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塵定
第十章:塵定
再次醒來時,已是數日後,有司昏暗無比,也不知過了幾個日頭。
這一日,有司裏又送來了幾人,正是福子和康子幾名往日的親近人,他們掙紮着哭泣着。
我動了動身子,扭頭去看着他們,喚着:“福子康子德子”
他們聽見我聲音急忙看了過來,向我求着救,他說他們就要被他們給打死了,讓我救他們。
“你們可是犯了何事”
福子哭着說:“大人,今日康子不過是在太女閣因着一些辱沒大人的話與幾人産生了幾句口角,我們見氣不過便吐露了幾句,大人是太女師父之類的話,便被太女拿來了有司,想要打死我們。”
“可是當真”見他們點頭,我便是明白了,我問帶着他們來這裏的人:“這位大人,太女可是命令打死他們”
她冷哼道:“太女殿下有旨,此等人以下犯上,每人仗刑一百。”
一百
這不是要打死人嗎福子他們不過七八歲,不出幾丈便會丢了性命。
說來到底也是因為我,我道:“浮桑,你去回禀太女,就說我替他們求個情,饒了他們吧。”
“饒打死本宮的人,想活命”
這時的太女已經是十三歲了,身高也就比我矮了一個頭,她一襲紫色宮裝,腰束錦帶,頭發被玉冠挽住。
她從門口走來,不甘示弱的看着我。那一夜,恐怕她已經早已将我記恨在了心頭。
衆人伏地跪拜着她,她走進我身前,透着牢門看着我,她說:“還是太傅想替他們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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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人我看向他們,只見他們皆垂下了頭,不敢去看我。
“你想讓我死”我不覺問她,就連自己也是詫異的。“太女身為太女應當寬宏,否則多會為人诟病,于己不利。”我又道,瞧她堵着耳朵的手。不禁一笑,多年前她也是此般。
“你笑甚”她眯着眼,似是覺得我在嘲諷她,德不配位。
當即她便喚人開了那門走進來,氣勢洶洶的模樣,我莞爾:“昔年,太女也是此般。”然而未料及的是,她居然會一巴掌煽了過來,力氣之大,使我險些跌倒。
“這一巴掌,是還你的。”
“若是太傅想救下他們,那麽也要看太傅挨得住挨不住那三百仗。”
又是一掌襲來:“啪——”
她又說:
“這一巴掌,是還那一日父親給的。”
“這一巴掌,是你敢告本宮小狀。”
但是這一巴掌還未落下,就被我按住了,我緊緊盯着她,将她甩倒在地上,我厲聲呵斥道:“夠了!”
“殿下是太女,若是有能耐何不對付那群盯着殿下太女位置的狼,對付臣便是殿下的能耐”我甩下她的手臂,冷道。
“臣死不足惜,只是有愧于太女父親娘親的交托,悲殿下日後的遭遇。殿下讀了如此多聖賢書,想必也明白高處不勝寒的道理的。”
一想到那日聖上一臉正經要廢太女的模樣,我便有些擔憂太女的地位。
太女聞言,目光有些渾濁,似也沒有想到我會如此說。
我瞧着她的模樣繼續道:
“太女殿下身處聖上羽翼之下,當真覺得安然無恙比殿下有賢德的公主多了去,再不濟你們宋氏宗嗣也有多位,盯着殿下的人也是數不勝數。”
“太女殿下若是被廢黜,臣亦可安然無恙,只是殿下想必便是難以脫身罷那颉思殿又比如這暗不見天日的有司亦或者守着那太廟”她驀然驚恐的看着我,嘴唇動了動。
“你……”
我說的皆是對她百利而無一害,至于聽不聽取皆是在于她。
“臣知太女殿下看不起臣是宦官,也從未心甘情願稱臣為師父。可若能不做宦官,誰不願意堂堂正正立在那朝堂之上誰願意屈居在這後殿殿下醒醒吧。”我拉着她的手,和她說着。許是說中了她,她抽出了手便帶着人跌跌撞撞的離開了有司。
若是能不為宦官,想必我也在那朝堂之上與他人談着朝政罷。
三月之期一眨眼便過了,出來之時,榕樹簌簌落下枝頭,聽聞聖上的病是一次比一次的重了。
皇後曹氏專政,提拔親信當值。由于我是拟安太傅而免遭遇難。
這一刻,我覺得我是幸運的,亦或者是不幸的。
次年,曹氏鼓動草堂唆使太女攜金前往太湖救濟災民,卻被當地官員聯書舉報,傳于聖上耳目,聖上怒,罰太女月俸半載,思壁三月。
時逢曹氏一族勢傾朝堂,不少達官貴人皆投身于曹氏一族。
朝堂買官之風盛行,寒窗子弟苦不堪言,讀書無門,恐受人陷害而放下讀書。
恰逢寵妃小曹氏入宮闱正獨得聖寵之際,小曹氏幾次獻媚耳風于聖上太女失德,故于祁梁五十二年太女拟柔終被廢居于柔和閣,退為闫安公主,并選立拟安為太女。
立儲與廢儲皆是會有一番風波的,拟安為太女,不過是曹氏家族支撐,而拟柔被廢卻好似如了民衆的願。
柔和閣位于皇城東殿,是拟柔以前為闫安公主時所居住的,殿門前種了兩顆紫藤樹。
此時正是紫藤花落時節,殿門前的紫藤花藤垂髫至地上,淺紫芳華唰唰落在地面,鋪滿了一地,略增荒涼。
柔和閣的殿門緊緊關閉着,門前還站了一隊持着戎槍的侍衛與小黃門。
我從袖子裏拿出幾兩銀子塞進他們的手裏,他們才肯打開柔和閣的殿門。
閣裏是一片狼藉,公主縮着脖子蹲在地上,見了我眼裏好似含着恨意,她徒手抓着東西便朝着我扔來。
“滾!給我滾!”
無數東西朝着我扔來,我卻不避開,我走過去抱起她,任着她掙紮。
“殿下可還想重登太女之位”我問她,如果她還想做太女,我想我定會竭力幫她的。
公主扭頭看我時,她的眼裏好似洋溢着絕望,她搖着頭說:“我不想,我只想和洛離在一起。可是他都要結親了!”
“是啊,他都要結親了。公主,放下吧。”後來她一直在哭,我攬着她,他便靠在我的懷裏哭,她說她是真的喜歡洛離的。
我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你是太女,不能為兒女私情所累。
洛離是外姓宗親,皇後為了籠絡他,便将侄女秋許許配給他,婚禮正好定于拟柔十五歲那日,也就是七月初。
同年七月初九,聖上将公主進封為延壽公主,下嫁于李氏遠親裴謙四子裴宜為妻。
那一日,整個皇宮挂滿了紅燈籠,而我卻跪在養心閣裏,讓聖上收回下嫁旨意。
如果公主當真嫁人了,那麽她便是當真與帝女無緣了。
我呼道:“聖上,請收回命令罷。”
木床的聲音咔哧咔哧的響,縱然我在閣外也是聽的一清二楚,臉上也是浮現了暈紅。
回應我的自然是聖上縱身在女子的身色下的聲音,第二一日,他起身去早朝時,見我還跪在這裏,他失望的和我說:“阿霖,爾變了。”
月下正當頭,國朝大喜,拟柔身穿霞披,頭戴金冠,被送出了皇宮,她依然在掙紮着,她說她不想嫁。
拟安見我跪在哪裏,她扶起我,她眼含痛色說:“師父,你何必如此。皇姐與其去和親,倒不如就嫁在近處,對父親和皇姐自己來說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