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舊案
第二十六章:舊案
滾,你們滾!給我滾!
他指着那小道,對我們惡狠狠說着,我不明白他為何對我們如此厭惡。
“老人家你這是……”我不解這老人家的做法,遂問着。
這老人見我們還不離去,便提着手裏的掃帚并手推着我們朝着雪地而去,眼裏冒着淚花,泛紅。
“滾,你們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推着我們出去後的老人,又轉身将木門啪的一身關了,惹得木門上的白色燈籠晃了好一陣。
白雪依舊紛紛落下,我站在雪地上,無奈的看着緊閉大門的土舍。
一側的安子見吃了閉門羹的我早就是不爽了,他嘟囔道:“當真是不識好人心!”
“安子!”
我朝他搖了搖頭,這老人家對衙門如此态度,其中定是有着誤會關系。
但至于是何誤會,就不知曉了。
“這老漢我記得他。”
站在我身側的一名衙役忽然開口,引我側眸而去。
“可是當真”
“這人姓秦,大家都喊他秦老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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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衙門,我直奔收納卷宗的小院而去,一翻便是好幾個時辰。
寒夜冷骨,安子催了我好幾次,我仍是不肯離去,借着燭火仔細的翻着秦老漢一家的卷宗。
秦老漢單名一個化字,家裏世代務農,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名喚天宇,是一個書生,好不容易苦讀多年考了個進士及第之位,卻被朝堂杜家人給削了下來,給自己的族人上任。
秦天宇因着自己的官被別人頂替了,一腔氣憤無處可訴,就要準備上京告禦狀。但是人還未見到聖上便被杜銘生派人給打發死在了路上。
秦家人聽到秦天宇的死訊後,苦不堪言,又正逢宋晉交戰,年幼的弟弟又被征去做了先鋒兵。
先鋒兵顧名思義就是去給主力君做人形盾,九死一生。
秦家人聽了後,百般求着那些軍衙不要讓秦天宙去充軍。
但那時宋軍軍力本來就不足,又怎會聽他的哀求。
最終的結果便是秦天宙死在了川西前線,可……
我看到這裏,不禁回憶着那年宋晉交戰,我記得晉軍好似攻了多次蜀北,但是卻好似都沒有讨的什麽好處,而退回了蜀北外的百裏處。
不說宋軍的勝利是依靠他們這些先鋒官,但他們利用這些無半點功夫的人做盾,也是讓人可恥的。
可這也如何與縣衙沒甚關系的我又翻了幾頁,才瞧見那一頁清楚的寫着,祁梁五十年冬,秦王氏攜金前來求賄縣丞王大人,王大人收金答應,卻不公。
然二日後,秦王氏擊鼓鳴冤,上訴縣丞王大人——欺騙罪。
欺騙罪
這秦王氏應是不懂宋律,攜金賄賂,輕者應處以罰金刑,次重者可罰金并收監兩年以上,再重者則處以斬刑。
王大人收金卻不認,公堂之上對秦王氏以刑招供,使得秦王氏撤訴并上繳一些財産,本就雪上加霜的秦家,一瞬便承受不住而更加落魄。
秦老漢聽聞秦王氏申冤失敗後,便鼓動着百姓前往衙門鬧事。
引得前來探案的杜大人心驚,聽聞事情原委後,當即将這王大人以賄賂罪革了職,押解回京接受聖裁。
在國朝是不容許賄賂的,并且對于這種接受賄賂的官員是處理的很是嚴格。
雖然最後王大人被押解充軍,家産也盡數充公,但秦老漢一家也是因為買賄在先又被索要了一些銀兩才告終。
說上來,王大人也不過是仗着自己是縣丞而以權謀私罷了。
秦老漢一家也不可說來無罪,罰了一些銀兩也算是小懲。
我合上卷冊,扭頭看向還在飛着夜雪的窗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事。
寒風入戶,直直的吹着我的面門。
我撐着書架咳了好幾聲,應是聲音有些大,引得侯在院外的安子推門而進。
“大人!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如此久,更何況本來便是秦王氏有錯在先,你何苦為難自己。”安子拍着我的背指責道。
這風寒大許是帝京時就染上了,起初未曾注意,如今倒也有嚴重之勢。
“官員不公,國朝無能,怎能怪在一百姓的頭上呢。”
我擡手讓安子退下,又低身整理着拿出來的卷宗,心裏已是有着想法了。
第二日,我再次來到了秦老漢的家,敲了許久,那秦老漢才開了門。
見了我,他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催促着我趕緊離去,若是不聽便會拿着掃帚趕我。
我來此本來就算是賠禮的,也就不會在意他的态度了。
我伸手取下袖子裏的荷包,從中掏出一袋銀兩,遞到他的手裏,溫聲說道:“秦先生,這銀兩您得收下,公子為國朝犧牲。待來日我回朝,定當奏請陛下給予公子榮耀。”
秦老漢聞言卻是冷哼了一聲,像是質疑我的話,依舊催促着我。
見我不肯離去,又轉身拿出立在門後的長杆掃帚,厲聲道:“滾!”
掃帚唰唰落下,至終也未落在我身上,我瞧出秦老漢的心思,繼續說着:“您打吧,這是我們國朝欠您的。若是打夠了,老人家便将這銀兩收下吧。”
寒風凜凜,冷雪唰唰而落。
秦老漢應是打累了,正撐着掃帚喘着氣,他道:“你為何不躲”
“我說了,這是我們國朝欠您的。但是國朝有難,身為臣民的我們應當是以國為先,怎能逃避呢。”
我道。
“我恨的不是國朝征兵,而恨得是你們官官相護!恨得是你們是黑不分!”
秦老漢渾濁的眼珠子裏似有一團火,映在我的眼裏,格外刺目。
對于秦老漢的話我是無從反駁的,曹氏專政,杜氏再起,說到底也是自先朝而留下的诟病。
秦老漢拉着我進了他的房子裏,他的房子盡是毛草覆蓋,褐色的土牆上隐隐有裂縫,白雪覆在那茅草上面化為了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茅屋裏。
在茅屋後還有一個牛棚,一只黑牛正吃着幹草,見有人來了竟然嗯嗯的叫着。
秦老漢從外面端來了煮熟的雪水,他說:“大人,先前草民有所不敬,還望大人莫挂懷。屋裏寒酸,大人莫要見怪。”
我接過他遞來的雪水,讓他趕緊坐下:“無妨。”又看了眼屋外,見至終都只有秦老漢一人在走動,不禁疑惑問着:“您夫人呢怎的不見她”
聽聞我提到秦王氏,秦老漢的手微微顫住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哦,草民老伴一年前便走了。宇兒與宙兒又辭世……”
說着,秦老漢的眼眶裏好似濕潤了,佝偻的肩頭也在顫抖着。
想必定當被我勾起了傷心事吧。
我愧疚道:“老人家若是不介意,一會兒便和旭霖回衙門,當旭霖是您兒子便好。”
秦老漢想也不想就推辭道:“多謝大人美意,草民就在這裏那也不去。”
與他又是聊了幾句,出來時,已至午時,太陽升空,折射在雪地上也溫煦。
回了衙門,我着手就讓着安子給秦老漢送了些床褥與衣裳過去。
雖不算多,倒也是能過這個冬
安子回來時,我道:“你可是按照我說的去做的”
安子點頭:“奴才是按照大人說的去做的,說那些是楚國公主府送于老人家的。”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