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費裏

費裏

是夜，顧知洲被胸前的沉重壓醒，他本來就睡得不好，睡前心裏還在擔心賀明樊，睡着了又做噩夢，幾個因素重疊，現在更是一頭冷汗，誰知醒來之後正好對上一張堪稱“嚴肅”的貓貓臉。

那只被他撿回來的、大概是賀明樊的寵物的家夥此時正襟危坐在他胸前，怪不得他覺得有個秤砣壓着自己——他如果沒醒過來，到明天早上估計是醒不過來了。

“你晚上不用睡覺的嗎？”顧知洲伸手想要把這家夥抓進被窩一起睡，沒想到貓貓似乎是看明白了他的意圖，頭一歪從他手下躲開，依然端着那張貓臉“嚴肅”地盯着顧知洲。

“怎麽了？”顧知洲自嘲道，“我是不是說夢話吓到你了？”

貓咪從他身上下來，在地毯上找了個地方将自己團成了一團，顧知洲見它像是要睡覺，本想把它轉移到床上來，不料不論他從什麽地方下手，這個家夥都能像水一般從容躲開，顧知洲只好放棄這個想法，也實在是累勁兒上頭，自顧自睡了過去。

直到他的呼吸聲逐漸平緩，地毯上一動不動許久的生物擡起耳朵動了動，不自覺地甩着那條毛絨絨的松軟大尾巴輕巧地跳上了床。

賀明樊已經逐漸适應了這具身體，不用他多加注意就能做到悄無聲息，他一步一步走到顧知洲臉頰邊上，端正坐下，想起顧知洲再次入睡之前的事情，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複雜許多。

這個家夥睡着為什麽會叫自己的名字？

難不成他在夢裏夢見被扣工資了？賀明樊不耐煩地甩着大尾巴，心想我也沒給他扣過工資啊？

圓圓的貓貓腦袋想不明白這麽難懂的問題，賀明樊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時鐘，時針剛剛走過三點，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賀明樊也算是一夜沒睡，卻還是精神奕奕。

“不能就這麽留在這裏，得想方法回去才行。”賀明樊喃喃着，顧知洲的手忽然摸索着摸了摸他的毛腦袋，吓得賀明樊頓時僵在原地。

顧知洲翻了個身：“不要叫了……快點睡覺……”

賀明樊這才反應過來，現在自己的說話聲不過是在喵喵喵而已。

逃離了顧知洲的手掌之後，賀明樊扭頭跳下了床，誰知這次落地并不是悄然無息，而是沉沉的“撲通”一聲。

賀明樊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背，這是人類的手背……他變回來了！

但這變回來的時機也太不對了吧？！

他第一反應就是回頭去看顧知洲有沒有醒過來，看見那人還穩穩睡着之後心裏的一顆大石頭登時落下來一半，他很快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自己現在身上不着寸縷。

賀明樊：“……”

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的賀明樊腦子宕機了幾秒鐘，将視線落在了左手邊顧知洲半開着的衣櫃門處。

賀明樊沒有一絲掙紮，起身迅速地從衣櫃裏扯下幾件衣服胡亂套在了身上——他絕對不要光着身子回去！

只不過他很快就後悔了。

方才還是貓貓形态的它本應該嗅覺更加靈敏，不過那個時候他正在胡思亂想，沒有注意到顧知洲床鋪上的氣息——又或許是貓貓形态的自己不會受到信息素的影響。

總而言之現在賀明樊滿腦子都是顧知洲霸道不講理的信息素，上等Aphla的信息素簡直和罂粟沒有兩樣，賀明樊幾乎快要上瘾，還好危機意識讓他從這種窘迫中脫離出來——顧知洲又在無意識地嘟囔賀明樊的名字，這一次他不再是連名帶姓地叫，而是充滿渴望和不甘的“明樊”兩字。

賀明樊穿着明顯不合身的衣服，站在顧知洲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終于在顧知洲又伸手亂抓的時候意識到了他在抓什麽，趕忙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拿了個枕頭塞給他。

他不能繼續在這裏待下去，再待下去他怕是會潰不成軍。

賀明樊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這個他深愛着的，卻不能觸碰的Aphla，轉身離開。

只有床上留下的些許貓毛證明這裏曾經有誰來過。

次日清晨，顧知洲頂着一頭亂毛，懷裏還抱着個枕頭，看着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房間陷入了沉思。

這應該是他的卧室，既然如此為什麽像是被打劫了一樣？本該好好挂在衣櫃裏的衣服散落一地，床頭櫃上的鬧鐘四腳朝天，床上的被褥還留着幾個爪爪印以及幾根毛。

……對了，貓呢？

顧知洲一骨碌爬了起來，着急忙慌地抓過智腦想要看看時間，沒想到在置頂看見了來自賀明樊的一條短訊。

“貓已到家。”短短的四個字卻像是救了顧知洲一命，先不論賀明樊會不會因為寵物丢了這件事和他生氣，光是讓外人得知賀明樊飼養絕種動物就會讓整個公司陷入輿論。

尤其是賀明樊，他會因為這件事被送上星際法庭，罪名肯定小不了。

顧知洲狠狠松了口氣，這會兒腦子也清醒了，他的房間估計是被貓弄的，現在收拾也來不及，還是快點去公司吧。

他沒有注意到，還在充電的虛拟管家的電子信息欄中有個未讀消息。

“系統升級中，監控及監控回放等功能暫時無法使用。”

……

賀明樊坐在會議室的正座上，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子，兩邊的人都不敢大口出氣，生怕被賀明樊的氣場波及。

距離計劃開會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将近十分鐘，賀明樊右手邊屬于顧知洲的位置依然空着，賀總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好看，也不知道等一下會不會發火——雖說他從來沒有發過火，可衆人一想到生氣的賀總就更惴惴不安了。

平時冷臉都已經夠吓人了，要是生氣了……想想都覺得可怕。

費裏擡眼瞥了一眼賀明樊，想起自己早上把智腦還給賀明樊時他臉上的淡定神情，猜測昨天晚上大概是沒什麽事情——如果能把他手上明顯被人用力抓過留下的痕跡忽略不計的話。

哦，還有明顯使不上勁的腿，雖說他已經很努力地在掩飾這一點了。

費裏将目光收回來，她選擇閉嘴，反正和她沒關系。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會議室的門啪的一聲被推開，顧知洲一邊整理領帶一邊走了進來，他幾個大步來到賀明樊面前，深深地鞠了個躬：“非常抱歉，耽誤了您的時間。”

衆人都有些驚訝，他們都是第一次看見顧知洲遲到，也是頭一回見着顧知洲給賀明樊這麽鄭重其事地道歉。

賀明樊也被他吓了一跳，本來準備好的為顧知洲遲到找的理由一下子忘了個幹淨，擺擺手示意沒事讓他坐下。

顧知洲迅速坐下，卻發現自己面前沒有任何計劃書，包括其他人，看來這是有臨時安排，就在這時賀明樊站了起來：“大家都知道我司近期和M集團有相關合作，原本我與對方提出了更進一步的合作，M集團多日沒有給我回應。”

顧知洲眉頭一皺，M集團就是瑪爾斯的家傳産業，近幾年才加入了武器配件的加工和運輸，賀明樊和他們合作也正是看上了他們和β星的合作路徑，以兩款武器配件的配方作為交換與他們進行合作。

這些都是“上輩子”他後來才得知的事情，那個時候對方表現得很是殷勤，現在怎麽轉了性子？

顧知洲壓下煩躁的眼眸，一想起瑪爾斯他心裏的火就霍霍地燒。

“在今天早上，我們收到了M集團跨過我們轉頭和其他人合作的消息。”賀明樊環視一圈衆人，臉上是公事公辦的冷漠，“既然如此，就把原本的計劃先往後放，今天必須把這件事解決。”

費裏看了一眼還沒完全醒酒的沈安，問賀明樊：“那麽賀總覺得待誰去比較合适呢？”

她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顧知洲，上一次顧知洲和M集團的公子瑪爾斯起的沖突并不算小，要不是瑪爾斯不想鬧大，顧知洲估計早就上了星際新聞頭條。

賀明樊也有些猶豫，這件事他肯定得親自出馬，如果沒有那次沖突，顧知洲就會是最合适的人選，他頭腦靈活，而且也鎮的住場子。

賀明樊在心裏啧了一聲，面上淡定：“顧知洲……”

“我去不合适。”顧知洲打斷了他的話，他就算再想跟在賀明樊身邊，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和瑪爾斯鬧性子，可他看見瑪爾斯之後會發生什麽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賀明樊垂眸看着他倔強的後腦勺，向他後腦勺伸過去的手硬生生轉了個頭，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有我在，你怕什麽？”

顧知洲：“……”

他是不是還做夢呢？賀明樊居然會主動觸碰他？

看樣子是要散會了——費裏拉着沈安站了起來，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她起身從顧知洲身邊經過，忽然間察覺到了什麽，猛地回頭，顧知洲被她看得一激靈：“怎麽了嗎？”

費裏目光從他肩膀上那根幾乎可以忽略的白色毛毛上移開：“沒事，祝你們順利。”

顧知洲點點頭，沒有放在心上，心細的賀明樊注意到了費裏的不尋常，當他看見那根貓毛時心裏猛地一頓。

費裏發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