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

Chapter 2

“喂！你們……在幹什麽呢！”

小池紀子慢動作松開護着頭部的雙臂，從兩臂中間小心翼翼地擡起頭，視線裏面出現的是幾名男性的腳，紀子視線繼續往上，為首的男子有一定高度，身材瘦削，并且身着的是……

湘北的西裝校服？

疑惑之際，圍着她的幾個小混混已經轉身面對來人，“你們！……是……是什麽人……”大概是被來人的人數及氣勢所吓到，本來還氣勢洶洶地質問的幾個小混混忽然越來越小聲。“……龍……你！”

嗯？原來是認識的？小池紀子心一沉，不會吧，那這下她不是更遭殃？有些擔心地放下了雙臂，想更看清楚形勢的紀子在已經站成兩排的小混混中擡起了頭，不期然撞進了一對目光乖戾的眼睛中。

紀子有一瞬間的怔忡。

這對眼睛……莫名的熟悉啊……

見過嗎？是誰呢……紀子皺起眉頭這麽想着的時候，人群中另一個男子走了出來，擋住了那對眼睛。“阿三，仲間是我的。”

就站在跟前的胖子聽到這句話，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碩大的屁股差點擦到紀子的臉上，她來不及多想伸手去推開，大概是太過緊張的緣故，紀子不知哪裏生出來這麽大力氣，竟然将胖子推得踉跄了兩步。

直到胖子氣紅了一張臉兇神惡煞地轉過頭來，紀子才晃過神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麽事情，頓時嘩一下吓白了臉。暗想着“糟糕了”的時候，與剛才一模一樣的陰恻恻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喂——”紀子擡起頭，看見身着湘北校服的男子一手握住胖子本來要砸向她的拳頭，“先把你跟龍的事情做個了結再想其他吧，仲間。”

“了結”這樣的字眼在腦海中放大，紀子飛速轉動腦子，推測目前情況，莫非是小混混之間的尋仇？這樣的總結放在目前情景中十分貼切，紀子忽然反應過來，于是在湘北男鎮住全場的情況下，紀子蹭一下跳起來，拿着書包一溜煙頭也不回跑掉了。

這邊，幾個人眼睜睜看着巷口處人影消失後留下的青煙滾滾，目瞪口呆。

“好……好快……”德男自言自語中轉回頭，看見前面幾步之遙的三井壽皺着眉頭若有所思地看着巷口處，“……阿三？”

三井回過神。

“你認識那個女生？”德男這樣問。

“……不。”只是……那雙眼睛，莫名的眼熟啊……

當然，眼前狀況不容他多想，很快便進入龍和仲間兩方的混戰中，拳頭無眼，轟轟烈烈，于是，被扯爛了校服的三井壽，在第N次打架中……

光榮地第N次負傷了。

***

“你好，請問是三井毅嗎？”

小池紀子一身髒兮兮地推開自家門，聽到的便是父親的聲音。咦，果然行動迅速，這才搬完家多久啊，爸爸和三井叔叔的感情真是深厚得不行啊……

當然，這樣想着的時候，紀子也很精靈地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偷偷地回房。才開學第二天就一身狼狽地回家，要是不小心讓爸爸看到自己這個模樣，估計這幾天都不會好過，她實在不喜歡被爸爸實施人盯人戰術啊……

迅速地擦幹淨自己，換上居家服，再回到客廳的時候父親似乎已經與電話那頭的三井叔叔互相慰問過近況了，開始進入回憶階段。于是紀子自動自發進了廚房盛飯，媽媽這幾天還在大阪處理那邊的房子事宜，家裏大部分家務需要紀子暫時代為處理。

客廳斷斷續續傳來爸爸與對方交談的聲音。

“是啊，大阪那邊情況是穩定了，才提出了回神奈川這邊的申請。”

“嗯，哈哈哈，實在挂念以往在鐮倉我們相鄰的生活啊……”

“申調的批準下得太快了，沒來得及提前告訴你，才剛搬過來一周時間左右，內子還在大阪處理房子手尾，明天便一起過來了。”

“啊，對了對了，阿毅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兩家出來聚聚吧。”

“诶？原來是這樣啊，這麽巧合呢，我為了适應新醫院的副院長位置，也住到了離醫院近距離的橫濱啊，這樣我們都從祖屋搬出來了，哈哈，不過如果這樣，見面也方便多了啊。”

“好的好的，那麽，就等阿毅後天出差回來，約定時間見面吧！”

終于等到父親結束了通話，紀子已經将飯菜都備好了整齊放在餐桌上。兩父女坐在餐桌上默默吃飯，紀子看着父親臉上的笑容，也微笑起來：“爸爸很期待與三井叔叔再見面呢。”

“哈哈，當然，數數，已經快七年沒見了啊……以前醫院不用值晚班的時候，每每下了班就與阿毅去喝兩杯小酒呢，這樣的日子去到大阪就再沒有過過了。”

紀子笑，沒說話。

“對了小紀，下周出去聚聚的時候你也一起來吧，我讓三井叔叔把阿壽也叫上了，你們兩個小朋友又可以重溫一下兒時的好時光了啊！”

……诶？……诶？！“哦。”

***

關于兒時的好時光這麽一種說法，小池紀子是不會去辯駁的。

或者說，雖然紀子不覺得與三井壽的相處是什麽好時光，但起碼不是什麽壞時光。

因為很多心思，其實父母是不知道的。

當然，兒時常黏在一起不管是玩耍也好吵架也罷相對起在大阪無什麽人陪伴的時光都算是快樂的時光，這一點紀子不會否認。

反正，爸爸要這樣認為，也便這樣認為就是了。反正，爸爸跟三井叔叔，一直都堅定不移地認為她和三井壽這個人的相處時光是“極其美好的青春、無憂無慮、快樂、完美到簡直可以開出花兒來的Perfect Time”。

想着這些綜合了以往父親母親三井叔叔三井阿姨的形容詞句子，小池紀子忍不住額角三條黑線，“真是愛自作多情的中年人……”呢喃着将垃圾拿出樓梯間，回來時發現同梯對門處站了一個人。

明顯是男生的身板，身高目測得有一百八以上，及肩長發，一件白色短T，類似于校服的西裝褲子，黑色皮鞋，正從褲兜裏掏出鑰匙，對準大門鎖孔。

紀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棟住宅是這片區域最高的一棟樓，由于戶型相對比較大的緣故，一梯僅兩戶，大門對着大門，邊上就是電梯，電梯旁邊是樓梯間。一周前搬過來的時候，爸爸曾出于“鄰裏需要和諧相處萬一有什麽事情能搭把手幫幫忙”這樣的考慮讓紀子拿着見面禮去按響對門的門鈴，可惜的是對門一直無人應答，并且紀子留意觀察了一個星期，除了晚上睡覺時間外，清早開始人類正常清醒時間內，似乎一直都是沒有人的。因此紀子一度以為這對門是沒有人住的。

然而卻在這個倒垃圾的夜晚，奇跡般讓她遇上了對門的人，良好時機可完成父親交代的任務，紀子行動迅速地閃進自家将放在玄關櫃上的見面禮拿上，電光火石般站到了對門男生的身後，此時男生已經完成了開鎖這個動作。

“打擾一下，您晚上好。”

紀子規矩地半鞠躬，直起身板問候鄰居，并在沉默中看着跟前的男生，慢慢地疑惑地轉過一張五顏六色的臉……

唔……诶？！

春天的氣息從镂空的大牆悄無聲息地飄進來，橫濱天空在春夜裏為數不多的星星自顧自閃着亮光，而大樓底下交錯的馬路車水馬龍，車燈閃爍。就這麽一瞬間，空氣似乎停滞了。

紀子又看見了下午那對熟悉的眼睛，盡管目光乖戾，卻依然有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

到底……是誰呢？

紀子微眯起了眼睛，慢慢地皺起了眉頭，與此同時，對面臉上挂彩的男生也盯住她開始沉思。

四周一片靜谧。

直到“爸爸的藍色領帶放哪裏了啊！小紀你快來幫我找找！”這樣的呼喊從身後飄過來，大樓底下喧鬧的人聲、汽車喇叭聲以及父親的請求聲才與春夜的微風一并灌入紀子耳中，逐漸清晰。回過神來的紀子大聲回應着父親，匆忙進了家門幫爸爸翻找領帶，完成任務後才發現仍然擱置在父親衣櫃邊上的見面禮。

回想着方才的見面，紀子盯着那份包裝精美的見面禮。唔……看起來……他似乎比較需要OK繃和消毒藥水吧……

掙紮了一小會，始終還是覺得既然看到了總不好不幫忙的紀子提着自家的藥箱按響了對門的門鈴。

應門的男生顯然心情不太好，門還沒開就聽到不耐煩的“啧誰又來煩老子”的抱怨，結果對上目光的時候，紀子明顯感覺到那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有一瞬間變成了怔愣。

謹記本次目的的紀子沒有再努力思考這雙眼睛到底哪裏見過這樣深奧無解的問題，直接一手遞上見面禮，“你好這位同學，我是住在你們對門的……”

“啧，吵死了，有事嗎？”

自我介紹都沒能完成的紀子看着男生的表情從怔愣又變回了不耐煩，毫不猶豫地打斷了自己的自我介紹，并且眉梢眼角都強烈傳達出“媽的你是誰關我屁事啊”這樣的訊息，她自動自發地閉上嘴，另一只手将藥箱提高到男生胸前也就是自己眼前。“請處理一下傷口，比較安全。”

于是男生的表情又從不耐煩變回了怔愣。

三井下意識地覺得眼前這個女生提着藥箱似乎很重的樣子，慢動作地接過了藥箱，然後回過神察覺自己做了什麽換上一副懊惱表情的時候，女生已經走回了對門去。

大概是自己注視的目光，使得女生回過頭來，後腦勺綁着的馬尾辮子在空中甩出一條弧線，“需要幫忙嗎？”

三井腦袋上浮現出問號，女生于是指指自己臉上，表情一直淡淡的。“我說傷口。”

“呃……不用！！！”

“哦。……對了，今天下午謝謝你。晚安。”

直到對門關上，三井仍然捧着藥箱愣在門口。回過神來後對着緊閉的對門的回應是——

氣急敗壞的一句“我才沒有要幫你！”，以及浮現一點點紅暈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