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萬兩金難買救命藥
萬兩金難買救命藥
“祁兄,多日不見,別來無恙。”他本想笑着同祁雲封講話,但看着眼前這十幾具被白布蓋着的屍體,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到底是什麽東西如此喪盡天良,如此視人命如草芥。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祁雲封的聲音透露着疲憊。
周識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不要這麽兇,我若是不來,你抓不到兇手的。”
祁雲封臉色有所緩和,道:“你知道兇手是誰?”
周識攤手:“不知道。”
剛緩和的臉色又要變得難看,周識忙道:“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辦法多嘛,已經很晚很晚了,你快去休息會,剩下的我來。”
祁雲封道:“你?你有什麽辦法?”
周識道:“自然是用一些你們凡人看不到辦法啦。”
“……”祁雲封道:“穿個道士的衣裳,你就飛升成仙,不是凡人了?”
聞言,周識慢慢轉動自己的脖子,将臉朝向祁雲封,幽幽盯着他:“祁雲封,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祁雲封沒理他,也沒去休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準備看看周識有什麽凡人見不得的辦法。
周識見祁雲封不離開,也不在意,拿出自己的司壽簿開始核對死者的生辰與壽數。
祁雲封盯着周識手中的司壽簿,先前他在城內碰到這道人時,視線昏暗,未看清他手中拿的是什麽東西。
如今這裏燈火通明,這人手中拿的簿子竟與他妻子整日翻看的那本十分相像。
周識越核對,心中越不安。這些人與譚老太的死因一模一樣,均被偷了壽命。
譚老太被偷了八載,而這些白布之下的人,則只多不少。最少的一位被偷了二十年,而最多的一人,足足被偷了五十年壽命。
将這些記錄到紙上,寫到最後,執筆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工整的字體也變得歪歪扭扭,墨色雜亂。心髒被壓上了一塊巨石,如溺水之人抓不到救命稻草般恐懼、絕望。
啪——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帶他抽離了出來。
祁雲封抽出周識緊緊攥着的毛筆,連連喚他:“清悠,清悠。清悠!”
周識回過神來,大口喘着氣:“你剛剛叫我什麽?”
祁雲封見他已無礙,将自己包裹着周識的手松了開:“清悠。怎麽了?”
“沒事,以後多叫叫。”周識半趴在桌邊,用手肘支撐着身體的重量,“這案子,你別摻和了,危險。”
祁雲封問道:“你也在為‘送命’做事?”
“什麽?”周識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哦,你說‘送命’啊,我是我是。你要為誰送命嗎?看在朋友的份上,我給你算便宜點。”
周識滿口胡言,瞎編亂造。果然,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掩蓋。
祁雲封道:“不是,我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周時的人,她在那裏怎麽樣。”
……你可真關心你的妻子。
周識道:“不認識,我們在那裏都是用代號相稱,不用真實姓名。”
看着眼底浮現失落的祁雲封,周識又道:“那你将她的生活習慣什麽的,或者有沒有什麽特點,我去幫你打聽打聽。”
周識本意是不想祁雲封因為這種虛假的謊言難過,不曾想,被迫聽了小半個時辰有關于自己的瑣碎小事。
就連他喝口水要咽幾次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種事,他身為當事人都從未注意過。如果不知道祁雲封是個絕對的正人君子,他真要把人當變态了。
祁雲封,這就是你說的不喜歡?你确定不是情根深種?
周識聽得面無表情,麻木地望向祁雲封。祁雲封以為自己将人說煩了,忙道:“不好意思,有點多。”
周識幽幽道:“你對你妻子還真是情、深、意、切、呀!”
祁雲封道:“這些都是應該記得的。”
周識不想再與他争論這些,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注意休息。”
乘着夜色,周識出了皇城,決定去南安國其它地方查探一番。查探的結果讓他緊繃的心弦松了一松。
看來,無故被偷去壽命這件事如今還未波及到外面,只在皇城內發生。
這件事若真的遍及整個南安國,他清悠仙人的飯碗真的保不住了。
天微微亮起,周識又變作周時回了祁家。剛走到大門前,就見周家的家丁拉着幾輛馬車停在祁府門前。
周識走上前去,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怎麽突然來了?爹娘呢?”
家丁道:“小姐,這是老爺、夫人吩咐給您送來的一點金子。老爺說最近皇城不太平,要發生禍亂,讓你缺錢了盡管向家裏要。”
周識低聲呢喃:“禍亂?”莫非周老爺知道什麽,看來要回周家一趟了。
他道:“我知道了,你幫我轉告爹爹,時兒明日回家。”
“好的小姐。”
家丁走了,給周識留下了六輛裝滿了黃金的馬車。
他們周家可真有錢,至少他活了七百年,見過的金子加起來也沒眼前這其中一輛馬車上的多。
家丁剛剛還說什麽了,說這是一點金子。
周識嘴角上揚。家有千金,行止由心。
吶——
搬金子的聲音驚醒了祁母,祁母匆匆趕來,問道:“兒媳婦,這怎麽這麽多金子?”
周識道:“我爹娘給的。”
祁母“诶”了兩聲,沒說話。
等到周識督促着家丁将金子搬完,再去看祁母時,卻發現祁母老淚縱橫。吓得周識心髒怦怦跳:“母親你怎麽了?”
祁母衣袖拭淚:“兒媳婦,讓你嫁進我們家真是委屈你了,你在我們家一定吃不好睡不好吧,我這當婆婆的真沒用……”
周識淩亂,一頭霧水,他整日吃好喝好睡好,過得還是挺逍遙自在的。
“母親,我在咱們家過得特別開心!您放一百個心。再說,那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再貴也貴不到哪裏去,您別傷心,我們去吃飯。”
祁母擦幹了淚,兩人一同去膳廳。
看着飯桌上的兩道菜,以及兩碗白粥。
周識沉默,祁母窘迫。
祁雲封有這麽窮嗎?還是不願意讓他吃點好的?
顯然,兩個都不是。
兩人不語,周識拿起勺子将菜汁灑在了白粥上,攪拌攪拌喝了下去。
吃過飯,周識找到了管理祁府食材購買的下人,道:“最近的飯食是怎麽回事?”
那下人一聽,以為周識是在興師問罪,當即就要下跪:“少夫人,我沒有私吞,您要相信我啊。”
周識扶起他,道:“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下人仿佛找到了宣洩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少夫人,最近也不知怎麽了,城內突然出現了很多富人,金子不要錢似的往外花。城內的物價越來越高,雖然咱們祁府是不差錢,但也經不住東西越漲越貴。一頓飯都要上百兩黃金,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已經好多日沒吃飽了。”
周識擰眉道:“這件事老夫人知道嗎?”
“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老夫人願意救濟我們,我們恐怕早就餓死了。”
周識揉了揉眉心,寬慰道:“我爹爹今日帶了些金子來,就在庫房,你們拿去用,可別硬撐着。還有老夫人那裏,也不可疏忽了。”
“多謝少夫人,小的這就去。”
等不到明日了,今天就要回周家,周老爺口裏的禍亂,恐怕就要來了。
來不及讓下人通報,周識直接出現在了周父面前:“爹爹,您口中的禍亂,指什麽?”
周父見到自己的女兒,原本憂愁的臉瞬間有了笑容:“女兒,在祁家可有受苦?”
周識搖了搖頭:“沒有,我很好。”
周父雙手背在身後,嘆道:“不久前城內突然多出了幾家富商,這本是好事,畢竟有競争才有進步。可不知為何,這樣的富商越來越多,若是他們安安分分的做生意,也就罷了。可偏偏他們要哄擡物價,這樣下去,富人倒是越來越富,窮人只會越來越窮啊。”
周識靜靜聽着,周父接着道:“後來也不知怎麽回事,一夜之間,似乎所有人都成了擁有萬兩黃金的富人,可這也根本沒用。物價已經被擡了上去,那一點金子,連杯茶水都買不到。”
周父捶胸頓足,周識聽得膽戰心驚。這分明已經打亂了凡人的正常生活,負責南安國百姓的司財小仙怎麽不管管。
末了,周父道:“女兒,這件事若是再不解決,恐生戰亂。”
周識心中又是一驚,匆匆與周父告了別,趕往城內供奉的財神殿。殿外,他變回清悠仙人的模樣,這才走了進去。
剛一靠近財神像,周識便聽見小聲的抽泣。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南安國都要出大事了,這司財小仙怎麽還躲在自家財神神像裏哭哭啼啼。
周識打斷這小仙的抽泣,斥道:“別哭了,出來。”
那聲音果然不哭了。半晌,才從神像後面探出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只天靈蓋上紮了一個沖天炮小辮。
看起來是個八九歲的小孩。
不過周識可沒打算将這人當做小孩看,他們兩個誰的年齡大,還說不準呢。
周識道:“你叫什麽名字?南安國的物價破壞成這樣,你不知道?”
小童從神像後走了出來,道:“我叫明耀。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們的錢財都不受我控制,我沒辦法。”
明耀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恨不得将頭埋進財神爺爺的神像內。
周識緩緩吐出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火氣,道:“既然這樣,你為何不去求助財神殿內的仙君,将此事上報?”
“我害怕。”
這句話氣得周識簡直心梗。默了片刻,如果是他,他也不敢上報。周識道:“我每日在皇城內游蕩,你随便哪次把我攔下來,我也不會不幫你。”
明耀道:“可是你在壽神殿當值。”
周識徹底無語,雖然他們壽神殿的确與財神殿有那麽點不愉快,但也不至于見死不救,棄凡人性命不顧。周識扶額:“那你也能取找別的同僚來幫你一起啊,你這樣拖下去,等月末要交報告的時候,你怎麽辦?”
明耀道:“不知道。”
……周識真想給他來幾拳,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麽通過考核成為他的同僚的。
也罷,為了天下太平,他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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