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周道長苦思八載命
周道長苦思八載命
祁雲封找到墓園時,看到的是周識正與一個陌生男人親昵地交談。
那人三兩句便哄好了原本哭得痛徹心扉的人。祁雲封躲在枯枝後面,想上前質問,又不敢出去。
等到那人不見了,他才慢慢踱到了周識身邊。
一時無言,不知該說什麽。周識理了理淩亂的頭發,道:“走吧,回去。你母親又該擔心了。”
祁雲封見他雖然語氣還是有點冷淡,但還願意搭理自己,連忙伸手去扶他,唯恐周識被墓園中橫七豎八的雜草絆倒了身子。
周識也不抵觸祁雲封,畢竟他還是要同祁雲封做一世夫妻,等這一世結束,他就可以回天上了。
這次回去後,他再也不下凡了。
沒有馬車,二人只能徒步。祁雲封在看了十幾次周識後,還是忍不住問道:“剛剛那個,是誰呀?”
他聲音放的低且柔,小心翼翼,害怕再次刺激到周識。雖然最好的方法是閉嘴不問,當做沒看見,但祁雲封很在意。
也不想跟周識有什麽誤會。
“他是我上司。”
周識見他想問又不敢問,索性給自己編了個身份:“我不是有東西不讓你看嗎?那是因為我加入了一個叫‘送命’的組織,每個月要為他們做事。”
祁雲封木讷:“送命”?
這怎麽聽都不像是個什麽好地方,祁雲封道:“那你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
除了叫法不同,他整日幹的可不就是給人送命的活兒。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祁雲封驚嘆。他的妻子可真厲害,自己一定要為她保守好這個秘密。
他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也絕不多問。”
周識面上不顯,心中卻要笑昏過去。他是成了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了嗎?
想到這,周識又不禁擔憂起來。
自己如今整日用着女相與祁雲封相處,雖然他可以一直用法術維持着,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時間漫漫,總會有兜不住火的那一天。
愁——
祁雲封看他興致又低落下去,緊張道:“你還在生氣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不會跟你搶的。”
聞言,周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道:“本來就是你的,談什麽搶不搶。回家了父親又該責罰你了罷,我陪你一起,我們串通一下口供,就說是我不小心将糕點打翻在地上,怪罪是你沒拿穩。”
“不行。”祁雲封連忙打斷他,“不能這樣,要說實話,騙人不好。”
周識白他一眼:“你的心眼是實心的?兩句話就能逃過的責罰,幹嘛要上趕着挨打?”
祁雲封道:“可是我惹你傷心了,本就該罰啊?”
周識徹底不想講話了:“你!——不是,我就這麽完完整整地站在這裏,一沒受傷二沒失蹤,你為什麽非要把自己送到鞭子底下呢?!!”
本以為祁雲封能聽懂,誰知,他說的話讓周識恨不得吐血三尺。
“因為我做錯了。”
周識氣笑了:“行,那你去請罪,需要我給你找點荊棘來嗎?”
“……”祁雲封臉色微僵:“這個還是不用了。”
祁府燈火通明,下人們皆忍着困意陪祁父、祁母等在茶廳。
“母親,我們回來了。”周識一眼就看到了困得兩眼翻白,止不住點頭的祁母。
祁母驚醒,看到灰頭土臉的兒媳婦,快步走向周識,心疼道:“哎呦,兒媳婦受苦了。我讓她們備了熱水,快去去乏。”
周識看了眼已經跪倒在地準備挨鞭子的祁雲封,不想再勸,跟着祁母離開了。
月亮挂在天上,星星陪在一旁。兩人再次相遇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上午的紅痕還未消,半夜又添新傷。周識氣他不知變通,也心疼他這一身傷。為祁雲封上完藥,周識勒令他趴着不許動,自己也躺上了床。
本該是妻子與丈夫和和美美一同回家的場面,如今竟是這丈夫皮肉受傷,妻子心靈受傷的結局。
難——
周識拉過被子蒙頭,思考着。祁雲封的父母雖不知為何會如此喜歡他,但是有父母在,祁雲封應該不會輕易休棄自己。鶴柏仙君只讓他們做一世夫妻,也沒要求要愛上對方。
所以,從今天起。他還是老老實實去做“送命”的活兒,就不讨好祁雲封了。凡人壽命短暫,不過幾十載。
若是知道祁雲封壽命幾何就好了,可惜他這種小仙,是沒有機會見到記錄貴族、皇族,或者一些身具大氣運之人的司壽簿的。
想到這,周識決定明日翻翻南安國百姓的司壽簿,熟悉熟悉他未來的報告對象們。
迷迷糊糊間,他聽到祁雲封小聲道:“我冷,你把被子分我點。”
翌日。
周識坐在書房翻看着司壽簿,一行行名字掃過去,記個眼熟,以免發生什麽事情可以第一時間應對。
翻看到一半,周識停了手,眼睛緊緊盯着一個名字。為了确保自己沒有眼花,他伸手指着,一字一字念道:“譚梅,生于己亥年,壽終正寝于戊午年。”
凡人投胎前在地府了結因果,進六道盤時下一世的壽數便會自動在司壽簿顯現。
司壽簿不會出錯,那譚梅的死就一定有蹊跷。
一切生死由他們壽神宮掌管,凡人斷不會有對抗命數的能力。可若是有妖物對人類起了歹心,哪怕吸幹了凡人的精氣神,凡人也不會死掉,只會吊着一口氣活到他該死的日子。
周識臉色不禁凝重起來,發生這種事,已經不是他能處理的了,必須馬上上報。
燒柱香給鶴柏仙君傳信,講清楚來龍去脈後,周識化作原身匆匆趕往譚梅家。只是,時間過去這麽久了,還能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周識失望地站在譚梅家的小院,他沒有感受到一絲妖氣。可若不是妖,到底什麽精靈鬼怪能偷去旁人八年壽命,還不被察覺。
他正冥思苦想,卻聽身後有人喊他:“道長?”
周識回頭。
!!是祁雲封。
嗓子裏的“祁”字被他硬生生地憋下去,露出一抹微笑:“兄臺好啊。”
祁雲封看他不像壞人,表情緩和幾分,道:“在下祁雲封,不知道長在此是有何事嗎?”
周識裝模作樣,拱手道:“原來是祁兄,久仰久仰。貧道名號‘清悠’。”
祁雲封喊了一聲:“清悠道長。”
這一聲“清悠道長”聽得周識怪怪的。對不起了祁雲封,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他在心中忏悔,不由自主地雙手合十。
祁雲封看着雙手合十,面上悲憫的周識,道:“清悠道長,你來這裏可是要作法?”
祁雲封不知這裏怎麽會突然出現一個道士,但他卻覺得與譚梅的死因有關。
周識被他這一句“作法”破了功,強裝鎮定道:“哪能随随便便作法,我是來查看死者的死因。聽聞祁兄負責南安國的伏刑監?”
“嗯。我此次前來也是為此。”
周識不想打啞謎,累心又累身,幹脆道:“祁兄啊,這件案子你查不到兇手的。”
祁雲封有些不悅,到底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心高氣傲。
這道長怎知他查不到。年紀輕輕的道士,說不定是随便學了點本事就下山來招搖撞騙。
周識還不知道祁雲封已經對他感到了不屑,自顧自道:“我懷疑是有妖怪作祟,譚老太的案子你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其它的就不要管了。”
誰知,祁雲封卻嗆他:“你為什麽不讓我管?說不定就是你假扮妖物來掩人耳目。”
“……”周識無語,這人是缺根筋嗎?他道:“随你随你,你查,我看你能查出來個什麽花。”
說着,他擡腳向外走去。
還未走兩步,天上“轟隆”一聲,緊接着下起了瓢潑大雨。大雨來得快,直将周識淋成了落湯雞,渾身濕透。
清悠道長登時黑了臉,轉身躲回了屋檐下避雨,祁雲封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周識不去看他,恨得牙癢癢。
若是站在你面前的是周時的殼子,不知你還笑不笑的出來。
不一會兒,裴昭趕着馬車來接他家大人。周識見狀,不等祁雲封先上,自己已經鑽進了馬車。
裴昭為難的看着祁雲封,不知該不該把人攆下去。
祁雲封也跟着上了馬車,道:“沒事,去伏刑監。那裏離這裏近,正好可以讓這位道長避避雨、歇歇腳。”
周識将外衣脫下,晾在車內。哎,若是沒有祁雲封在,他随手丢個法術就弄幹了。
到了伏刑監,周識找了個借口溜到無人的角落将自己弄幹,又悠悠地晃蕩在祁雲封面前。
他道:“祁兄,雨下這麽大,天都黑了,你不回家嗎?”
祁雲封奇怪,自己回不回家為什麽需要他一個道士來操心。他還是回道:“這雨估計要下一夜,不回了。”
周識又道:“那你不回家,你妻子不會擔心嗎?”
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氣更冷了。祁雲封盯着他,道:“你如何得知我已有妻室,你有什麽目的。”
周識大驚,心中尖叫!又說禿嚕嘴了!
怎麽辦!
他嘿嘿笑道:“祁兄別這樣,我害怕。我外號‘神算子’,算出來的,算出來的。”
祁雲封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胡謅之語,但也沒再為難他:“明日天亮了你便離開,莫要招搖撞騙引禍上身。”
周識眼中溢出滿滿的感動,他的丈夫是什麽絕世好男人啊。面對這麽一個不知底細、來路不明的陌生人,都願意勸誡,引人向善。
正當周識準備誇誇祁雲封時,嘩嘩的雨聲中,夾雜着一道微弱的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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