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開槍

開槍

【叮咚！系統維護成功！宿主可以盡情使用直播系統啦！】

“什麽鬼......要用你的時候不來，沒事的時候你又說修好了。”安鶴洲搖搖頭，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他最讨厭別人叫他起床！好不容易活了一次，不用當社畜，總要睡個好覺！

“安鶴洲！”

安鶴洲聞聲回頭，說話的正是海斯科，後者示意過來一下，他和莫堯扶打了個招呼便下樓。

“怎麽了？”安鶴洲不解問。

“裴封亭讓我叫你過來。”海斯科在樓梯拐角一轉身，走向二樓。

“他回來了？”安鶴洲瞬間驚醒，沒有什麽是比裴封亭回來還要盛大的驚喜。

“對，政/府給他安排的工作室在二樓盡頭，你自己去吧，我和莫堯扶去采集物資。”海斯科和安鶴洲道別後便上樓，只剩下教主獨自一人在走廊中。

二樓盡頭......安鶴洲抱着小屎殼郎走到指定位置，咽了口唾沫，最終敲敲門——

“咚咚咚——”

“嘎吱——”安鶴洲聞聲擡起頭，對上裴封亭的目光：“嗯......怎麽了？”

裴封亭從懷裏拿出一個手掌大的小包，手指輕輕一勾解開繩結，兩塊黃色絲綢垂落下來，中心有十多顆小種子。

種子呈豌豆狀，似乎自帶閃粉，種皮微微發亮，與安鶴洲白皙的膚色顏色搭配順眼很多。

小屎殼郎從兜兜裏探出半個腦袋，看着教主手中的小種子，兩眼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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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給你的，我最近有點忙，你去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地方種下來。”裴封亭再次揉揉安鶴洲的腦袋，“我在w-0028386740KXB星球中用氧氣探測器放在這種植物叢中，氧氣含量很高，生長速度快。”

“它在惡劣環境下能破土而出，應該也能在這片土地上生存吧，這樣星際就有救了。”安鶴洲順着裴封亭說的話接下去，抓起豌豆般的小種子放進兜兜中，砸了小屎殼郎一頭。

小屎殼郎：暈jpg.

裴封亭：“對。我還有事，先走了，有什麽事給K1或者海斯科說。”

安鶴洲：“好的。”

教主關上工作室大門，兜兜裏的小可愛時不時亂動，安鶴洲打開兜兜一看——

小屎殼郎：“吸溜吸溜......”

“！！！”安鶴洲一把将小屎殼郎薅出來，“吐出來這個種子不能吃！”

小屎殼郎叛逆期嚴重，愣是安鶴洲怎麽說辭怎麽勸也無動于衷，依然吸溜吸溜在嗦種子。

安鶴洲提溜起小屎殼郎，帶上手套從它的嘴裏摳出來。

小屎殼郎：QAQ

小屎殼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到安鶴洲下樓，西方的高樓對應樓層似乎有人在裏面晃悠，他定下腳步，定睛一看——

說是母嬰室不僅是簡簡單單的母嬰室，對面的樓層通過窗戶，室內擺滿了一床一床的嬰兒床，幾個戴衛生無毒的藍色帽子的女性正在戴手套，一個一個扒開嬰兒們的嘴檢查口腔，随後記在本子上。

另一邊同樣，唯一不同的便是嬰兒變成了六七歲的小孩子，他們整整齊齊排成一隊，井然有序坐在某種大型儀器上，坐上不到十秒後便下來，中間戴口罩的白衣女人對每個小孩似乎說的了一句什麽，導致每排隊伍中必然會有一五六個小孩站在左邊的樓道中。

小屎殼郎也注意到這邊，運用強大的聽力給教主翻譯：“智力滿分一百，太優秀了！慕卡，把這小孩分到S級教育班中！”

“好的瓊姐。”

“下一個——智力75，剛好合格，分到A班。”

“下一個——啧，智力21......你去樓道先站着，等會有人領你去‘玩’。”

“......”

從小在古藍星長大的安鶴洲一輩子也沒見過這場面，怎麽還有給小孩子測智力呢？

小孩子目前沒有開竅，但是長大了很有可能比其他人還聰明，這群人怎麽這麽扯淡？還分什麽S級A級的？

太離譜了吧！

突然想起裴封亭說的分階段教育，基地中孩童到了一定年紀會組織在一起，進行全方位檢查，綜合評價高的為星際作貢獻，中等就普通幹/部，低下的就是老百姓。治至于在嬰兒時期檢查，應該是看符不符合正常人，殘疾兒這星際基地中就是殘忍的存在，只能用來做實驗。

所以每到護士們檢查出有先天性疾病的、殘疾的嬰兒，率先雙手合十祈禱孩子下輩子投個好胎，通知政府給家屬發補償金。

“嘶......好恐怖！”安鶴洲不想看，直接從樓梯上飛奔而下，到了一樓，才發現烏雲蓋頂，偶爾有閃電在空中閃現

要下雨了。

冷空氣在空中彌漫開來，安鶴洲下意識縮了縮身子，雙手插兜，剛好碰到......

碰到......什麽滑溜溜的東西？

好涼。

安鶴洲拿出來一看，之間小種子的種臍裂開，子葉逐漸變綠，種皮被生出來的根紮破一點——正在發芽。

“什麽情況？怎麽發芽了？”安鶴洲想起裴封亭說的種子生長速度快，但沒想到生長速度這麽快！

小屎殼郎盯着小種子，又往看着兜兜裏的東西。

安鶴洲領會到小屎殼郎的示意，果然，他找到了原因所在，并不完全是植物本身生長速度快，也有一部分原因——種子緊挨着幾顆小糞球。

而這些糞球，是安鶴洲曾經在地道中随手挖出來備用的東西，遇到下雨天，天氣悶熱潮濕，兜兜的布料又容易吸水，導致糞球發酵。

安鶴洲：“！！！”

原來發酵的糞球對植樹的生長有促進作用！

“還能這樣！既然種子發芽了證明能在星際紮根生長，未來的星際不用擔心氧氣危機了！”安鶴洲拿出手機對着發芽的小種子拍照，發給裴封亭。為了證明不是偶然性，他還拿出所有種子證明自己的結論正确。

安鶴洲：【裴封亭我發現了好東西！你想不想知道？】

裴封亭：【不想。】

安鶴洲：【？】

裴封亭：【想！】

安鶴洲此時的打字速度簡直比趕論文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倍，将所見所聞組織好語言發給裴封亭。

裴封亭：【等會，我用以往的糞球查看一下原料物質。】

安鶴洲可能忘了星際直播平臺每天有固定的直播時間，換句話說，他剛剛的舉動已經被所有觀衆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什麽什麽！卧槽我震驚了！這是真的假的？會不會是主播惡意P圖？】

【不會，我都是主播老粉了！糞球真的能促進植物生長！那星際就有救了哈哈哈哈哈哈！】

【到現在也不敢相信，我以前最嫌棄的糞球居然成了拯救星際的重要原料！我先緩一緩，已經報告給上級組織了。】

【我現在可以滾糞球嗎？我也想給我們的家園做一點貢獻，雖然我已經被淘汰掉了。】

【我也想！】

【......】

安鶴洲早已關掉了彈幕，因此觀衆們的言論他一概不知，還沉浸在喜悅之中。

【叮咚——恭喜主播的直播內容獲得大批觀衆的喜愛！請再接再厲，你的直播間順利登上全平臺金榜第一哦！】

【系統獎勵——8888點星際幣】

“什麽時候開啓的直播？”安鶴洲定下手中的動作，點開個人板塊，下意識開啓彈幕——滿屏的誇贊震驚。

【我要加入屎殼郎教！】

【我也要！從今往後我就是屎殼郎教的一員了！我們教主是全星際的神！】

【聽說主播還是高塔......不知道真的假的。】

【卧槽這麽牛逼！那就是全星際的神啊！上級工作人員再也不用在氧氣危機上耗費大量資源了！】

“謝、謝謝大家......”從小社恐的安鶴洲沒遇到過這樣衆星捧月的陣仗，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就在安鶴洲關閉彈幕時，一道刺眼的金色ID映入眼簾，但并不是裴封亭。

——海斯科：【完了現在加入屎殼郎教還來得及嗎？】

“咳、咳咳......”安鶴洲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海斯科說自己有事先上去了，沒想到一直在看他的直播！

“歡迎......你們加入屎殼郎教？”安鶴洲順着觀衆的話繼續說道，“信我屎殼郎教者，得永生！”

話倒也沒錯，安鶴洲拯救了全星際的氧氣危機，氧氣是生物活在星際的必備原料，沒有氧氣萬事不成氣候。

可不就是得永生！

關掉了直播彈幕，還有不少觀衆在聊天群中讨論此事：

【真的啊真的啊！我家附近有一片人工培育的快死掉的鳶尾花，現在我就下樓滾糞球看看效果！】

【好上頭啊！加入我們屎殼郎教！】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在直播說完這個結論之後就試了！真的可以！我的小柳樹活過來了！我去用部門發的氧氣探測器試試。】

【天啊！！！效果怎麽樣！】

【我去！上面顯示......室內氧氣新鮮度高達百分之九十！比之前高了二十五。】

【......】

可能安鶴洲死也想不到，莫名其妙多出的信徒們将來還取了個震天動地的口號，和安鶴洲随口說出的話完美碰撞。

——“信我屎殼郎教者，得永生！”

一片沸騰，幸好安鶴洲早早開了消息免打擾。現在整個人還是懵的，怎麽一時之間，爆紅了呢？

安鶴洲望天，或許是雨天氣壓低的原因，他感到格外沉悶，于是去了頂樓。

他們住的這種居民樓和曾經的星際居民樓大致相同，頂樓是開放的平頂房，最角落有個洗手池。

洗手池......

洗手......安鶴洲怔怔愣在原地，盯着在洗手池開大水龍頭的小孩，單憑看弱不禁風的背影，好像格外熟悉。

格外熟悉。安鶴洲見過。

直到輕輕走幾步——離小孩更近的時候，安鶴洲猛然後背發涼，冷汗順着發絲淌下。

那個人好像是......

好像是......

安鶴洲輕輕喚了聲：“烏利？”

接着并沒有安鶴洲想象當中的——烏利轉過頭，而是僵在原地，保持剛剛的動作。

随後又像是憑聲音認出來是安鶴洲，烏利偏了一下頭，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一樣，轉過身子看向安鶴洲......

安鶴洲：“......你、你怎麽回事......？”

他看見，平時單純敏感的烏利，為爺爺着想的烏利——滿臉驚恐，好像被什麽人發現了秘密。

對，就是秘密——烏利半張着的嘴裏，湧出密密麻麻的、大米一樣的水蛭卵。

安鶴洲忍不住爆粗口：“你他媽！啊啊啊啊！”

密集恐懼症患者安鶴洲抓起小屎殼郎作為防禦武器，腦海中卻浮現幾個小時前，車內的場景。

——當時他見烏利狀态不對勁，不經意間捂着左手，看似藏在爺爺衣服下，實則刻意躲避他的目光！安鶴洲當下詢問，烏利回答暈車，他也沒太在意。

如今想來，烏利可能和接水男人一樣，被水蛭咬傷致感染！

“我真的很恐怖嗎？”烏利喃喃自語，洗手池中殘留的水漬倒映出臉，面容發白，以奇怪的骨骼向外突出。

“對不起，面對人民，我不能撒謊。”安鶴洲一字一頓道。

烏利：“......”

烏利的腳下想被粘了膠水，不能動彈，可安鶴洲的栗色瞳孔微微戰栗。

全星際有且只有福尼斯人類基地。

倘若基地出了事故，所有人都要完——盡管安鶴洲來基地不到一天的時間。

“你會殺了我嗎？我的恩人。”烏利聲音嘶啞，微風撫走隐含的悲傷。

安鶴洲：“......”

命運的巧合如此奇妙——安鶴洲率先下車透透氣，遇到了烏利。灰頭土臉的小男孩眼中滿是清澈，好似很容易相信世間的一切。最後一口糧食是安鶴洲給的，命也是他救的。

從理論上來講，“恩人”兩字不為過。

從深淵中救出一個人，再次把他推下懸崖。

是一種什麽體驗？

安鶴洲抿了抿唇，一時說不出答案。

“謝謝你。”烏利再次說道。

語畢，安鶴洲兜兜中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應當是裴封亭在監控中實時發現。

要接嗎？安鶴洲想。

水蛭的感染病毒無時不刻在發生變化，從來源在污水中發生異變，吞噬無數細菌，基因早就發生改變。然而烏利卻好似健康人類般不為所動，還有自己的思想意識。

約莫是烏利也聽到了手機鈴聲，亦是想通了事情的經過，他開口說道：“你殺了我吧，就現在。”

烏利舉起雙手，雲層懸浮在空中，小男孩的眼眸映出水天一色的光彩。

“我只有我和爺爺。”

“我的叔叔伯伯阿姨們，全死在了異變戰争中。”

“我痛恨一切戰争，它毀了我的家。”

“基地讓我看到希望，可我現在是基地中最大最危險的東西，如果能停止發生戰争，我願犧牲一切。”

小男孩繼續自言自語，眼睛卻盯着安鶴洲。後者沉默良久，從兜裏摸到裴封亭曾送給他的一把槍。

應該是小屎殼郎接通了電話，裴封亭的聲音穩重冷冽，從兜兜裏傳出來，音量卻不減半分。

“安鶴洲，開槍。”

開槍。

開槍！

小屎殼郎在兜兜中不停尖叫，它能感受到，基地在崩塌——安鶴洲身處的頂樓微微搖晃。

“我的‘本身’，已經潛入基地地表層了，正在蠕動。”烏利突然笑了一聲，不清楚腦內意識是否被水蛭占領，“請拿起你的武器，結束我的生命。”

小屎殼郎仍然尖叫，發出的強烈聲波略微刺耳。

小屎殼郎能感覺到有潛在危險，不，現在是巨大危險。

安鶴洲本就膽小，他害怕死亡，曾經在隧道中遇到佩年也是吓個半死。喘了兩口氣後，他最後對着小男孩說了句話：“烏利。這世上的所有，都在時時刻刻生長、死亡——包括你我。”

他想起裴封亭在頂樓開槍的場景，學着動作，漸漸上/膛，暗金屬色的零件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聲響。

似乎想到了為什麽裴封亭和救援人員沒有來，烏利說“本身”能憑一己之力動搖整個基地，這般力量——只能是體型最大的水蛭。

已經産生了無接觸感染...

“裴封亭，你不要上來，我會生氣。”安鶴洲艱澀地說。

“我是高塔之身，掌握人們的避難所，生死在我一念之間，被稱為救世主的存在。”安鶴洲擡起頭，補充道，“但曾經也害死過安鶴洲。”

安鶴洲聲音透出一絲艱澀，“世上沒有絕對的正确，前提是國家利益至上。”

他擡起眼，槍/口/瞄/準烏利，後者擡起雙手，往樓頂邊緣移動。

“乖，答應我，開槍！”

“砰！”

槍響止于黎明。

兩道聲音重合在一起，安鶴洲用力閉眼，不忍心看血液飛濺的場面，但隐隐約約感覺到濕熱的液體粘在身上。

星際特質研發出來的子/彈沖擊力極強，烏利本就在邊緣出落腳，中/彈後整個身子重心往後靠，垂直從樓頂跌落。

淩晨的風很冷，但傳過來的聲音卻是熱的，安鶴洲聽到烏利在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說。

——“不要告訴爺爺，我已經死了，我怕他寒心。”

不要告訴爺爺，我怕他寒心。

旭日東升，終日積攢的情緒終于在這一瞬間爆發，安鶴洲險些跌倒在地，眼眸微紅，裴封亭沖上樓将他抱在懷裏。

“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裴封亭溫柔缱绻，單手輕輕拍打安鶴洲的肩，小小的身子縮在懷裏的感覺莫名安心。

安鶴洲睜開眼，白大褂有一片沾濕淚痕。

餘晖之下，仿佛時間放緩，喧嚷的人聲、警笛聲從空氣呼嘯褪去，熾熱的吐息貼在頸邊。

烈陽燦爛輝煌，月色皎皎如鏡，世上仍然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正如從天際中破雲而出的曦光，微風攜帶撒下的金箔，夾雜着命運的軌跡，旋轉飛舞直奔星際院中心的金星。

日升月落，百川灌河；

我們的愛，生生不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