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依舊是六千年前

依舊是六千年前

她疼我，但是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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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師父很好，教我術法，還讓我在神……家裏上蹿下跳，就是平時有點兒懶散，好像對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她。”

“如果我沒猜錯，你師父是聞惜？”

來者輕而易舉就叫出了聞惜的名諱，言沅眯了眯眼睛，殺意在眼中浮現。

容悅趕緊往後退了一步，笑眯眯地說：“先別急着對我動手，若要說起關系，你說不定還得叫我一聲大姨呢。”

言沅：“？”

“當年仙魔大戰，魔尊與魔君雙雙殒命，魔界被仙族差不多快滅個精光，我帶着為數不多的魔小心翼翼逃到了人間，艱難經營到現在。我看你身上已經沒有半點兒魔氣，反倒是仙氣充盈，想必聞惜為了能讓你活下來想了不少辦法吧？”

“仙魔大戰？和我有什麽關系？”

言沅不喜歡喝酒，因為她醉不了。

但梅妃醉的味道能讓她回憶起聞惜身上的香氣。

眼前的女子在前段時間她被追殺得最狠的時候出手相救，兩人因此相識，得知言沅被那位四處抓江湖高手的公主盯上之後，容悅帶她回了都城。

趙娢最近都在江南行走，只要她回都城肯定會被皇帝的人帶回宮，所以相比而言都城着實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這裏，言沅稍微松了口氣，當然，容悅手底下的人也時刻跟在言沅身邊，看似保護，實則監視。

确定沒有特別大的危險之後言沅和容悅道別，容悅原本想把言沅留在宅中找機會和她談談心，但言沅行跡不定，除了沒事會拎着酒壺去打一壺梅妃醉，別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在哪裏逮她。

這次言沅又是打完了酒就跑去賞月，容悅趕忙過來，希望她說的話能引起言沅的注意。

但言沅并沒有把容悅的話太放在心上。

容悅沉默片刻，她眯了眯眼睛，像是明白了什麽，慢慢開口說：“仙魔大戰和你的确沒什麽關系，不過你師父和你母尊當年關系可是不一般，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師父為什麽冒着風險把你留在風瀛山嗎？要知道神魔勾結，可是死罪。”

言沅被打擾了到了賞月的興致，她不耐地蹙眉，起身就準備離開。

容悅在她身後說：“言沅，你是魔族的人！哪怕被寂清神君收為弟子，有了神力，修了仙法，魔界依舊是你無法逃脫的責任！”

“滾遠點兒。”

言沅的耐心被完全耗盡，她因為容悅這幾句話心亂如麻。

在人間又待了幾天，言沅終于熬不住了。

确認身後沒有跟着她的人之後，她悄悄用法術回到了風瀛山。

風瀛山的雪已經停了好幾天，雪地踩起來并不細軟。

言沅以為她能直接見到聞惜并且把帶回來的那些酒交給聞惜讨賞。

但她并沒有在神殿裏看見聞惜。

除了躺在地上的幾個酒壺，神殿和言沅離開前沒有任何變化。

“師父？”

聞惜不在她經常靠着的那把椅子上，床榻和書房也沒有她的人影，言沅在這附近都走了一圈還是沒能找到聞惜。

她去哪兒了？

言沅來到她埋酒壇子的地方，發現她釀的那些酒聞惜差不多喝了一半，她心中欣喜，把從人間帶來的酒又重新埋了進去，希望到時候聞惜能夠嘗出差別。

酒壇子剛埋完，言沅身後就傳來在雪地裏行走的沙沙聲，她站起來轉身，看見穿着紅衣的聞惜時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她對聞惜的想念已經無法輕易用言語表達，這些日子在人間受的苦難在見到聞惜的時候仿佛都消失殆盡，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沖上去抱住了聞惜。

聞惜手僵在原處不知所措，她緩了一會兒才伸手拍了拍言沅的背，“怎麽了這是？在人間受委屈了？”

“……沒，就是想師父了。”

“哈哈，想我怎麽吩咐你幹活兒麽？”

“能在師父身邊幹活也是很好的，師父，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嗎？”

人間她是不想再去了，那裏又亂又繁雜，雖然給人的感覺很熱鬧，可是言沅不喜歡。

經歷一趟人間之行，言沅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帶着幾分漓寐的影子，氣質卻更像言安。

看着她的時候聞惜眼神有一瞬間變得非常迷離恍惚。

顯然，她是在透過言沅看另一個人。

容悅的那些話在言沅耳畔響起，想魔咒一樣在言沅面前環繞。

言沅只覺得頭暈目眩。

問惜還沒來得及回答問題，言沅就倒在了她懷裏。

“這是……”

問惜摸了摸言沅的額頭，知道了這段時間言沅在人間的經歷。

又是被追殺又是找師傅學釀酒，活得确實緊繃又壓抑，每天連個完整的覺都睡不好，實在是可憐。

但不經歷這些，她又能如何迅速成長。

魔界現如今在仙界的幹涉下已經是一團亂麻，本就不是同一個修行路子，那些最為普通的魔每天都承受着數不勝數的煎熬。

他們無法擺脫自身魔血的束縛，又被仙界的各種規矩逼到極致，發狂後那些駐守在魔界的天兵将他們殺死，扔進魔界的暗河中毫無痕跡。

言沅在人間經歷磨難的時候，問惜前去魔界走了一圈。

她知道漓寐和言安已經再無複生可能，他們是剛烈的人，不會願意自己的靈識被他人利用。

但現如今的魔界之主半點兒不為他的子民着想，每天只知飲酒作樂，閑得無聊就從人間擄些貌美的小娘子來吃了，簡直畜生不如。

這就是仙界所需要的勝利？

嘴上說着除魔衛道，實際上只是需要一條安分聽話的狗罷了。

荒謬。

聞惜讓言沅去人間就是因為知道她會碰上那些在人間茍延殘喘的魔族。

該如何選擇，聞惜不會去逼迫言沅。

只是有些事情擺在面前，退縮是最無用的法子。

言沅在聞惜床榻上睡了無比踏實的一覺。

醒來後她發現聞惜正坐在她旁邊捧着一本書，言沅悄無聲息湊上去，發現聞惜居然在看仙界最新的話本子。

言沅：“……”

先前在整理神殿的時候言沅就看見許多奇奇怪怪的話本，那些應該都是聞惜看過的。

言沅翻過幾頁，覺得話本裏的一些劇情和表述有些超出她的承受能力，就沒再繼續看下去。

聞惜這會兒看的是人界修仙者和仙界太子之間的情情愛愛，她其實沒多少興致，翻頁的速度也很快，不過表情倒像是在看熱鬧一樣，充滿譏諷和嘲弄。

等把最後一頁看完，聞惜将話本随手扔在旁邊，“在我旁邊看了這麽久，看出什麽來了？”

最開始言沅還盯着聞惜手裏的話本，可後來她就專心致志看聞惜了。

聞惜當然感受到了言沅的視線，但她對這話本的結局還挺好奇，就沒着急和言沅說話。

言沅起身跪在聞惜身邊，微微彎腰靠在聞惜腿上仰頭看着她，“師父，有些故事，我不想聽別人說，您願意和我講嗎？”

在人間經歷了那麽多事情，言沅已經比離開風瀛山前要成熟許多。

雖然不喜歡和別人相處，但她天生就聰慧機敏，一點就透。

容悅那番話說出來不是在為言沅着想，而是想逼言沅去做一些她壓根兒就做不到的事。

剛去人間言沅就已經被狠狠騙過，她對人的戒心自然上漲不少，聞惜是她的師父，她相信聞惜不會害她。

聞惜擡手撫摸着言沅全部綁在腦後的頭發，她彎着唇說：“我能和你講的故事未必是你愛聽的，我以前是不是說過酒沒喝完不用回來？你這次又帶了這麽多酒過來，待在人間的日子可是又被你自己拉長了呢。”

言沅的臉瞬間就擰在了一起。

她像一只不願離巢的幼鳥，黏在聞惜身邊怎麽都不願意走，見聞惜對她的觸碰并不反感，從靠着她的腿得寸進尺到摟着聞惜的腰，撒着嬌說舍不得師父，外面的人都好壞。

“而且我帶那些酒回來，是想師父多念着我的好，說不定一心軟就不讓我走了呢？”

“小笨蛋，說不定我比那些壞人更壞呢？而且你怎麽能直接把想法說出來啊？這不就讓我更想看看你在人間還能吃什麽苦嗎？”

“……”

師父對她好狠心喔。

言沅垂下頭很失落的樣子，聞惜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像是大發慈悲般說：“活得太過安逸對痛苦的承受能力會大大減弱，等将來遇着什麽事兒了，不會自己想辦法，就只能被別人牽着鼻子走。你在人間經歷了什麽我都知道，若是真遇上什麽沒辦法解決的事，我會出面。不過你看這風瀛山常年大雪，無聊得很，這會兒你是因為遇上麻煩事才不想待在人間，但說不定以後還會覺得人間有趣，不肯回來認我這個師父。”

“不可能！師父對我那麽好，我才不會忘記！”

“哈哈，那我就等着你來孝敬了，等下次你回風瀛山，我會答應你一個要求，如何？”

言沅眼睛終于透出了點兒神采，“什麽要求都行嗎？”

“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