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 3

Chapter 3

聽說,三井叔叔明天下午便結束出差回來了。

與他一同回歸的,還有結束兩個月外派工作的三井阿姨。

于是,宿命般的小池家與三井家的重逢,便被十分愛懷念舊時光的四個中年人迫不及待地安排在了後天晚上。

小池紀子拎着書包有氣無力地走在三年級樓層的廊道上。過多兩天不就是周六了嗎……難道就不能安排在周六晚上嗎……這樣安排在周中間的重逢,很不合理啊……學校周六上午還要上課啊……

滿腦子都是這種“爸爸要喝酒喝到好晚了媽媽要聊八卦聊到好晚了她要什麽時候才能睡啊第二天上學會遲到的啊”的絕望念頭,紀子頓時覺得人生都灰暗起來。……還有……要見到三井那家夥了……

只是心心念念希望在人生如此灰暗的時刻能夠靜靜地思考人生未來的紀子,終不能如願。

“啊啊,紀子你在這裏呢。”當紀子被織田亞希子拉着手一路飛奔向體育館的時候,周圍有着無數相同方向的湘北同學們。

“聽說一年級來了個紅頭發的,膽子大得不得了,跟籃球部隊長單挑呢!”

“诶——籃球部隊長?難道是……赤木同學?”

“是啊是啊,三年六組的赤木剛憲啊!”

“哇——那快走吧,別錯過好戲啊!”

于是在需要思考人生的時候,紀子被半強迫地拉到了湘北體育館,與一群黑壓壓的不明真相觀衆們一起,目睹了一場截至目前她人生裏見到過最好笑、最限制級的真實鬧劇。

盡管一開頭,紀子與亞希子的對話是這樣的:

唔……“哪個是籃球部部長?”

“高一點那個才是呢,紅頭發那個聽說是今年的新生,據說呢……打架非常厲害的哦!”

……打架厲害為什麽要用“的哦”這樣的助詞來加強呢……腦子裏的自己帶着三條黑線對亞希子的表達方式提出了無關主題的疑問,紀子表面上依然表情淡漠,語氣平靜地對籃球隊隊長下了客觀的判斷。“以這個身高來說,在籃下挺有優勢。”

“诶?紀子懂籃球?”

……“看。”

“?”

“看籃球,不算懂。”畢竟在像大榮學園這樣大阪市前三名球隊所在的學校念書,如果每次籃球賽不跟着去看,很容易被歸為“不合群”、“異類”的群體中。

“喔……看不出來呢……紀子這麽冷淡的性格,感覺籃球這麽熱血沸騰的運動,不太适合啊……總有種……莫名的違和感……呢……”

……違……違和感?!紀子嘴角微微一抽,不免想起高中前兩年所在學校的男子籃球部土屋淳。那家夥不也是冷靜沉默,偶爾笑一下也是很清淡的樣子。所以說熱血沸騰什麽的……其實也還好吧……畢竟在初入大榮之際,由于跑動速度的突出,她也曾被大榮的女子籃球部所邀請啊,盡管最後因為“籃球什麽的需要太多思考”這樣的原因拒絕了別人,但起碼,有人邀請的話……也應該不至于違和什麽的吧……

“果然呢!越想越覺得違和啊!還是長短跑這種只管自己跑啊跑也不需要說什麽話這樣的運動最适合紀子你了啊!”

“……”

随着球場下面二人對峙的白熱化,這些讨論小池紀子适合何種運動的話題自然不再被提起。最後對于這場鬧劇式的挑戰,紀子留下的印象便是紅頭發一年級生驚人的彈跳力,以及……

噗哈哈哈……一想起高大威猛嚴肅的赤木剛憲被扯掉褲子後躺在地板上的情景,小池紀子心裏面的小人就實在忍不住捧腹大笑一番。當然表面上她仍然只是微微彎一彎嘴角。呀咧呀咧,盡管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但回想起來總像是在當下發生的一樣,歷歷在目呢。收拾好書包走出教室,視線被幾個經過的高個子男生擋住,紀子擡頭,看見她前兩天新認識的鄰居。

視線在空中交錯。

鄰居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俯視的目光停留在紀子臉上。當然,表情算不上是愉快。

“呃……你……”

……“下午好。”原來他的湘北校服……不是撿來的啊……臉上一成不變地沒有表情,紀子簡短的問過好,轉個身往樓梯方向走去。

“喂,”男生一大步跟上,“你……湘北三年一組?”

紀子停下腳步轉頭面對他。“……嗯。”又等了一會兒,眼見新鄰居再無動靜,紀子自顧自邁開步伐繼續回家的路。

看起來……他挂彩的臉,似乎好了挺多。

***

才到家門口,已經聞到家中隐約飄出來的飯香。

啊……媽媽回來了的感覺真好。

鑽進房間換好了家居服,小池紀子趕忙進廚房幫母親打下手,剛剛将洗好的菜瀝幹,就傳來門鈴聲。

紀子擦幹手跑去開門。

門外站着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人,以及她的新鄰居兼同校生。本來要開口打招呼的紀子,在視線停留在中年男子的臉上後,淡漠的表情忽然發生了變化——或者說,是因為準備打招呼而半張開的嘴巴,就這樣随着略微受到驚吓的表情僵在了那裏。

……這是……

“打擾你們了。我們是住在對門的人家,之前由于出差沒來得及與你們見面,非常感謝你們将自家藥箱提供給小兒處理傷口。”中年男子笑容客套,一手提着藥箱,另一手托着藥箱底部将其提高至紀子視線範圍,“我今天下午回到,得知後立刻拿來歸還,承蒙照顧了,真的非常感謝!”

“……”

一片靜默的回應。

半晌沒有等到回音的中年男子疑惑的微微蹙眉,“那個……這位少女……”

紀子卻在此時終于脫離僵硬模式,合上半張開的嘴,深吸了一口氣,秀氣的眉尖微微擰起,在中年男子以及他身側長發少年的疑惑目光中,緩緩開口:“三……三井……叔叔……”

不是疑問的語氣,僅僅是太過突然,打破了往常聲音中的平靜。紀子非常非常肯定,盡管這幾年不見,三井叔叔鬓角多了幾根白發,但是樣子……卻幾乎沒有變過。

中年男子聽見這個稱呼,更加疑惑地皺起眉峰,仔細看向紀子的臉,慢慢地,眼前的鵝蛋臉與一張記憶中可愛的圓鼓鼓臉龐逐漸重疊,終于合到了一起。三井毅驚訝地擡高眉毛,聲音中帶着幾絲不确定:“你是……紀……”

“啊咧?阿毅?!”“子”字還沒出口,随着電梯門的開啓,身旁另外一聲熟悉的叫喚,讓站在門口的三個人将目光齊刷刷地調轉了同一方向。

“……修之?!”

……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靜默之後,便是兩個中年男子異口同聲的問句。

簡短地解釋後,終于搞明白原來冥冥之中又成為了鄰居這件事,紀子忽然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刷地轉過臉劃破了春夜安靜的空氣,目光落在同樣迅速轉回頭盯着自己的新鄰居兼同校生的男子臉上。

如果說這是三井叔叔,那麽這個十七八歲的樣子,加上某人是家中獨子的事實,眼前這個目光乖戾、長發飄飄的男生就只可能是……

“你是……”

一男一女,驚訝的表情,異口同聲地喊出來——

“三井壽?!”

“小池紀子?!”

***

小池紀子記得兒時,祖屋那片區域的小朋友們最喜歡玩一個游戲,那個游戲現在看來還挺有教育意義的,可以幫助孩子們練習用詞。游戲的規則通常是用指定數量的字或者詞語,描述某種東西、某件事情或者某個人,他們給這個游戲起了個很拉風的名字,叫“限量版描述接力”。

對于彼時的紀子來說,最經常碰到,又最讓她煩惱的一個問題,是這樣的:

“請用一個形容詞形容你最好的玩伴。”

周圍小夥伴們的詞語非常五花八門,有溫暖人心的“完美!”“可愛!”“有趣!”,也有代表人心黑暗一面的“煩人!”“狡猾!”“很壞!”“沉悶!”。

而每每遇到這個問題,紀子都要盤腿坐着,在小夥伴們睜大眼睛的等待中托着下巴側頭四十五度望天花板,一副傷腦筋的表情想個半天,最後抛出來的詞語卻是“……大概……男生?”這樣沒有意義的回答。爾後便是小夥伴們的噓聲和抗議。

“不對!”

“太模糊了吧!”

“形容詞呢啊喂!”

“男生什麽的……完全沒有特質啊!”

對此,小池紀子很是煩惱。因為對于十歲以前的她來說,三井壽這個人,實在很難用“一個”形容詞來形容。

首先,紀子覺得三井壽是個孩子王。盡管對着年紀比他小的小夥伴有點愛端架子,但是小夥伴們無論年紀大小,都很喜歡跟他玩——對此,紀子思考了一天一夜,仍然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麽。

其次,紀子覺得三井壽自尊心很強……或者說,太強。因為紀子與三井自小念的都是同個學校同個班級,加上兩家祖屋就在對面,晚上寫作業的時候,三井總是喜歡很雞婆地打開房間窗戶,大聲問她是不是第12345678道題不會做,然後很自豪地說着“我做好了我教你吧”這樣的話,當然要配合上眉梢眼角雄赳赳氣昂昂的表情。雖然一般來講,最後都會演變成“啊三井壽你這道題錯了吧?”、“咦,三井君你這個字似乎寫錯了啊……”、“唔……三井君你這個答案跟問題根本一點關系也沒有呢。”這樣的情景。然後便是本來驕傲得尾巴都翹上天的三井壽大吼着“怎麽可能”把作業本搶回去近距離看着看着,一張臉便成了豬肝色,使勁地瞪她一眼,蹭一下跑不見了。

再次,紀子覺得三井壽很別扭。續上的“作業本”情況發生後,通常一周之內,小池紀子見到的三井壽都只會是鼻孔朝天,看見她立刻快速“唰”一下轉過臉,死活不跟她說一個字的小氣鬼。

第四,紀子覺得三井壽很驕傲。跟着他玩的小夥伴們,要被他欺負,被他吼,但是一律不準說他壞話。

第五,紀子覺得三井壽盲目地嚣張。一起成長的兩個人,身高一直差不多差不多,直到小學二年級那會,三井因為一小陣子發育的緣故高出了紀子半個頭,便每天嚣張地俯視她,并賜予紀子人生第一個花名“矮子”。而此事的最終結果是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女生發育得比男生早的緣故,紀子在一個暑假之間身高突飛猛進,反而超越了三井壽一個額頭的高度。

第六,紀子覺得三井壽狡猾奸詐。總愛用不知道從哪裏買到的塑膠蟑螂吓唬她,用不知道從哪裏抓到的毛毛蟲放她口袋裏,騙她哪裏甜品好好吃,等紀子一個人去到那裏卻發現那其實是一個她最讨厭的昆蟲養殖點。

第七,雖然以上有123456個缺點,紀子仍然覺得三井壽講義氣且願意照顧人。比如剛入小學那會兒她被幾個壞蛋學長欺負,扯辮子推搡踢小腿,當時只有一個人勢單力薄個子不高還瘦弱的三井壽仍然跑過來試圖營救她。雖然最後的結果是三井被暴打中只能眼睜睜看着紀子被學長們繼續圍攻的情況下,仍然竭盡全力教了她“被打先護頭啊笨蛋!”這個挨揍技巧。

綜上,要孩子王、自尊心強、別扭、驕傲、嚣張、狡猾、奸詐、講義氣、照顧人這麽這麽多形容詞加起來,才會是三井壽這一個人。而無法用一個詞總結。

然而,後來去了大阪随着年歲漸長,不時想起來兒時那個相處時間最長的玩伴三井壽時,小池紀子漸漸才發現,她能夠用一個形容詞形容這個記憶中的人了。

——純良。

對,就是純良。

無論表面怎樣別扭、奸詐、嚣張的三井壽,那雙眼睛,始終透露出來的都是純良的氣質。對于自己喜愛的東西、對于自己的小夥伴們、對于因為被捉弄被騙後哇哇大哭的紀子。

因為太純良,大概也因為女生一般比男生早熟,所以即使只有不足十歲,紀子也漸漸能看穿這個玩伴單純的心思。看到他作業本上寫錯的字,趁他不注意偷偷用橡皮擦擦掉再改過來;偶爾忍不住吐槽他之後,他死活不理自己的時候偷偷在他課桌裏面放一盒牛奶加一張“I’m sorry”的小卡片;說他壞話之前會左看右看,确保不被他發現或者聽見;比他高之後,盡可能不跟他并肩站一起;被他騙了坑了捉弄了的時候,即使不委屈也不害怕,仍然扁起嘴巴大哭,卻從眼角愉快地欣賞他手足無措急紅了一張臉的樣子;再被欺負的時候,她寧願使出吃奶的力氣逃離現場,也不願意看到他邊跑過來邊向欺負她的人扔書包的身影,只因為他每次都會被揍得很慘。

盡管剛升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由于任職的綜合病院在大阪新開分院,作為住院醫師的爸爸被調派前往大阪支援,所以他們舉家轉移至大阪居住後,她也沒有再見過三井壽,僅僅是通過爸爸與三井叔叔定期的電話溝通中知道了小學六年級剛畢業的“阿壽在畢業體檢量了身高之後開始練籃球了”、升上國中後“阿毅有點擔心阿壽因為對籃球太癡迷而耽誤了學習啊”、以及到了國中末期的“阿毅說阿壽他們球隊拿到了縣大賽冠軍呢,似乎不太反對阿壽繼續打籃球了啊”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

再後來,由于爸爸升任分院副院長,加上三井叔叔也在差不多時間裏升任所在企業的集團高層,雙方都忙得不可開交的緣故,兩家之間的聯系逐漸減少,終至不再聯系。

只是……籃球少年……不應該是那個樣子的吧?緊皺的眉頭,奇怪的長發,還有即使在大笑也帶着一種莫名憤恨的眼神。紀子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大榮學園的籃球隊員——雖然不至于個個都熱血沸騰什麽的,但是,起碼也算是陽光的吧……

呃……跑題了。

總而言之,小池紀子始終認為,一個人的本性,是從小便奠定的,後天能夠培養的,只會是在這個本性的基礎上圓潤的處事方式,而不是已經在心裏深深紮根的本性。

所以說……

所以說——

三井家與小池家意外重逢後第一頓晚餐,便因為“擇日不如撞日吧”的原因從明晚約在某個高級餐廳變成了今晚在小池家臨時聚餐,而整個過程都充斥着雙方父母“這就是緣分吶”、“真是看不見的命運線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了吧”之類愉快的感嘆聲。然後結束了聚餐的四名中年男女便以“飯後來喝點小酒吧”的理由讓兩個未達喝酒年齡的高中生各自回了房間。

于是現在攤坐在自己房間陽臺編藤椅子上的小池紀子,品味着過往的回憶,呆呆看着手裏兩張兒時的合影,腦海裏不停地浮現這樣一個疑問——

所以說……所以說……

今晚飯桌上那個看起來裝扮不良、目光不良、發型不良、表情不良的不良少年……

真的是那個純良小玩伴三井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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