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怕

第28章 怕

刺桐寸劍封鎖了傅染重傷病倒的消息, 并下令巽方殿所有人等不許出入。

細長的鎖鏈誰也解不開。一頭鎖着傅染,一頭鎖着姜桃。

姜桃只得混混沌沌地跟在傅染身旁,跟着他走完了療傷的全程, 看得心驚膽戰。

方禦醫一一處理了傅染身上的傷口。

舊傷的疤痕淡淡印在肌膚,新傷的疤痕還未形成, 傷口猙獰可怖。

尤其是肩胛骨那處, 像是撕裂崩壞過多次,傷痂一直未能結成, 觸目驚心。

“這……這是怎麽搞得?”姜桃捂住眼, 只敢在指縫中模糊地看。

鎖鏈随着動作而顫動,粉唇也不由自主顫動一下。

就算是棄在路邊的畜生,傷得這樣鮮血淋漓的, 叫人看到也難免會勾起一絲不忍之心。

更何況是朝夕相處這麽久的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是主子當初在大托逃出生天時,被賊人所刺。”寸劍回答道。

他見姜桃看起來好像淚眼婆娑,面有心疼, 眼珠子機靈地一轉,放沉了聲音又繼續道:“姑娘有所不知。”

寸劍悲慨痛惜地搖搖頭, “主子都傷成這樣了, 最後一刻心裏想的,嘴裏念的, 還是要帶着姑娘一起走。”

“只是陰差陽錯,錯過了。”

“回來後更是一連昏迷了六七日,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姑娘。”

他們一路回到涼國後,便對傅染進行了緊急醫治。

緊趕慢趕, 總算讓他在後續計劃展開前睜了眼。

然而沒想到, 傅染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質問姜桃在哪兒。

刺桐寸劍閉了嘴, 默默相視一眼。

墨牟理理衣袖,不以為意地悠悠然道:“大托的花匠,自然是在大托。”

“不然你以為,你還真的是那趙侃?”墨牟睨向傅染。

言下之意,趙侃才是那花匠真正有婚約之人,你不是,別惦記了。

傅染一雙眸子瞧向墨牟,像看不透的深潭,出奇的陰郁冷靜。

“讓開。”傅染冷冷地望着他。

墨牟看着他虛浮的腳步,皺眉,“歸位大典已經安排好了,按計劃就在三日後。”

“你不要因小失大。”墨牟扯住傅染的臂膀,制止他繼續前行。

雪白中衣被染上斑斑血跡,墨牟撕開傅染的衣衫,啧啧搖頭。

“你若不留在這裏好生藥浴,只怕你想做的事情這輩子也完成不了了。”墨牟不由分說,擡手在傅染肩頭推拿兩下。

“我想做的事?”呵。傅染神情寡淡,一雙眸子郁郁沉沉。

“怕是你們墨家想利用我做的事吧。”他點破這麽多年來,墨家心思。

“啧。”墨牟撇嘴,“我說了,墨家是墨家,我是我。”

“你若不想做了,那就請便。”

墨牟一改先前阻撓态度,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施施然讓開了身位。

傅染對視片刻,蒼白的唇角一勾,冷不防抽出了墨牟腰間的短刀。

他唰一下轉刃,将短刀直接紮進了自己的傷口。

刺桐寸劍大驚失色。

“不要以為,你還能成功第二次。”傅染忍住痛楚,将刀口一旋,剜出一塊血淋淋的肉來。

那是剛才墨牟推拿過的地方。

“你……”墨牟擡袖掩口,後退一步擰眉,“你瘋了?”

他不過是給他敷了些治傷安神的藥。跟上次一樣。為了确保他能在歸位大典那日不被人看出傷口破綻而已。

“你才知道?”傅染不甚在意地扔了刀,一抹唇角,睨向墨牟。

“別攔我,歸位大典便能如期進行。”

“攔我……”傅染垂眸輕笑。明明是一張蒼白俊美的面容,卻猶如一尾蟄伏的蛇。

他輕擡眼簾,道:“奪這天下是用智取還是武鬥,對我來說,可都無所謂。”

他完全可以抛卻所有計劃籌謀,大開殺戒,速戰速決,以流血的方式奪回一切。

墨牟沉默。半晌,讓開了房門。

傅染将繃帶随意勒了勒,打開房門。

他微微側首,下令道:“歸位大典前,記得每日去廷獄領鞭二十。”

當下便喚了寸劍備馬。

還好寸劍夠機靈,留了個心眼兒。在傅染醒來前的這些日子裏,提前悄悄遣人去打探了姜姑娘的消息。

得知姜桃已經偷偷溜來了涼國後,這才攔住了傅染一心冒險遣回大托的步伐。

墨家已經提前布好局,散布出了質子傅昭卧薪嘗膽十年歸來的消息。

歸位大典當日,傅染在祖宗祠堂前當衆驗血。

是皇家的血脈無誤後,衆大臣齊齊叩拜。

太子傅典雖恨得頻頻咬牙,卻也無可奈何。

誰叫他把唯一能指證傅染冒名頂替的人,給毒殘了呢?

偏偏這位歸來皇子身上的皇室血脈又确實做不了假。

傅典先前遲遲不對傅青虎下手,便是忌憚這個新冒出的六皇子耍什麽花招。

留傅青虎一命,至少多一個能夠牽制傅染的人。關鍵時刻可以讓他們父子厮殺,自己坐享漁翁之利。

因此在得知了傅染的死訊後,在傅典眼中,離登上皇位,便只剩下傅青虎這一個障礙了。他這才火急火燎地下手,将傅青虎毒殘,一心想先坐上太子監國的位置。

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反倒被傅染好一頓設計,給他做了嫁衣。

六皇子的存在,傅青虎只在當初瑤池宴之前偷偷透露給了傅典一人。

傅典嘗試過揭穿傅染的真實身份,無奈在墨家的擾亂混淆下,根本無人肯信。

卧薪嘗膽,忍辱含垢,一心報國,十年歸來。

大臣們更願意相信這樣一個振奮涼國人心的故事。

不過,即便如此,誰贏誰輸仍不好說。

傅典狹長的眸子射進寒光。

他不會讓他好過的。

其他皇子他殺得,一個傅染又何在話下?

歸位大典的最後,傅染敬祖上香。

他斜斜掃過這些陳舊牌位,不屑扯嘴。

沒有姜桃的地方,不過都是肮髒的一抔死灰。

傅染藏住身受重傷的消息,就這樣按計劃回歸了涼國五皇子之位。

大典後,他馬不停蹄,不顧傷勢療愈,一路奔波搜尋,直至找到了邊境鶴尾城。

“就是因為這樣,主子這傷才遲遲難以愈合。”寸劍垂下眼睛,沉痛地抿唇。

姜桃一度聽得心驚肉跳,但聽完之後琢磨琢磨,琢磨過味兒來。

不滿地蹙起秀眉,“你的意思是,這都怪我?”

都是為了她——這話說的,那不就是怪她的意思麽?

“呃……”寸劍被噎得一愣。

他本意是想替主子賣賣慘,以博得姜桃更多的同情,說不定能助二人更快地化解矛盾。

沒想到雖然講得都是事實,但可憐裝得太過,反倒引起姜桃警覺了。

“……我去看看外面都安排好了沒。”無言了一會兒,寸劍尋了個理由跑路。

大冬天的,給他額頭吓出一層汗。

若是替主子把姜姑娘的事情搞砸了,他這只報喜鳥恐怕會直接變成炭火烤鳥。

寸劍把刺桐推了進去,二人提前交接班。

“先藥浴半個時辰,讓藥效散開。”

方禦醫命人備好浴桶,哆嗦了下手道:“我去冰火閣準備一下。”

刺桐幫着将浴桶置好,檢查一番過後,方才拉開簾子,謹慎地将傅染置于藥水中。

姜桃也在簾後跟了過來。

“刺桐……表弟?”見到熟悉的臉,姜桃一愣。

刺桐條件反射地拱手,做了個揖。

凜厲铠甲嘩啦作響,腰間佩劍也閃了下光。

姜桃看着刺桐這副裝扮,反應過來:“……你也是假的?”

刺桐猶豫了一會兒,道:“是,不是。”

“?”姜桃不解。

刺桐只得老實道:“表弟身份為假,刺桐本人……”他拍拍自己胸口,篤定道:“為真。”

挺直腰板一副千真萬确的樣子。

“這麽說,表姐也是假的了?”姜桃問。

刺桐不語。心裏悄悄松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這該死的表姐故事,總算是可以就此落幕了。

想到鳶尾陪他找姐姐找了那麽久,還一直擔心不已。

姜桃忍不住怒從心來,要替鳶尾狠狠揍他一頓。

然而才剛出手,粉拳便被整個握住了。

傅染睜眼,啞聲道:“不許碰別的男人。”

聲音雖虛弱,卻透着懾人的厲。

傅染劇烈咳嗽一陣。

“主子!”刺桐連忙上前。

姜桃使勁掙脫。因為藥理剛剛起效,傅染還無甚力氣。

但他依然死死地盯住姜桃。

“你瘋了?”姜桃被盯得頭皮發麻。刺桐,他自己的手下,這也防?

傅染只是望着她,不言。

他确實瘋了。

找了這麽久才将她找到,他就是見不得任何男人靠近她。

特別是她越說要和自己劃清幹系,他便越發在意這一點。

獸一樣的攫攝眸光讓姜桃不由得肩膀微微瑟縮一下,後退。

她這才意識到,若表弟和表姐都是假的,那當初二人說的尋仇故事,怕也都是假的。

若是當初二人的複仇故事是假的,那那晚那黑衣人還不知是何原因就被他倆殺了。

想到那夜血濺滿地的兇殘場面,姜桃毛骨一下立起。

又想到她曾經起過疑心的萬家大火,姜桃腦瓜飛轉,心中更是一陣悚然。

十有八九也是跟他有關。

這些殺人放火的可怕事情一下連成了串,激得姜桃連連後退。

随着她的後退,鎖鏈被掙得緊緊。

傅染扯住,一把拽過鎖鏈,将人重新拉到了眼前來。

姜桃踉跄栽過,四目相對,氤氲相交,她一時沒來得及收起臉上的驚駭失措。

“……你怕我?”傅染在霧氣升騰中審視着她的神情。像驚弓的鳥兒,分明就是一副驚恐栗栗狀。

“……你把這個解開。”姜桃控制了下表情,盡量按下心驚。想着不要先激怒于他,假裝鎮定地晃了晃手腕上的鎖鏈。

想到他的謀劃,他的經歷,他的狠勁。這不堪比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閻羅?

萬一激怒這閻羅,說不定他真的會将姚大哥下鍋。

到時可能連自己都在劫難逃。被扒皮抽骨,懸之以嬉,最後再投入黑不見底的深淵。

想到這裏,姜桃倒吸口冷氣。

自己可真笨,為了出一口氣,竟找到閻羅地府來算賬了!

閻羅王天天算着生死賬簿,自己哪能算得過他?

姜桃後知後覺,唇色一下盡失,臉色也開始青一陣白一陣。

只記得阿娘說過不能吃屈當慫瓜蛋,卻忘了阿娘囑咐的人心險惡不對快撤了。

姜桃惴惴,偷偷斜眼打量着傅染此時有沒有準備殺人的跡象。

傅染見狀,低頭扯了下唇。

她這些心思,哪能逃得過他的眼?

水面上印出一個寡然的笑。

傅染手一揮,被漣漪蕩碎。

他閉眼靠上浴桶,腦海中忽的冒出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等她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的時候,臉色一定很好看。

沒想到時至今日,臉色更好看的竟是他自己。

若有若無的印記在水波蕩漾下變得扭曲。

事情似乎變得麻煩起來了。傅染捏捏眉角。

禦醫的傳話打破了此刻詭異的僵局。

“殿下,冰火閣那邊準備好了。”

傅染睨一眼,點了點頭。

“此次刮骨,要将殘留在體內的箭頭取出,殿下多少得受着點。”

方禦醫在火上烤好了刀,手又哆嗦了一下。

在刀子碰到傷口前,傅染沉聲開了口。“慢着。”

他将鎖鏈緩緩解開了。

“刺桐,帶她出去。”

刮骨療傷慘厲非常,傅染雖苦惱于眼下該如何解開僵局,不願輕易放姜桃離開,卻也不想姜桃看見這般折磨人的場景。

因此先一時解鎖放了她。

姜桃得自由後,揉揉掙得有些紅腫的手腕,趕緊跟在刺桐身後出來。總算離開了那逼仄的氛圍。

然後又側側腦袋,琢磨着跟刺桐搭話道:“我瞧着那方禦醫,像是有手抖之症,如何還是他刮骨?”先挑起一個自然話題。

不過,姜桃也确實對此有疑惑。

手抖刮骨,不治個半死怕也得痛個半死。

回想一下,這一路治療,好像不管什麽樣的傷,治療人都只有這一個方禦醫。

“因為只有方禦醫是最信得過的。”刺桐果然老實接了話,道:“這樣才不會走漏消息。”

“走漏消息?”治病和消息怎麽又扯上了關系?姜桃豎起耳朵認真聽。

然而刺桐閉緊了嘴,不再多言了。

姜桃自個兒想想,一會兒,也明白過來。

怕是跟他的身份,跟他要做的事有關的那些消息。

想到此處,姜桃揮散了那點手抖不手抖的擔憂,心情一下更沉重起來。

最初的震驚過後,眼下腦子也慢慢愈發清醒回來了。

——傅染怕不是個好惹的。

就如眼下,他寧可自己受手抖刮骨的痛楚,也要防止消息走漏。

那如今她這個知道了他所有身份真相的人,還能有好下場嗎?

方禦醫好歹還有醫術,自己對他而言又有什麽用處呢?

若無用處,豈非……

想到萬家,想到那夜被殺的那人,姜桃愈發不安起來。驚慌栗栗又湧了上來。

不行,她得離開。

驚亂中,這個念頭冒出得很堅定。

龍潭虎穴,姜桃提起裙擺,馬上就要跑,一溜煙便朝着宮門方向邁開了腿。

刺桐的劍鞘一橫,果斷攔住。

姜桃驚詫回頭,原來表弟身手比自己想象的更好。

琢磨琢磨,姜桃認真點着小腦袋道:“刺桐,你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的。”姜桃舉起三根手指保證。

然而刺桐并不為所動。

劍鞘生寒,比這冬月的冷風還刺人。

姜桃不由得裹緊夾身小襖。

“你想想,當初在花房,我們也算待你不薄。”姜桃又換個說辭,求情道:“禾雀鳶尾她們也還等着我回去呢。”懇懇切切。

刺桐別開頭。

默了會兒,道:“……姜姑娘,別難為我。”姜桃好像聽出了他話語裏的一絲顫抖委屈。

又瞧瞧刺桐精健的身姿,堂堂八尺侍衛,應該不至于吧?

冷風吹跑了姜桃的這絲疑惑。

只聽刺桐頓了下,又道:“等主子好了,只要他開口,你随時可以走。”

“眼下他已經為你安排好了房間。”刺桐回過頭,做了個請的姿勢。

庭院裏一排排侍衛站得筆直筆直,鋼盔铠甲,硬邦邦的閃着寒光。

原來他早做了防備。

姜桃瞧着,只得放下準備逃跑的裙擺。怕成為寒光下的一坨肉醬。

好漢不吃眼前虧。姜桃一邊心沉沉,一邊默默跟上了刺桐。

武鬥不行,待她想法子智取。

……

“怎麽樣了?”痛勁終于緩過了之後,傅染系着衣衫問向刺桐寸劍。

刺桐道:“太子那邊還是收到了主子有病在身的風聲,也知道了主子帶回了一個姑娘。”

“接下來,怕是要在這兩件事上做文章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些傅染早就料到了。

不過,他也從沒想過要瞞。

墨牟所提議的冷遇、棄之……他當日便給了回答。

為了權位做那等心口不一的慫人,傅染不齒為。

若他是那般孬種,怎還有臉籌謀去奪這天下?

傅染是要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但要用他的方式。

或許沒有姜桃,這個計劃可能更安全順利。

畢竟在多數男子眼裏,女子只不過是一粒低到塵埃裏的卑微腳石。

随時可以利用,也随時可以丢棄。

需要時,可以踩着她們助力,一步蹬入青雲。

不需要時,便不必去理會她們是否被踩入了泥潭,踩裂了石心。

因為她們不配。她們不過是男子的附屬品而已。

一個物品,怎值得費心?

怎能夠攪合到男子大業裏面來?

但傅染痛恨這些。

不把人當人的權政朝廷,通通應該下地獄挫骨。

不用揚灰,因為他們才是真的不配。

他們連灰燼都不配飄在三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傅染不可能舍棄姜桃。

即便計劃會因此變得曲折艱難,他也不會卑鄙的為了更快更穩地取得勝利,而犧牲心中之人。

他不齒,更不屑。

傅染稍顯不耐地敲敲桌子,側眉催促道:“我是問她怎麽樣了?”

寸劍趕緊戳戳刺桐胳膊肘提醒。

刺桐再鈍也瞧出來了,連忙道:“姜姑娘已在房中歇下了。”

“不過……”

傅染一個眼神看過來。

刺桐正琢磨着怎麽措辭比較好,只聽傅染已經幽幽猜道:“不過她想走。是嗎?”

刺桐點點頭。

傅染沉默。窗外天色已暮。

一會兒,他起身道:“這兩日太子定會有所行動。”

“你們按我說的,提前布好局。”

傅染展開方輿圖,開始将計劃一一謀好,說與刺桐寸劍。

……

姜桃這邊則是愁得一夜沒成眠。

傅染給她準備的房間倒不是她想象中的閻王殿。

沒有駭人的刑具鈎索,勾人鬼魅,而是擺放着幾束鮮花,幾頂素瓶。

房間不大不小,倒是布置的十分舒适溫馨。

但是再舒适溫馨也沒有用。姜桃根本沒心思關注。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明明已是疲累不已,思緒卻一刻也不得閑。

除了那晚的刺客和萬家,姜桃忽的又想到了質子的事。

傅染既能冒充質子傅昭的身份重新回到涼國,想必質子的事情也跟他脫不了幹系。

那失蹤的質子到底逃到哪裏去了?

被他藏起來了,還是說……

姜桃捏緊了被角可怕的閉上眼。

然而閉不閉眼腦袋裏都是跟傅染有關的那些殺人放火的事情。

越想越可怕。

渾渾噩噩中,姜桃又想到,傅染最初顯露出壞秉性時,還曾掐過自己的脖頸。

會不會當初他其實是要……姜桃吓得一下睜開了眼。

沒想到傅染的俊臉赫然正在眼前,好看的手指也正搭在自己脖頸處。

姜桃猛得縮向牆角:“你別過來!”聲音怕得一個發顫。

以前居然還覺得他這罪惡的手指好看。真是太天真了!

傅染收回了手。

“我只是探探脈息。”

他進來時,瞧見姜桃正在不安地翻騰,有些擔心。

“你果然怕我。”傅染睨她,嘆口氣。

他擡手捏住姜桃的下巴,命她瞧向自己。

“同床共枕那麽多次,我有什麽可怕的?”傅染聲音裏帶着些許無奈。

“同、同床共枕休要再提。”姜桃打斷這個話頭,“我現在只想和你同歸于盡!”

姜桃以眼神震懾他別過來。同時憤憤捏緊小拳頭。

他還有臉提。“你不光騙人,還殺人,這還不可怕嗎?”控訴一下子脫口而出。

傅染皺眉。“……你都知道了?”

姜桃一愣,趕忙将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我都不知道。”害怕地捂住嘴巴。

傅染好笑地松開她下巴。“你怎知,那些人不是本就該殺?”

“至于騙人……”他緩緩俯身逼近,将姜桃逼到床角。

傅染伸出一根手指戳住姜桃的腦袋,讓她逃無可逃,道:“你不也是個騙人的小騙子。”

姜桃懵了,“……我是騙子?”

傅染挑眉,長長的“嗯”了一聲。

好似頗為委屈幽怨。

“我騙什麽了?”姜桃不可思議。這人怎麽還倒打一耙?

傅染撤撤身,桃花眸子瞅緊了她。

“當初你說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無論什麽時候都會對我好。”

“現如今你又是要和我同歸于盡,又是要逃。這還不是騙我?”好像帶着些怨夫質問的味道。

“……”姜桃愣着腦袋,很使勁地想想,想起自己大概似乎好像确實說過這些話。

一時無言。

見她連這麽重要的話都要想這麽久,傅染抱起手臂,已然是更為不滿地鼻孔哼氣了。

原來只有他将這些話認真貼在了心裏。

不過還不等他發作,姜桃這邊倒是先發作起來。

只見沒一會兒,待她反應過來,馬上秀眉一豎,道:“不對。”

“大大的不對。”姜桃搖搖頭,又堅定地挺起了小腰板兒。

“當初這些話,明明是對我那郎君說的,你既不是我的郎君,那便不配!”

分明是他騙人在先,居然還拿歪理繞她。姜桃不由得憤憤,聲音也高了起來。

“不配……”心狠狠一縮,傅染重複着她的話。

——你不配。

——在這世間,你配有的,只是恨。

軟音冰刃似的紮人。恨血的畫面閃過,傅染陰恻恻扯了扯唇角。

……有點子吓人。姜桃防備地瞅他。

明明一再跟她确認過,她認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沒想到,全是哄他。

他怎麽說的來着?上一個敢哄他的人,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她這是在墳頭上挑釁。

傅染磨磨牙。

“你的夫君,是指姚元一,還是指那個從未出現過的趙侃?”桃花眸子裏的光一霎都收了,凝上淩寒。

“哪個都行,反正不是你!”姜桃還在氣奪理智中。

“……好,好。”傅染氣得點頭。

這張甜甜的小嘴兒好似抹了刀霜。

「阿染哥哥就是我真正的夫君!」

當初那甜甜的話語好似還回蕩在他的耳邊。

如今一轉眼便什麽都不是了。

甚至連二選一的選項裏都沒有他。

“你連那趙侃的面都沒見過,他也能排在我前面?”傅染不死心地又問。

“我怎麽沒見過,趙公子風度翩翩一表人才,還是大理寺的頭兒,怎麽都比你這個混蛋好!”

“……你見過他了?”傅染訝異皺眉。

是了,所以他冒充趙侃的事情才會一下被戳破。

不過,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傅染眼裏寒光一閃,早知當初就該潛入大托京城殺了他。

“……怎麽,你要殺我?”見傅染眼中浮現殺意,姜桃心中無法無天的怒火苗苗一下清醒過來。

怎麽能和殺人閻羅論短長呢?真是被他惹昏了頭。

盡量挪到床角,心裏湧上些後怕。

烏溜溜眼珠戒備地瞅向傅染,小心閃躲開。

傅染又氣又恨。

“主子。”此時門外傳來刺桐的喚聲。

想必是先前安排的事已經備好了。

傅染本欲先将其打發走。

這邊怎麽也得再努把力,将這越描越黑的事情跟這個糊塗腦瓜解釋清楚。

但傅染腦海中突然冒出姜桃那句「趙公子風度翩翩一表人才,還是大理寺的頭兒」。

大理寺的頭兒。

呵。大理寺的頭兒算什麽?

待他摘得這天下的頭兒,全部送到她眼前。

看她還覺不覺得那趙侃能排在自己前面。

洶洶之心被莫名激起,傅染臨時改變主意,轉而應下了刺桐那邊。

他向前追近,再度捏起姜桃的下巴,不讓她躲閃。

沉聲威脅道:“今日我不在,你休要動逃跑的心思。”

“尤其是今晚。”

手上稍稍使勁,迫使姜桃仰起腦袋對上他,“很危險。”

傅染眯起眸子,一字一句警告。

“至于其他的……”傅染松開手起身。

桃花眸子垂下,彎了彎唇,好似有點自嘲。

像在回答姜桃剛才的問題般,傅染道:“只要你留下來,就不會死。”

孤寂寂的棄狗模樣隐隐約約又出現了。

不過這次姜桃完全沒有被迷惑。因為“吧嗒”一聲,她還來不及反應,手腕便又被那條精致的鎖鏈鎖住了。

說話間,傅染在姜桃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将鎖鏈另一頭鎖在了床柱上。

姜桃瞪大了眼睛。

“你混蛋——你給我解開!”掙了兩掙,雖然圈口比昨天松快了一些,但還是根本掙不開。

“我既是混蛋,當然要做些混蛋該做的事不是麽?”

傅染對她的抗議不予理會,“不然豈不是白白受了這罵名。”睨她一眼。

姜桃氣急,口不擇言,“你騙了人的心,還要強霸人的身!”

傅染一愣。

“強霸?”這兩個字像是勾起了他的興致。

低低笑了會兒,慢悠悠靠上床,一點一點俯身。

一改剛才氣急不悅的情緒。

姜桃撐住他的胸膛要躲開,反被他一把将手握住。

傅染強迫她将拳頭松開,然後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插進她的指縫中,最後連胳膊帶手将人摁倒在床上。

直到姜桃的身子被逼得全都陷到了柔軟的鵝絨毯子裏,他才将唇擦過她耳邊,邪邪道:“這才叫強霸。”

盯着她鼓鼓的面頰,心情似乎愈發好了起來。粉面如春,嗓口悸悸,脖頸上映熱着他炙灼的吐息。

勾着他對她的瘾。

貪戀了好一會兒,他才不緊不慢地起身,收了不正經的神色道:“我現在頂多叫強留。”

然後施施然下床,準備離開。

“你……”高大的身影一離開,姜桃方才從危險缺氧的空氣中掙紮出來。

她湧起被戲弄的憤怒,擰眉也從床上跟了下來。

氣勢洶洶揮拳追在身後,要揍他。

鎖鏈被她拉扯地嘩啦響。

傅染本已離開。聽得動靜後,冷不防地一個掉頭,沉臉折了回來。

姜桃張牙舞爪的拳頭一僵,立馬防備地環縮一下。

但還是鼓起氣勢,“你又想幹嘛?”兇狠瞪他,以示自己不好惹,叫他別亂來。

傅染手臂一橫,将鬧騰的她整個一把攏住,兜起腿彎就給放到了床上。

“不要像上次一樣,弄得手腕紅腫,自讨苦吃。”傅染扯了扯鎖鏈示意,伸手戳住她腦袋瓜以示警醒。

姜桃躲掉。

“還有你說的殺人……”傅染頭疼,道:“那晚的刺客,他想殺你,所以我殺了他。”

“至于萬家,一群蛀蟲,本就該死。”

姜桃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解釋當初在大托殺人放火的事。

“哼,全是狡辯。”姜桃根本不信,質問:“那你的質子哥哥呢?難道他也是該死?”

“他……”傅染遲疑着,轉過了身。

背向她,輕嘆口氣,“他不是我殺的。”

“什麽?”

姜桃吃了一驚:“他竟是真的死了?”

不管大托還是涼國,先前兩國得到的消息都是質子假死逃走了。誰能想到質子竟是真的死了呢?

看來正是因為這樣,傅染才敢如此放心地頂替質子的身份高調回涼國。

這樣的秘聞,絕對不能讓世人知道。否則豈非天下大亂?

想到這裏,姜桃一下懊惱地捂住嘴。

自己就不該口不擇言胡亂套話!

誤打誤撞的,知道的秘密越來越多了,這可不就離被滅口越來越近了嗎?

聰明人聽到秘密兩個字就該捂住耳朵趕快逃跑。

姜桃愁得絞起被角。

直到傅染走了,她還在發愁。

不行,無論如何都要逃出去。

再次湧上逃跑的強烈念頭,姜桃抿抿唇,眼珠一轉,喚來門口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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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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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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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