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傷痕
傷痕
“嗬——!!”
顧知洲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末班星軌在窗外飛馳而過留下的光影讓他一時之間無法适應,他神情呆滞地看着重新回歸一片黑暗的窗外,好一會兒才伸手觸摸周圍——是他睡了許多年的床,床單應該是才被虛拟管家從陽臺收回來,上面還帶着白日裏陽光的溫熱。
這一切太過于熟悉,以致于他還沉浸于如同從來沒有過的,清晰的夢境中,回想着某個人在天臺自上而下投來驚恐的眼神,以及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
“……是做夢嗎?”顧知洲緩緩地從床上滑下來,用仿佛第一次使用這具軀體一般的行動力走到了洗手間,小男孩兒形态的虛拟管家察覺到他的去向,早就提前為他打開了洗手間的燈。
适應光線後,看着鏡子裏一臉不爽的自己,顧知洲才回過神,他現在是在自己家裏,不是在前往什麽破舊廢棄工廠的路上,耳邊沒有智腦響起的鈴聲,沒有人威脅他“十分鐘之內不趕到就撕票”——也沒有人在等待他去拯救。
他瞪着自己,直到眼睛因為幹澀而開始不适,他才低頭洗了把臉,再擡起頭時眼中已經是一片清明——是夢……個屁。
顧知洲猛然伸手撩起自己右耳邊的頭發,看見太陽穴旁邊有一個猙獰的,雖然愈合看上去也還是很吓人的彈孔傷痕,他記得這裏,槍聲就是從右耳邊響起,随後是足以奪去所有意識的,一瞬間的劇痛。
他的确被槍射中過,否則這裏不會有這麽一道傷痕——可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不是夢,那又能是什麽?
“重生……?”不知道過了多久,巨大的月亮也從天邊落了下去,不久之後是會将一切黑暗吞噬殆盡的光明籠罩整個α星。
顧知洲重新洗了把臉,輕聲問道:“管家,真的有人會重生嗎?”他深知這個問題的荒謬性,卻還是寄希望于高科技的知識。
“關鍵詞重生,為您查詢到《邪王重生:追妻一千零一次》《重生之總裁為我豪擲一千億》《絕世小受:重生之邪帝只愛我》……請問還有其他可以幫到您的嗎?”
顧知洲:“……”
看來高科技也靠不住。
“算了,今天是周幾?”顧知洲放棄了和虛拟管家追根究底的想法,熟練地打開衣櫃,找出萬年不變的黑色西裝,準備洗個澡就去公司。
“今日周二,天氣晴,午後會有短時間的雷陣雨,請記得帶傘出門。”虛拟管家一邊說着,一邊邁着小短腿噠噠噠跑到門口,為他準備好了雨傘。
顧知洲随口應了一聲,他現在滿心只想确認一件事情,讓他死了一次的撕票事件中另一位主角——賀明樊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
顧知洲想到這個名字,眼前就飄過死前看見的那雙布滿了驚恐與不敢置信的海藍色眼眸。
他那位一絲不茍,處處惹人嫌的上司,那位被他私底下暗戀了五六年的Omega總裁,賀明樊現在究竟在做什麽?
他手一頓,險些将領帶系成紅領巾,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拿上公文包就跑了出去,留下虛拟管家面對着砰的一聲關上的房門,眨巴眨巴馬賽克的小眼睛看向身邊準備好的雨傘。
虛拟管家:“……?”
……
“你說什麽?”
顧知洲皺起眉頭,看着眼前的前臺女孩兒:“你剛才說賀總怎麽了?”
接待是個Beta妹子,平時說話輕聲輕語,也負責公司大廳裏的重要事務,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平日裏溫和待人的顧助理露出這樣吓人的表情:“賀,賀總在γ星出差,遇到了事故,現在正在醫院觀察,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來……”
“誰打來的電話?有沒有說他怎麽樣?受傷了沒有?”顧知洲一連串的問題讓接待應接不暇,連忙道:“是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說是還沒醒過來,應該……應該沒有大事?”
“告訴下面的人,我要去γ星一趟,讓他們……”顧知洲聽到這個消息哪裏還待得住,火急火燎地就要去訂票飛γ星,接待趕緊從前臺跑出來拉住他:“顧助理!你不能走!今天還有三個大客戶要見,賀總走之前交代的很嚴肅,你要是走了誰來應付他們?”
接待在他拒絕之前繼續說道:“賀總今天不在,如果你又不坐鎮,我們公司絕對會被人看輕的。”
“……抱歉,是我心急了。”
公司漸漸人多了起來,顧知洲知道賀明樊交代下來的事情沒人敢怠慢,就算是他也必須認真去對待,也只好先把擔心放一放,上樓之前依然不忘讓接待替他留意醫院那邊的來電。
站在電梯裏,顧知洲不自覺地用頭發将那道彈孔模樣的傷痕擋住——看來要把頭發留長了,在不清楚事态之前絕對不能讓人發現他的異樣。
午後,正如虛拟管家所言,天氣開始變陰,逐漸下起了小雨,正如同顧知洲現在的心情一般,他煩躁地在會客廳裏來回踱步,不僅僅是醫院那邊毫無消息,這第三個客戶還偏偏在他心最焦急的時候推遲了會面時間。
“顧助理,人已經到樓下了,你再等一下。”送文件進來的人說道,感受到會客廳裏不由自主蔓延開來的Aphla信息素不安的氛圍,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那個,你最好還是把信息素收一收,等一會兒來的也是個Aphla,公司裏本來就你一個Aphla……氣勢放得太放肆,我們也受不住。”
“知道了。”顧知洲只好收起煩躁,準備見這最後一位客戶——他已經打算好了,等處理好今天的事情就立刻飛去γ星,正想着見到了賀明樊要和他說些什麽,外頭這耍大牌的第三位客戶終于到了。
顧知洲擺出一副招牌笑臉,準備用他流利的話術把這家夥應付過去,好趕緊趕最後的班次去找人。
“瑪爾斯先生,賀總今天有事不在,合同這一塊将由賀總的貼身助理來進行接洽。”
“嗯?我還以為你們公司是做慈善的,到處都是Beta和Omega,原來也是有Aphla坐鎮的嗎?”
聽到來人輕浮的聲音,顧知洲腦子裏緊繃着的一根弦突然斷了。
這個語氣,這個吊兒郎當的聲調,和他在智腦電話中聽到的,威脅他再沒看見人就撕票的那個混蛋的聲音一模一樣。
顧知洲緩緩擡起頭,臉上的笑容随着他看清這張臉逐漸消失,帶人進來的接待看見顧知洲臉上表情變冷心裏一咯噔,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感覺,她覺得有不好的事馬上就要發生。
果不其然,還沒待人走近,顧知洲就已經揮出迅捷如風的一拳,這一拳使了十足的力氣,顧知洲将他到方才為止的一切惶恐緊張,以及對賀明樊的不安全都塞進了這一拳裏,如果不是這人身後還有自帶的助理扶了他一下,“重要的第三位客戶”怕是要被他一拳打飛出去。
“顧助理!你這是做什麽!”接待吓壞了,趕忙去拉人,誰知顧知洲一嗓子讓她驚得不敢再動:“誰都別過來!”
就是他!就是他綁架了賀明樊,就在他即将能将賀明樊解救出來的時候,給了他腦門一槍!
他甚至不知道在他死後賀明樊究竟發生了什麽,賀明樊有沒有被這人怎麽樣,幸好上天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雖然還沒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現在讓他看見了“兇手”,就別想讓顧知洲輕易放走眼前這人!
顧知洲這一拳打在了來人的面門上,再偏一些就能将他門牙打掉,即便如此,這一拳也将人的臉打破相了,他拎起這人的領子,還想往他臉上還想再來一拳,這時兩方的助理終于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将兩人拉開。
“你是不是有病啊!”被打的人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自帶的助理也在幫忙按着顧知洲,他想擦擦臉上的血都找不到紙巾,可看着咬牙切齒,滿眼恨意的顧知洲,他愣是說不出下一句狠話,可他也不能讓自己白挨這一頓打:“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
一個小時後,顧知洲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看着衛生機器人在面前來回好幾遍,那位瑪爾斯先生終于捂着他金貴的臉從診療室裏走了出來,看見顧知洲連忙後退一步,生怕他再給自己來一拳:“看,看什麽看?”
“顧助理!賀總那邊來消息了!”跟着來醫院的接待沈安跑了過來,手裏是顧知洲忘拿了的智腦,看見瑪爾斯趕緊朝他鞠個躬——自己的頂頭上司把人打了一頓,她可不能再得罪人家。
顧知洲接過自己的智腦,顯示賀明樊的電話正在通話中,他不知怎的緊張起來,清清嗓子正準備問問他身體怎麽樣,就聽見冰冷的女聲:“是顧知洲顧先生嗎?我們這邊查詢到賀明樊的智腦上緊急聯系人是您,賀先生目前因為腦震蕩在我院治療,根據γ星法規,我們需要先通知緊急聯系人……”
“他有沒有事?”即便聽見自己被賀明樊備注為緊急聯系人,他也沒有多加注意,而是被賀明樊的傷情勾住了心弦,顧知洲語氣登時冷了下來,“還有其他受傷的地方嗎?”
“經過檢查,目前還沒有發現大問題……”
“好的,等他醒了,請替我轉告他。”顧知洲說着将視線落在了瑪爾斯身上,“我和瑪爾斯打了一架。”
電話那頭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還是在電話挂斷之前應了一聲好。
“這生意別想做了!”瑪爾斯感受到他的挑釁也不敢有什麽動作,他知道自己打不過顧知洲,捂着腫起來的臉,離開前留下惡狠狠的一句,“告訴你們老板!以後別想和我們有合作!”
沈安嘆了口氣:“說得好像我們沒了他不能活一樣。”他們公司是α星最大的軍械供應龍頭,這生意沒了也是瑪爾斯那邊損失更嚴重,只不過賀明樊回來之後肯定免不了一頓冷臉就是了。
“啊,顧助理,你的手……”
顧知洲擡起自己的手,這才發現,他的手竟然因為打了人一拳而擦破流血了,任由沈安把他拉進診療室,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來:“你說賀總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是什麽反應?”
“……大概會把我們都開除吧。”她已經能想到自己在街頭撿廢棄鐵皮的場面了。
“滴滴。”顧知洲的智腦響了一聲,他低頭看去,是幾年不曾聯系的母親發來的消息,讓他在後天去見一個人。
……
而遠在天邊的γ星醫院,剛剛醒過來的賀明樊面對護士轉告給自己的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頭疼地伸手抹了把臉,卻在額邊摸到了本不該存在的傷痕,傷痕是向裏面凹進去的。
賀明樊:“……”
看來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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