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無名墳前訴奪驚懼
無名墳前訴奪驚懼
公堂之下跪着一位約莫四十的女人,那女人正哭訴着自己的女兒。
女人名宋茵,女兒已失蹤六日,不見蹤影,沒有任何消息。
祁雲封問道:“六日前,可發生什麽不尋常的事?或者是一些不可多見的事情?”
宋茵本搖了搖頭,又忽然道:“民女的女兒失蹤的前些日子,說要與一位名叫譚啓良的書生成親。我從未見過這譚啓良是何模樣,家境如何,女兒一心一意要嫁與他,我自然不會同意。”
“可誰知,小琴她竟然離家出走,不見了啊。”
宋茵抹着眼淚,求祁雲封幫她尋回失蹤的女兒。
祁雲封看向裴昭,道:“你去将譚啓良帶來。”
半個時辰後,譚啓良才姍姍來遲。祁雲封道:“譚啓良,你與宋琴,是何關系?”
“大人,我與琴姑娘的确有意,只是小生已經幾日未曾與琴姑娘相見。”他看向宋茵,“不知琴姑娘可還安好?”
頓了頓,他又道:“伯母若是看不上啓良,直說便是。”
宋茵卻不理他,譚啓良落了面子也不惱。發覺到可能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問道:“大人,這是發生了何事?”
祁雲封道:“宋琴已失蹤六日,你最後一次與她見面是在何處?”
“什麽!”譚啓良慌道,“我與琴姑娘最後一面是在卷簾竹亭。”
宋茵一聽,就要去打譚啓良:“好啊,原來是你。是不是你對我女兒起了色心,見我不同意你們的婚事,就把我女兒騙去。說!你把我女兒藏到哪裏去了?!”
譚啓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由宋茵發洩。祁雲封頭疼地看着這一幕,命人将他們拉開。
等到宋茵稍稍平靜下來,譚啓良道:“大人,我家中雖貧寒,但婆婆聽聞我想娶妻一事,曾向趙易借了十兩銀子。”
這宋琴失蹤一案莫非與趙易還有牽扯?思索過後,祁雲封命人将趙易帶了來。
趙易跪在地上,害怕道:“大人,我真沒殺人。”
祁雲封道:“這次是有另一件案子與你有關。”
趙易抖得更厲害了。
祁雲封道:“你可認識宋琴?”
“認識……不不,不認識。”
“說實話!”祁雲封聲音陡然變得淩厲,吓得趙易哆嗦不止。
趙易道:“小的只是與她講過幾句話,絕對沒有別的關系。”
譚啓良卻道:“可琴姑娘曾多次與我抱怨,哭訴你對她手腳不幹不淨。”
“你血口噴人!”趙易暴起。
譚啓良冷靜道:“小生是不是血口噴人,街坊鄰居皆有目共睹,你好色成性,見到漂亮姑娘便要調戲兩句,誰人不知。”
幾句話說的趙易啞口無言,不敢再辯駁。
“不,大人,他是冤枉的,你要講究證據啊。”
祁雲封向外望去,是誰在此喧嘩。趙易聽到聲音回頭,驚道:“你怎麽來了,你快回去,這些和你沒關系。”
祁雲封示意官吏将人放進來,道:“你是何人?”
“民女是趙易的妻子。”
祁雲封道:“何來本官冤枉一說?你可有證據證明趙易無辜?”
趙妻不說話了。分明是拿不出一點證據,在這裏胡攪蠻纏。
祁雲封道:“裴昭,将她鞋底沾染的濕泥取來。”
裴昭奇怪,在場所有人皆奇怪。怎麽審問審得好好的,取一女子鞋底的濕泥做甚。
祁雲封盯着那為數不多的泥土,這鞋底的濕泥分明與那日他在譚梅手上發現的同屬一處。他道:“何處所踩?”
趙妻道:“是民女家中地窖。”
祁雲封道:“本官曾在譚梅皮膚上發現與這相似的濕泥,你二人可還有解釋?”
趙易與他的妻子滿臉不可置信。
趙易拉下想要頂罪的妻子,道:“是我因錢財與譚梅争吵,氣不過,失手殺了她。”
趙妻眼中含淚,想要說話,卻被趙易的眼神死死地壓着。
譚啓良見趙易認罪,道:“大人。”
祁雲封知他何意,道:“将趙易打入大牢。”
宋茵急道:“大人,那我的女兒呢,您可要幫幫我啊。”
祁雲封道:“我派人為你尋宋琴,你先回家等着罷。”
衆人皆散去,裴昭看向仍舊一臉沉思的祁雲封,道:“大人,雖然如今又出來了一件走失案,但趙易已經認罪,您也該笑一笑。拉着臉,怪吓人的。”
祁雲封睨他一眼,道:“即便真是趙易起了殺人,最多也算得上是殺人未遂,譚梅的死因不止這一處。”
裴昭道:“有沒有一種可能,譚梅自身生了死志,再加上年歲已高……”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整理整理這兩起案子再離開。”祁雲封看他欲言又止,“怎麽了?平日不是總嚷嚷着要早回家嗎?”
裴昭道:“大人,外面有一個姑娘說是在等你。不過不是祁家的馬車,難道是哪家小姐知你娶了妻,仍不死心?追到這來了?”
祁雲封執筆的手不停,道:“既然這樣,你待會出去時順便告訴那位小姐,讓她早些回去吧。”
裴昭依着祁雲封的話對周識道:“這位小姐,您還是早些回去吧,大人不會見您的。”
周識道:“沒事,我再等等。他下了值就會見我了。”
裴昭見他不聽勸,沒再多說。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周識聽青蓮抱怨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才看到乘着夜色出門的祁雲封。
他連忙迎上去,喊道:“祁雲封,我來接你回家。這是路上買點糕點,你快吃。”
“怎麽是你?”祁雲封驚喜,又惱怒,這裴昭連話都不會傳,“在這裏等多久了?怎麽不去馬車上待着。”
周識道:“沒有很久。你的父母今日那樣對你,我怕你傷心。”
祁雲封捏起一塊糕點,親昵道:“是啊,你搶走了我父母的愛,當然要對我負責了。”
“你說什麽?”
“我是說……”
一句玩笑話,卻引得周識臉色驟變。原本笑意盈盈的眼睛,此刻滿是痛苦與恐懼。
周識喝道:“你閉嘴!祁雲封你閉嘴!”
祁雲封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伸手要去拉他,卻被周識一腳踢中腹部,摔倒在地。祁雲封已經來不及思考為何他的妻子會擁有如此力量,因為周識已經跑開了,不見了身影。
只留下了摔在地上,碎成粉末的糕點。
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青蓮急道:“大人,這可怎麽辦啊。夫人和将軍會打死我的。”
祁雲封縮着脊背,疼的額頭冒汗:“你先将此事告知父親與母親,就說是我惹時兒生氣了,我現在去找她。”
祁府,祁父祁母一聽此事,當即大怒,連忙派人去尋周識。
衆人火急火燎尋找的周識此時正跪坐在一處墓園內一塊無名碑面前。
“周時,對不起。我不該搶了你的父母和丈夫,我不是故意的。他們都不知道你已經死去,沒有人記得你,你一定會怪罪我的,一定會讨厭我的。”
“我好害怕,他們不是我的,沒有一樣是我的,我占了你本該擁有的一切,我是罪人,我該死。”
“祁雲封的父母很喜歡你,祁雲封還會将自己的秘密說與你聽。若是他們知道我不是你,不是他們的女兒、妻子,他們一定會恨透我的。”
周識語無倫次地發洩着。
“我後悔了,我不要還債了,我現在就去認罪,玉帝見我自首,一定不會殺了我的。……我不會死的。”
“我不會死的。”
“唉——”
悠悠地嘆息響在周識身後。
鶴柏仙君道:“你若是現在回去認罪,倒是不會死,但是會被關進暗無天日的天牢,你願意?”
周識點頭。他願意,在天牢雖然沒有人身自由,但不用整日擔驚受怕。
“……”
鶴柏仙君又道:“那你在壽神宮打拼了三五百年的事業也不要了?”
周識沒有立刻回答,眼中也清明些。
鶴柏仙君觀他神色,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周識胡亂抹了兩把臉,道:“我……我要。”
聞言,鶴柏仙君滿意地拍了拍周識得頭頂,道:“清悠還是很有上進心的。周家女兒已經喝了孟婆湯,忘了前世,不會記恨你。至于周家與祁家,有我在,你放心。你的任務就是與祁雲封續一世緣,順帶處理處理分給你的公務。”
周識奇道:“仙君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知是誰以前拿了盆花來賄賂我,說什麽這花有靈氣,會根據他的心情變幻。更不知是誰說自己會一直擁有好心情,保證這花開得像太陽一樣明媚。”鶴柏仙君板起臉,“可某人剛下凡不過短短幾日,這花啊,蔫得要活不下去咯。”
周識被他逗得不好意思:“仙君,你快別說了。我可沒有賄賂你!那只是一盆普普通通的花,談不上賄賂!!”
鶴柏仙君扔給他一本簿子,道:“這是南安國的司壽簿,你拿着。”
周識接過,将司壽簿小心地收了起來,這可是他的身家性命。
鶴柏仙君臨行前,又囑托了一句:“你既已位列仙班,又得了‘清悠’的名號,從前做凡人時的種種,該忘了。”
周識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雙手托腮。
他本以為過去了七百年,曾經的噩夢已經如煙霧般消散。可沒想到,竟還是會因祁雲封一句玩笑勾得心智險些失常。
修仙修了七百年,真是修到狗肚子裏了。連最基本的靜心明智都做不到。
失敗,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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