第一條，他甚至連發三條，生怕鄒喻看不到。

【我買的四件套沒拿。】

【你給我放好，我等會兒就來拿。】

【就放門口吧，我們還是別見面了。】

鄒喻恨不得沖進手機裏逮住他，用四件套把他裹起來再甩出去，跟誰願意再見他似的。

【別來，我已經把四件套連着你買的那個廁所垃圾桶一起丢到小區垃圾箱了。自己去撿，別和拾荒的搶。】

回完這條消息後他就在櫃裏翻出了那個四件套，是鄒喻不喜歡的花色。

他把四件套連着廁所的垃圾桶一起團成了一個球，最後還系了個死結。

鄒喻出門的時候瞥見陽臺上那雙不屬于他的襪子，他連着衣架一起取下來塞進四件套裏，由于死結系的太緊，他愣是找了無數個角度才把它塞進去。

他提着這包“垃圾”果斷下樓丢進了垃圾箱。

這個舉動和他丢陶柏水家那個監控時很像，他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下一秒他就能回到那棟別墅，走上樓就能抱抱陶柏水。

鄒喻在樓下的公共休息區坐了很久，兩個小孩兒頂着太陽在旁邊的游樂區玩。

“我昨天做夢了。”個子稍高點的孩子說。

Advertisement

“什麽夢呀？”另一個很好奇。

“夢裏有個人和我一起玩，還和我一起上學，可是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夢到他了，他在夢裏會不會想我呀？”小孩兒挺沮喪，坐在秋千上慢慢地蕩。

“那就去找他啊，假如他就住這個小區呢！”

小孩兒就是這麽可愛，他們想做就去做，想一起玩那就去找他，沒有那麽多顧慮。

既然我喜歡，那我就告訴你。

鄒喻覺得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提醒他，他也不管什麽四不四件套了，拿出手機就給前男友打了個電話。

“怎麽？你給我撿回來了？”四件套說話就是難聽。

“你有沒有瓜哥電話，就以前高中那個。”鄒喻語速挺快，他有些急。

“瓜哥？誰啊——哦，那個胖子？”

四件套笑了起來，陰陽怪氣地說：“什麽意思？合着你是和那胖子有一腿，故意和我吵架的呗？”

“是，你怎麽這麽聰明啊，你這樣我還挺過意不去。”鄒喻踢開腳邊的小石子，又催他：“到底有沒有？有就快點發給我。”

“你拿什麽和我換。”四件套的語氣可聽不出有那種被背叛的悲痛欲絕。

鄒喻都被氣笑了，他都開始懷疑自己以前到底是怎麽做出和他在一起的決定的。

估計得是這人給他腦袋敲昏、灌進水泥、蒙了眼睛、下了蠱毒吧。

“這樣吧，我給你買個新的四件套還你。”鄒喻說。

“馬上發給你。”四件套倒是能屈能伸。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附帶瓜哥電話的短信，鄒喻說：“收到了，先挂了。”

【買純棉100支的，顏色随意。】四件套發短信的速度也快，簡直沒完沒了。

【買，以後給你燒過去。】

【鄒喻，你真惡心，這句話我還給你。】四件套發來最後一條消息。

鄒喻沒回他，說他惡心的是另一個“鄒喻”，關他什麽事。

他存下瓜哥電話後就拉黑了四件套，實在是晦氣。

鄒喻不太敢給瓜哥打電話，他不清楚陶柏水現在到底在哪兒，是還活着還是……

按照四件套的話來推算，那個時間線發生的事情會影響這個時空，但也是只影響那一段時間，大致的方向沒有改變。

就是不知道陶柏水的軌跡會不會改變，畢竟他沒有當好“羅樂齊”。

鄒喻又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才給瓜哥發了條短信。

【瓜哥，我是鄒喻，你今天有空嗎？】

瓜哥沒回。

也是，誰能和鄒喻一樣是家裏蹲啊。

鄒喻突然像腦子活了過來一樣，家裏蹲？

他今天是要去自家公司報到啊。

鄒喻連忙上樓随便挑了件衣服換上，揣着手機快步走出小區後就在門口攔了輛車。

車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有車，根本不需要坐出租車。

公司前臺看到他就站了起來，笑臉相迎道：“你來啦？”

“啊……不好意思，來晚了。”

鄒喻遲到了三個小時，這要是他自己找的工作，現在估計已經無業了。

“沒事的，我先帶你參觀一下。”

鄒喻跟着她在公司裏逛了一圈，最後進了一間辦公室。

“你先在這裏休息會兒吧。”前臺女生說完就留他一個人在那裏。

鄒喻本以為今天會很費神，他還在心裏預設了好幾種可能會碰到的狀況，沒想到一個都用不上。

鄒喻他爸在半小時後到達現場，他坐在鄒喻對面就開始發起語言攻擊。

“你怎麽舍得來了？”

鄒喻看着他爸平靜的說：“你叫我來的。”

他爸接着說：“我還以為你得過個十天半個月再來。”

鄒喻嘆口氣說：“唉，我這不來了嘛。”

倒也是和他爸說得一樣，不過他卻是過了将近半年才來。

“怎麽樣，以後你就坐在這裏。”

他爸帶着期待的眼神看着鄒喻，鄒喻卻沒表現出一絲感興趣的樣子。

“我還是不喜歡這份工作。”

鄒喻難得認真地看着他爸，第一次在他爸面前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可能我目前還是沒找到自己的方向，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不是這塊料，你也不要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男人有點生氣，他說：“兒子接老子的班，天經地義，你玩到現在還沒玩出自己的方向來，那你怎麽就不能先接手做做看？”

“爸，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總有一天我能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就是可能會晚一些。”

男人剛想說點什麽，他兒子的手機鈴聲開始在整個屋裏回蕩。

“先這麽說吧，爸，我改天回去看你們。”

鄒喻邊朝外走邊接起電話。

男人坐在那裏沒有再說什麽，他能從鄒喻的嘴裏聽出這種話也算是鄒喻的一種進步。

他還有時間和金錢讓自己的兒子去找什麽所謂的方向，倒也不必步步緊逼，何不讓他自己去闖闖。

瓜哥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可以聽出來這個人十分地驚訝。

“鄒喻？你是高中那個鄒喻？”

鄒喻說：“對，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你晚上方便的話能出來一下嗎？”

瓜哥感嘆道：“行啊，你還在咱們讀高中的那個城市嗎？這麽些年，我以為你早都出國了。”

鄒喻沉默一會兒說道：“在家裏不是挺好的嗎？出國做什麽。”

“唉，你們是不想出，我是出不了這個地方。我等會給你發個位置，晚上過來了請你吃飯。”

瓜哥還是和以前上學時一樣，說話語氣和溝通方式讓人一點兒都不覺得陌生。

鄒喻又打了個車回家，到家後他總是不習慣。

長時間的上下樓讓他早就習以為常，現在只能在一層平面走來走去，他總是有些莫名的空。

他翻出那張畢業照認真的看着，陶柏水站在那裏沒什麽表情，但是鄒喻知道他的嘴角是笑着的。

陶柏水身邊的羅樂齊是真的沒什麽表情，看着挺陰郁。

他自己就站在這倆人的前面，他根本記不得自己當時的心情，也不記得陶柏水站在他身後有沒有說過什麽，他連拍畢業照那天自己都做了些什麽都不記得了。

陶柏水休學後為什麽又回來拍畢業照，還穿着校服。這一切的一切，鄒喻都不記得。

他不記得這些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只是單純地因為他當時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人。

鄒喻輕輕撫摸着這張照片上的人，他說：“陶柏水，我有點想你。”

瓜哥發過來的位置是在小吃街裏面的一家燒烤店。

這個店鄒喻沒去過，他真的習慣叫車的日子了，出門後還是直接打開手機叫了輛車，又後知後覺的才想起自己有車。

小吃街的巷子太窄，車根本開不進去。鄒喻下了車朝裏面走着，一家一家地看着招牌上的名字。

瓜哥發來的是一家叫做“頂呱呱烤串”的店，店裏在網上的評價是一水兒的好吃，各種和老板的互動視頻比春晚都有意思。

想到春晚，鄒喻又覺得心裏堵得慌，半年說不長也不長，說不短也不短。

陶柏水是真實地存在着，在那半年裏填滿了他的每一天。

這家店在巷子最後面，鄒喻半路上還買了兩杯奶茶帶過去。

瓜哥就坐在店門口，老板用塑料雨棚擋在店兩邊，他正對着雨棚旁的工業電風扇吹着風。

瓜哥沒有怎麽變，現在也沒有很胖，還是和高中時一樣。

“鄒喻！是不是！快過來坐！”

“給，你請我吃烤串，我請你喝奶茶。”鄒喻把奶茶放在桌上，拿起自己那杯插管喝了起來。

瓜哥接過奶茶說：“你還真是沒長變啊。”

鄒喻挺納悶的：“以前上學的時候你沒少看我啊？記得這麽清楚呢。”

“那倒不是。倒是你，怎麽突然想着聯系我了？”瓜哥疑惑地問。

“突然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鄒喻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問道：“陶柏水……他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他現在只想聽到陶柏水是在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離世的，然而事與願違。

“高三上半年的大年夜。”

瓜哥說完後，鄒喻覺得自己現在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老板的速度挺快，一下子上了好幾盤，瓜哥點的烤串看起來也都不錯。

“嘗嘗吧，這些都是陶柏水以前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