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生辰
第二十七章:生辰
臘月冬,麗澤地白雪銀裝,皚皚素裹。臘梅飄香,紅梅撲雪。
麗澤城大街小巷挂滿紅燈籠,門上貼着福。
雪地上鄰家小孩三兩成群,鞭炮噠噠作響,冒着白煙。
鞭炮之大,就連在縣衙後院也能聽道。
我就躺在床上,如同日常一般翻着從朝廷裏傳來的那些折子。
安子則在門外為我煎着藥,一時藥香味萦繞在小院周圍,聞着那藥香,我有些反胃。
我放下折子,看向屋外煎藥的安子,忙不喋的問候着:“安子,可好了”
“馬上就好了。”
安子的聲音傳了進來,伴随着汁液入碗的流水聲,以及勺子碰觸碗壁的聲音。
安子端着托盤進來,瞧着我難受的模樣,又是一陣擔憂說:“大人趁熱快些喝了吧。”
我顫抖着手接過盛滿藥汁的碗,攪合了幾下,就仰頭喝了下去。
藥的苦味彌漫整個舌苔,比平時的藥苦多了。
安子又從一側拿出一顆糖遞予我,入口後,那苦味才漸漸散去。
“旭霖可是好些了”
門外走來一人,正是半月不見的楚不複,他身披黑色的大蓬,手上抱着湯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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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見了他,服了身子便端着藥碗下去了。
我微微一笑道:“已經好了許多了……大人無需擔心。”
“安子,沏一壺茶來。”
我看向屋外,又掀起蓋住的錦被,想要起身而去。
楚不複眼疾手快的走過來拍着按着我的手,将錦被又蓋在我的身上,蹙眉說道:“瞧你這般,怎是好了倒是嚴重好許。上次見你也并未這般,可是最近衙門事務繁多了”
楚不複雖是任職縣丞,卻是不會輕易來縣衙的,因為他要管理整個蜀地的事務。
對于縣衙裏的公務,他也是随機督察罷了。
我搖頭,我這病又怎是因這縣衙而患上的呢不過是早前在帝京時就已經患上了。麗澤天寒的早,不比帝京晚寒,一時未适應的來,就只能說是惡化了。
見楚不複來了縣衙,定是來抽查公務的,我笑道:“不過是未曾适應,也不礙事。我整理的卷宗就在前院的木架旁,我這就帶你過去罷。”說着我就要再一次起身,楚不複攔着我,嘆聲道:“無妨,那些都無關緊要,我自己去便可。你的能力我是信任的。阿霖既然來了麗澤便要學着适應這裏的環境可明白”
楚不複拍着我的手背,不輕不重,似是安慰。
驀然,楚不複的眉宇頓皺,目光落在了我床上的折子上,他伸手拿起,目落幾行,便沒了興趣。
他說:“你近來怎喜歡看這些東西”
“閑來無事,便喜歡看些書籍耗時。”
我順着他的目光移到他手裏的卷軸上,遲疑問他“可是怎了……”
楚不複遂收起卷軸卷軸,瞪了我一眼,似無奈:“你啊,就是閑不得,也難怪你的病一直不好了。”
楚不複與我又是耳語了幾句後,喝了一杯安子遞上去的茶,就起身去了前院。
見他走後,我急忙讓着安子先随着過去,我則翻身換着衣衫。
前院,諸位大人站在堂下,楚不複坐在那明鏡下,翻着那些卷宗,眉宇時而緊時而舒,似遇到難以隐忍的事。
“啪”的一聲,楚不複合上卷宗的聲音使得堂上的人抖了一抖。
“日後這卷宗分為兩式提交,一式為犯人口訴記載,一式為我們後期整理記載。
前幾日,大理寺遞來消息說我們麗澤遞過去的東西有誤,所以本官才會再此時來看一看,如今一看,果然……”
楚不複的目光落在擺在他面前的卷宗裏,随手從中抽了一本出來,嗒的一聲硬聲甩在地上,怒道:“哼!你們自己看看,這卷宗陳述的前後不一!真不知顧楠你是如何做事的!”主管卷宗的顧楠擡頭瞟了一眼怒氣的楚不複,硬着頭皮撿起地上的卷宗看了一眼,又遞給了我,朝我搖了搖頭,我不知其深意。
我緩緩展開那卷宗,心裏也是一驚的,因為這卷宗上陳述的正是秦老漢的那案子。
秦老漢這卷宗我看了許多次,其實也并未覺得有和前後不一的地方。
“這些卷宗顧楠和旭霖要多花費心思整理一下,月後送到我縣丞府邸。切記不可再有任何纰漏,否則……”
楚不複停聲,分別看了我和顧楠一眼,轉言又道:“另外,三日後,陛下将會西行麗澤。諸位不可有失了我們麗澤的體面。”
“是。”
我和着他們一同應着,送走了楚不複,顧楠送我至小院。
“秦老漢的案子是上面定的,大人管好自己到任後的案子便好,否則會多生禍端。”
顧楠同我說着,意思就是讓我不要再去插手了。
“另外,許大人……倒罷了,日色也晚了,許大人當多注重身體。”
顧楠看了一眼四周,若有所思的離開了。
進了小院,我坐在桌上,依然翻着從公堂拿回來的卷宗,入了神,連安子喚了數聲也沒聽真切。
安子端着熬好的雪梨銀耳羹在我面前晃着:“大人!”
我擡頭,安子道:“大人喝一碗銀耳羹吧,去去寒 ”
“你放這裏吧。”我漫不經心道,并沒有将安子的言語放在心上。。
“大人!”
我眼前的光線忽然暗了下來,我擡頭去看擋在我案前的安子生氣的模樣,擡手接過那案上的銀耳羹道:“行了,你下去吧。”
被安子擾了心神的我,也是更加想不明白,顧楠未說的話是什麽,或者說他是在怕什麽麽
我輕輕舀了一勺雪梨銀耳羹,一口下去,淡淡的甜彌漫在舌苔,味道正合适。
看那雪梨已經炖融了與那銀耳早已融為一體,入口即化,卻又不膩,應是熬了許久,廢了些功夫吧。
我放下碗,安子才滿意的端着下去。
十二月隆冬,天未亮,我同着衙門上下官員等在麗澤城口,如同那一日他們等我一般。
等了許久,麗澤城外浩浩湯湯才走來了一隊車馬,侍衛分成兩列站着,手裏舉着肅靜回避的金色牌子。在他們之後則是有着數名提着绛紗燈籠的綠衣宮娥與姜黃衣衫的小內侍,人數約莫十人左右,也是分成兩列面含微笑向我們走來。
十人之後是一頂金色的馬車,周圍圍着身披金甲的侍衛,那馬車上布滿金色的鳳凰紗帳,車頂盤旋着一只金龍,龍目炯炯有神。
白雪隐隐約約的覆在上面,卻也蓋不住那有神的目。
在馬車後則又是數名宮娥與小黃門及侍衛,雙手落在小腹處,儀态謹嚴。
我立在數名官員中,恭敬的看着他們從哪裏走來。因着官職較為低微,故而便靠的比較後面,也只能依稀看到雪地上的影子。
待得他們近了所有人皆俯首跪在地上,呼着陛下萬歲。
“許旭霖不用跪朕。”我屈膝下去的腿忽然被她溫和又嚴肅的聲音所阻止,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投向那金色的鸾車處。
鸾車簾帳被宮娥撈起,一端莊的女子被宮娥從鸾車上扶了下來。
她身披白色貂絨披風,青色霞披,臉上施着三白珍珠妝,發鬓間點綴翠色珠花。她的手緊緊貼着腹部,如同在她身後的宮娥一般。
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目光卻是不移我這邊。
我急忙垂頭,希望掩飾住自己的神色。看了一眼周圍,那些官員無論高低皆叩首在地上 ,不敢擡頭。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們呼着,似在提醒我,她是拟安,更是如今的女帝宋拟安。
“陛下萬歲。”
我朝她展開雙手,行着往日的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