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保護區

保護區

聞言，安鶴洲醍醐灌頂，恍如一盆涼水關在頭頂順着發絲淌下，瞬間精神。

莫堯扶聽完後醒了：“什麽？”

“回去，等會到目的地後會有人來接應你們，當然也會有同行人，注意離他們遠一點，回到保護區後向保安要相應鑰匙。”K1上将回過頭，從窗戶透進來的月色照映臉上的刀疤，卻在硬朗的五官上絲毫不顯突兀，反而有一難言的距離感。

安鶴洲：“好。”

司機車技很穩，幾乎是出了星際野外到達某條高速公路上，便一腳踩下油門橫沖直撞，窗外的一切建築物皆化為虛影，安鶴洲回頭一看，偌大的公路上，除了他們在趕路，竟無一人。

有點像國産恐怖片裏的荒郊野外，肯定會發生些什麽。安鶴洲想。

目前看來，星際一區的K1上将雖然對俺喝粥可能懷有某些偏見——比如給他的同事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創傷。但通過幾分鐘前的交流來看K1上将并無敵意，甚至還對他和莫堯扶保持關心。

什麽情況？安鶴洲不進蹙眉。

“以後都會是這樣嗎？在保護區裏過日子？”安鶴洲在車內活動了下身子，車身搖搖晃晃，他打量四周，猛然回神想起來裝備齊全的救援A隊，竟然只救了他們兩個人。

難免有點可笑，可是在這個時代，管好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是這樣的。”開車的司機居然還有空搭理教主，懶洋洋答道。

“可以移居到別的星球上嗎？現在星級的科技實力，應該可以辦到吧。”安鶴洲再次詢問道。

這回K1上将才發覺到不對勁，斜後方長的白白淨淨的、眉眼溫柔不帶一點攻擊力的少年，竟然在他神不知鬼不覺下套話。

“閉嘴。”K1上将看了一眼安鶴洲便扭過去繼續閉眼休息。

知道自己吃了啞巴虧後，安鶴洲才安生。從星際救援A隊出發到現在，總共經歷了才不到三個小時，等到安鶴洲再一睜眼，窗外的湛藍的天際挂上了幾朵雲，天才開始蒙蒙亮，微光穿透雲層灑向空中，車窗玻璃上映出星星點點的金粉，盡收安鶴洲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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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嗎？”莫堯扶似乎比他醒的早，只是頭發上幾塊凝結的血塊看起來有些糟糕，莫名駭人。

司機打了個哈欠，“到了到了，下車吧。”

原本還想繼續眯一小會養養神，下一刻就聽到開門聲，外界的冷空氣襲來猶如冷水潑在身上，馬上清醒，莫堯扶最先下車，安鶴洲緊随其後，兜裏捏着嗜睡的小屎殼郎。

很奇怪，屎殼郎教教主以前明明記得，小屎殼郎通常早上八點起床，但是睡眠不穩，這次居所溫度下降外界有噪雜聲音卻沒能吵醒它。

小屎殼郎的體型也就六分之一個巴掌大小，似乎還要小一圈，安鶴洲的手掌緊緊裹住，靜下心來，小屎殼郎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眼看着隊友莫堯扶向前走去，安鶴洲卻心裏一頓——小屎殼郎生命體征良好，但是心率比之前在實驗室電腦上顯示的還要慢了一點。

可能是沒睡好，再等等看。

安鶴洲擡頭一看，起初還以為是星際政/府特意加急搞的什麽高檔地區，防病毒還有自動檢測，現在看來，只是幾天前聽聞的星際小學。

感染源就出現在這裏，為什麽還要進去？大家都不知道的嗎？安鶴洲問號連連。

星際小學是星際人類文明的起源，在Z－207K星球留了長達數十年，饒是再好的建築材料也抵擋不過時間的消磨，安鶴洲擡頭一看，不遠處的教學樓牆皮剝落，留下一地殘留物。幾名穿戴防護服的人員手拿消毒槍，對準建築物上的暗紅色血跡狂噴。

做好最安全的準備。

“舉起手來。”K1上将頓住腳步，回過頭來拿起近幾年新研制出來的高科技産品QY光線儀器，在莫堯扶和安鶴洲身上掃描一遍确認沒有傷口後才給予通過。

“我等會有事要忙，你們先去保安室找保安領鑰匙，注意登記個人信息，不可多拿。”K1上将單手指向五十米遠外的不到五平方米的保安室，室內似乎很暗，光線透不進來，在安鶴洲這個視角來看，有很多雜物堆積在窗戶邊上。

兩人：“好。”

星際小學整體呈灰綠色色調，推開門，保安室內一片清淨，幾乎沒有其他幸存者領資源。

真的是沒有人嗎？還是僅僅他們來得早罷了？安鶴洲腦海中不免生出疑問。

右手邊的桌子底下，堆滿了幾包幹糧和礦泉水，還有幾箱從星際基地連夜搬運過來的日用品。

“刺啦——”

方才還在迷茫狀态的安鶴洲宛如垂死病中驚坐起，或許是蟲類對外界聲音天生敏感，他聞聲回頭，身材矮小的老年人從桌底下鑽出來，扶着凳子緩慢起身。

安鶴洲：“？？？”

出場方式挺奇特。

“咳咳……你們是來幹啥的？”保安眯着眼，半天在桌子上摸到了一根警棍。

安鶴洲：“……按上級指令領物資。”

“真的？那行，等我一會。”保安又摸到一副白框老花鏡，手指啰啰嗦嗦捏起來，戴上後才能看清楚來者何人。

目前唯一已知的保護區星際小學是人類的避難所，按照理論上來講，保安應該是軍方人員才對，怎麽偏偏讓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當呢？

保安從抽屜裏摸出一把剪刀，手柄上塑料殼掉了一大半，刀刃上鏽跡斑斑，他沿着木箱子上的封條剪掉，随手拎起一袋幹糧和口罩以及三瓶礦泉水。

莫堯扶順手接過時，卻被保安躲了一下。

莫堯扶：“？？？”

“過來，現在還沒讓你領。”保安再次從桌角摸出不到十公分的鉛筆，尖端早已磨得發亮，老人的手裹着一張衛生紙，将鉛筆遞過去。

莫堯扶：“……”

保安指尖點點桌面，發出清脆微小的響聲，兩人聞聲看去，與此同時老人啰啰嗦嗦道：“一個挨一個，填自己的個人信息。”

莫堯扶二話不說，一分鐘填好，安鶴洲接過鉛筆，開始埋頭在桌子上動筆。

【姓名：安鶴洲】

【星際ID號碼：】

安鶴洲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将那個中二羞恥度名稱填上去。

【星際ID號碼：AAA星際專業植樹專家。】

【聯系電話：155xxxxxxxx】

【家屬姓名及聯系方式：】

右手拿起筆填完這一欄後，安鶴洲視線往下移，瞬間怔住。

家屬名稱？原主的家屬叫什麽他一概不知，聯系方式更別提了。

但問題是，眼前這個棘手的問題，該怎麽解決？

家屬名稱及聯系方式，可以試下現場編幾個，然而風險很大——星際小學就這麽小，異變鳥類随時會闖進來，到了危急時刻要聯系家屬，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拆穿或許真的會背負罪名。

不行，安鶴洲在保安的注視下假裝動動筆，大腦中卻飛速運轉——問系統肯定也不行。

家屬……就填現在的，身為屎殼郎教教主，用一下手下偉大信徒的名號也不過分吧……

于是安鶴洲自信地在表格中潇灑寫上——

【家屬名稱及聯系方式：裴封亭 134xxxxxxx】

提筆放下後，保安将表格抽過來，單手扶着眼鏡框，安鶴洲盯着他老人家，就在浏覽莫堯扶的個人信息之後，往下定睛一看，臉色一沉——

教主的心同時一揪——盡管表面保持平靜淡定從容。

這個瞬間，安鶴洲想了很多，原主在星際小學上過，或許保安認識對方家庭，但是轉頭又一想，這麽多年了，保安年事已高，星際小學這麽多學生不一定能偏偏記住他。

那保安為什麽臉色與想象中的不一樣……？

“……”保安咽了口唾沫，又往安鶴洲身上打量一遍，最終從袖子裏面抽出一把鑰匙，“你拿着，喏，這是學校正中央的教學樓三樓三年級四班教室的鑰匙，你今晚就睡那。”

安鶴洲接過鑰匙，鑰匙表面劃痕泛着銀光，最前頭的縫隙中生出了一點鏽跡，不免能看出這是經過歲月打磨的結果。

“你先別住。”保安對着莫堯扶說。

莫堯扶：“？？？你認真的？”

憑什麽不讓住？不都是人嗎？怎麽還搞歧視這一套？

“星際小學教學樓本來就少，前幾年宿舍樓拆了改成全校走讀模式，但是據目前通知來看，幸存者大約有上千個，教室就這麽小根本容不下這麽多人。”保安頓了頓，目光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游走，“所以說，注定有一部分人要睡在外面。”

安鶴洲和莫堯扶；“……”

什麽意思？

逐句逐字分析，注定有一部分人睡在外面，睡在教室安全保障還算充分，畢竟有門和窗戶擋着，可是睡在外面呢？

如果有什麽突然情況，例如異變鳥類或者猴子爬學校牆頭，第一個發現的就是睡在外面的人。

大腦根據潛意識的分級整理，安鶴洲認為，這可能是上級的所謂兩極分化——第一階保護人員和其次保護人員。

至于這兩者如何分類，安鶴洲猛然擡起頭，想到一個殘酷卻限時的方法

——保護星際的軍方、肩負人類生存延續的孕婦、将來成為星際棟梁的小孩和目前給國/家做科研的工作人員，這些全是上級最先保護的，特/權在身，所向披靡。

而其他平民百姓或文盲，包括流落街頭的乞丐和不能自理的老人，則是星際随時可放棄的一部分。

他們曾認為的信仰和希望，最終卻成為推向深淵的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