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色慌張與君共舞
夜色慌張與君共舞
黎明将至,周識變回周時,鑽進了早已涼透的被窩。
“大人,你昨夜沒休息好?”裴昭在見證祁雲封半個時辰打了二十七次哈欠後,終于将這句話問出了口。
祁雲封揉了揉眉心,嘆道:“沒事。”
又是夜晚子時,周識繼續化作清悠道長去處理司壽一事,祁雲封也沒再去尋他,只囑咐他注意安全。
就這麽過了幾天,周識終于将積攢了近二十天的事務處理完畢。
犒勞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自己,當即決定——尋個地方舞上一曲。
至于選在什麽地方。
能夠集美女如雲、絲竹管樂,以及吶喊捧場之地,唯凡間青樓。
尋了個借口離開祁府,周識只身一人來到彩月樓。踏進彩月樓的瞬間,他變作了從前下凡跳舞時經常使用的女相,樣貌與清悠仙人有七八分相像。
薄紗掩面,周識飄飄然落至高臺之上,與一衆舞姬共同起舞。
長袖翩跹,衣裙飄曳,微微揚起的面紗,露出了一張冰清玉潔的面龐,與周遭的紛雜格格不入,引得臺下連連叫好。
各種金銀珠寶紛紛扔向高臺。連帶着砸向高臺的,還有富商的邀請之語。
“這位美人,我出五百兩!陪我一晚可好?”
“不!美人,跟我,我出一千兩!”
又一人緊接着道:“一千兩怎麽了?現在誰還不是個有錢人了。我出一千兩黃金!美人,跟我走吧!”
“……”
周識只笑了笑,沒有應下任何一人的邀請。他這一笑,泠泠之聲入耳,又引得臺下衆人競相争搶。
“老大,都到門口了,你就跟我進去吧。”裴昭站在彩月樓門口,努力勸祁雲封,“你忙了那麽多天了,去玩玩,放松一下。”
祁雲封不贊同:“放松有很多種方法,為何偏偏要選這一種?況且,我已成親,來這裏不合适。”
裴昭道:“偶爾來一次,我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說着,他用眼神示意旁邊同行的幾位兄弟,幾位兄弟紛紛點頭附和。
祁雲封本想離開,但聽到彩月樓內突然爆發的叫好聲,不知怎地,竟接過了裴昭手中的面具。
見此,裴昭心下一喜,連忙推着祁雲封走了進去,邊走邊道:“老大,聽說今夜彩月樓新來了個舞姬,可惹得許多人千金求她一夜。”
幾人找了個二樓的位置坐下,祁雲封道:“我就在這裏,你們去玩吧。”
見他們的老大似乎真的只想坐在這裏喝茶聽曲,裴昭也不再強求,帶着兄弟們也去了高臺下為舞姬們喝彩。
又一舞畢,周識擡眼,望向了獨身一身的祁雲封。心中微轉,便拽着垂落的紅綢躍到了男人面前。
此情此景,像極了上一世他與祁雲封相遇的場景。萬物寂靜,周識緩緩向面前之人伸出手,道:“不知這位公子,能否與我共舞一曲?”
祁雲封巋然不動:“抱歉,我已有妻室。”
周識微微一怔,随即道:“想必夫人不會介意。”
祁雲封道:“我介意。”
“……”周識無語片刻:“公子真是不解風情。”
說罷,也不顧祁雲封意願,他直接将人拉起,帶到了高臺:“今日你跳,也得跳,不跳,更得跳,由不得你。”
于是,兩人在高臺之上跳了今夜最後一場舞。
飛身躍下高臺,祁雲封與裴昭幾人道了別,匆匆趕往家中。推開門,就看到坐在梳妝臺前,擺弄着自己頭發的妻子。
周識道:“發生什麽了?怎麽慌慌張張的。”
想起自己方才竟與一陌生女子跳了舞,祁雲封心中沒由來的一陣心虛,走到周識身邊就要低頭認錯:“時兒,對不起。”
周識轉過身,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對不起什麽?”
祁雲封小心翼翼道:“我剛才跟一個人在彩月樓跳了舞,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後再也不會去那裏了。你若是生氣了,就拿鞭子抽我。”
周識心想,與你跳舞的人就在你面前,我有什麽可生氣的。
不過這些可不能讓祁雲封知道。他笑道:“确實該罰,不過罰什麽我還沒想好。”
祁雲封道:“你不生氣?”
周識道:“我為什麽要生氣?”
“哦。”
周識卸下頭上的首飾,道:“好了,不早了,快上床睡吧。”
翌日,周識仍舊在睡,祁雲封出門沒有去伏刑監,而是進了先前李公子請客的酒樓。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還未喝幾口酒,有一身着圓領袍的青年坐在了他對面。
祁雲封擡眼瞥了一眼青年,并未言語。現在不是吃飯的時辰,酒樓內不過三兩人,這人偏偏坐他對面,顯然是故意為之。
見祁雲封如此沉得住氣,青年卻坐不住了。他輕咳一聲,想要吸引祁雲封的注意。
祁雲封頭也不擡,伸手将酒壇往自己這裏攬了攬。
“……”
青年也不再故弄玄虛、故作高深,端起自己的酒杯往祁雲封身旁湊了湊:“在下鐘鳴,不知這位兄臺如何稱呼?”
“祁雲封。”
得了冷臉鐘鳴也不惱,依舊笑嘻嘻道:“不知祁兄為何只身一人在這裏喝悶酒?”
祁雲封道:“沒什麽,想喝就喝了。”
“說得好!”鐘鳴一手拍在祁雲封肩膀,“相逢即是緣,今日這酒,我請你!”
“小二,結賬!”
小二一聽,連忙跑了過來:“兩位客官,一共一百兩。”
“一百兩?你這是黑店嗎?”鐘鳴不可置信,但手還是伸進懷中掏錢,小聲嘟囔,“這凡間的一頓酒如今怎麽這麽貴。”
等他掏了一百兩的銀子放在桌子上後,那小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官,不是銀子,是金子。”
“?……”鐘鳴伸手去抓小二手腕,小二大驚,扯着嗓子喊道:“你要幹什麽!一百兩黃金都沒有,你怎麽敢出門的。”
鐘鳴也喊道:“我是要給你把把脈,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自己聽聽你說得那是什麽話,什麽叫沒有一百兩黃金出不了門?你是有一百兩金子嗎?你有一百兩金子你怎麽還在當小二?!普通人家一年能掙個一百兩銀子都高興地要去燒高香,你你你……氣死我了。”
鐘鳴甩開小二,坐回凳子上,雙手壓在胸口上給自己順着氣,氣得不輕。
見兩人鬧完,祁雲封才道:“賬先記上,我晚點差人送來。”
小二臉色頓時由陰轉晴,笑道:“好嘞大人。”
說罷,祁雲封起身離開了酒樓,鐘鳴也趕緊跟了上去。
“祁兄,祁兄。你這也太冤大頭了,一頓酒,怎麽可能要一百兩黃金,那可是金子,不是地上的泥巴……”
祁雲封道:“如今皇城內,皆如此。”
鐘鳴反駁道:“不不,這一點都不正常。我們可不能因為別人皆如此,自己也要做這樣的人啊。面對不合理,我們要勇敢說‘不’!”
祁雲封反問他:“你有什麽好辦法?”
鐘鳴露齒一笑,道:“沒有。”
無言片刻,兩人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祁府門前,祁雲封道:“我到家了,你要進去喝茶嗎?”
“不了不了。”鐘鳴拱手,“有緣再聚。”
進了書房,祁雲封看到書案旁埋頭的身影,輕聲道:“我回來了。”
周識頭也不擡:“今天回來的這麽早。”
“伏刑監近日沒什麽事。”
“哦,挺好的。”祁雲封走去自己的位置,經過周識時,卻見周識突然擡頭,直直地盯着他,“你今日見什麽人了?一股銅臭味。”
祁雲封下意識舉起衣袖聞了聞,除了一點酒氣,沒別的味道。但他還是道:“遇見了一個叫‘鐘鳴’的人。”
周識心中了然,是與鶴栢仙君同一仙階,在財神殿當值的仙君。仙君的事情不是他這樣的小仙能過問的,周識便沒再追問。
兩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臨近午時,周識才放下手中的筆:“去吃飯嗎?”
看着飯桌上的四菜一湯,周識奇怪不已。倒不是他嬌生慣養非要吃什麽山珍海味、鳳髓龍肝,只是眼前飯菜雖好,但與祁府先前的膳食比起來,說上一句“磕碜”也不為過。
祁母似是認為周識對此不滿,局促道:“兒媳婦,你若是不喜歡,我馬上讓人去換。”
周識道:“不用的母親,我覺得很好。”說着,他在桌下踢了踢祁雲封,示意他說話。
祁雲封會意:“時兒喜歡這些,母親,快吃吧。”
祁母見周識神色不似作僞,這才放下心來。也不知怎麽回事,最近物價飛漲,若不是他們将軍府有些資本,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吃過飯,周識坐在回廊望天。距離上次宴會與人交手已經過去這麽久,他一點線索都沒尋到。
還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見祁雲封急匆匆地向外走去。周識叫住他,問道:“你怎麽這麽急?發生什麽事了?”
祁雲封原本焦急的腳步在聽到周識聲音的一刻驟然停下,随即道:“城內突然發生了十幾起命案,我要去伏刑監。今晚,可能不回來了。”
命案?十幾起?
周識瞳孔微縮,這怎麽可能,司壽簿上記錄的這個月去世的不過才三人,且個個均是壽終正寝,但祁雲封也絕不可能用人命來開玩笑騙他,他啞着聲音道:“嗯,你小心點。”
夜半,周識化作清悠道長走進了伏刑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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