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八天

第八天

前幾天投的簡歷要在端午節後,才出入選面試名單,不過滿好也沒抱有期望,晚上又在網站上投了幾份。

方璟發來消息。

一口方井:明天還有一天假,待在家裏還是出去玩?

一只顧德:不想動,只想躺着。

滿好突然騰地坐起來,低頭敲字。

一只顧德:你要開始上班啦?

一口方井:嗯,節後去報道。

有的人即将入職,有的人還在等面試結果。

滿好恹恹地躺回去,側着身,扒拉了下朋友圈。

考研上岸曬錄取通知書的。

抱怨領導不做人的。

在外旅行自拍一張接一張地發的。

oh,只有她,躺在床上開始憂愁,大姨媽今天來,怎麽不能今天走呢?

滿好喪氣地跟方璟說:我好焦慮啊,這樣下去我不會餓死吧。

“對方正在輸入”閃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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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來一張“偷電動車養你啊”的表情包。

一只顧德:[美羊羊瞪大眼.jpg]

一口方井:就業形勢不好,慢慢來,沒關系,總要找到合适的。

從小到大,方璟和她說的最多的就是“沒關系”,仿佛什麽事到了他那兒,都是沒關系。

“方璟,我腦門上長痘痘了。”

“沒關系,也挺可愛的。”

“方璟,嗚嗚嗚,我零花錢用完了,吃不起飯了。”

“沒關系,你先用我的。”

“方璟,我有喜歡的男孩子了,但是……他好像不喜歡我。”

他沉默半晌,還是說“沒關系”。

給滿好氣得臉鼓鼓的。

她覺得他要麽是不開竅,要麽就是純傻。她說的是他啊,是他啊!

滿好初中覺得孟海川長得帥,尚值青春期的少女心也悄悄動過。

孟海川作為一枚高冷帥哥學霸,卻在管紀律時,放輕語氣對她說安靜,在食堂吃飯時,把自己的乳酸菌飲料給她。

她覺得他喜歡她,悄咪咪地問方璟,試圖得到他的認同。

當時方璟埋頭在寫題,反手用筆尾敲了下她的腦袋,語氣平淡:“好好讀書。”

滿好兀自捧着臉花癡起來,“要是他真的喜歡我,我們會不會談戀愛啊?”

她對于“談戀愛”這件事是沒有實感的,所有好奇與憧憬都來自于電視劇,她覺得,那會是轟轟烈烈的。

她沒有注意到方璟僵住了,像小時候玩一二三木頭人。

滿好想起他們那次為什麽冷戰了。

快期末考試,她一邊煩躁,一邊激動,因為考砸了郭麗霖會說,但又即将開始兩個月的暑假。

那陣子情緒不穩定,喜歡借糖澆愁。

含着根棒棒糖回教室,一女生站在方璟桌前,似乎是想約他假期出去玩。

滿好腦中警鈴大作,方璟是她最好的朋友,怎麽能被別的女生搶走呢!

她以棍為劍,橫加阻攔。

“他不跟你出去,他只跟我玩。”

她驕傲地一擡下巴,用鼻孔“哼”了一聲。

女同學說:“憑什麽呀,方璟又不是你的專屬物。”她轉臉看方璟,“你說呢。”

“我随便。”

女同學沖滿好嚣張地挑眉,像在說“你看”。

滿好生氣了,一直到放學,都不理方璟。

第二天上學,她一個人“哼哧哼哧”走在前面,明明不想理他,又要惹他注意。

方璟知道她的小心思,拽她的書包帶,“你幹嗎生氣啊?”

“你幹嗎答應她啊?”

他反問:“我為什麽不能答應?”

滿好被問住了,她好像,是沒有立場去幹預他的交友。

她又不甘願,咕咕哝哝:“不想你跟其他人玩。”

“我跟何宇真玩你也沒鬧脾氣。”

“何宇真是男孩子呀,不一樣的。”

方璟窮追不舍:“哪裏不一樣?”

滿好跺腳,把書包帶從他手裏拽回來,答不上來就耍賴皮:“反正我不想你跟其他女孩子玩。”

“你不能這樣,”方璟輕聲說,“你要是跟孟海川談戀愛,那我是不是也要這樣阻止你?”

跟孟海川有什麽關系?

她賭氣說:“我不管你了,你也別管我。”

然後,就冷戰了。

如今回想起來,其實,真的很尴尬很中二啊!

十三四歲的小孩,哪懂什麽喜歡不喜歡的,無非是被淺顯的表象所吸引,簡單且幼稚。

滿好不知道對方璟的占有欲是喜歡,也不知道對孟海川的仰慕不是喜歡。

而方璟以為她是霸道想占據他那裏的“唯一”,又以為她喜歡孟海川。

方璟比同齡人更早熟一點,也只體現在,他不像其他男生一樣,以戲耍女生為樂趣。

而女孩子幽微的心思,他不能完全領會。

那次的最後,方璟又頂着大太陽,坐了一個小時公交車回來。

滿好看着他滿腦門汗,白淨的臉都曬紅了,心一軟,早忘了為什麽跟他冷戰。

她心疼地說:“熱不熱啊?我請你吃冰吧。哎呀,你給我打個電話就好,幹嗎去找我嘛。”

“沒關系。”他擦了擦汗,把提了一路的零食給她,裏面有她愛吃的小餅幹。

滿好又翻了個身,興許是動作太大,腹下汨汨地流,她立即不動了。

她頭兩天量大,晚上睡覺即使墊的超長夜用,一不小心也容易側漏,棉條什麽的,她又用不習慣。

滿好翻着招聘網站,繼續嘆氣。

嘆了不到半分鐘,她退出,刷微博去了,看到好玩的,還順手分享給方璟。

看着一串“哈哈哈”,他就知道,她的焦慮通常持續不到一個鐘頭。

她感興趣的東西數不勝數,唯獨很少把心思放到“上進”上來。郭麗霖恨鐵不成鋼,但滿宏傑覺得挺好的,整天樂呵呵的,當爹的看着也高興。

第二天,因為經期不舒服,滿好理所當然地睡到快中午。

要不是餓了,她能繼續躺着。

滿好摸到廚房,又是揭鍋蓋,又是翻冰箱。

唉,沒剩飯剩菜,爹媽也沒給她留早餐,是讓她自生自滅的意思。

作為倆廚子的女兒,她的廚藝卻不太拿得出手。

至少,在小腹墜墜地難受時,更不想以此來為難自己的胃。

滿好可憐巴巴地給方璟發信息。

一只顧德:吃飯了嗎?缺個飯搭子嗎?吃飯累的話,需不需要好好為您捏肩捶背呀?

一口方井:過來吧。

滿好是知道方家的門鎖密碼的,但未經允許,她還是敲門。

方鑫和範慧芳不在家。小腦袋轉了一圈,也不見方璟,那他八成是在房間。

方家和滿家的格局是一樣的。

一間主卧,一間側卧,最小的房間改造為書房。

她大剌剌推門進去,又猛地關上。

方璟在換衣服。

他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又不是沒見過。”

她揉揉鼻頭,“你好了沒啊。”

“好了。”

門被人從裏面拉開。

方璟身上穿着件質地柔軟的白T恤,下半身是同樣以舒适為主的黑色休閑褲。

方才的景象浮現在腦海裏,他現在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胸肌、腹肌都非常有料,她突然後悔,為什麽沒多看兩秒了,她又沒有偷看的心虛。

“你怎麽現在才換衣服呀?”

女孩子的尾音打着旋兒,他揉了下她毛茸茸的,還沒來得及梳理的頭發,“剛剛在做飯,身上沾了油煙。”

“噢!天使方璟!你上輩子一定是我的救世主。”

滿好一溜煙蹿去餐廳。

桌上擺了三菜一湯,山藥排骨,幹鍋花菜,蒜蓉茄子,蘆筍蝦仁,還有一人份的,滑嫩嫩的蛋羹。

她鼻子失靈了嗎,進門為什麽沒聞着味兒呢。

方璟從房間出來,她驚喜地扭頭,“這麽多,給我準備的嗎?”

“不是啊,”他故意說,“是喂小豬的。”

滿好被勾起了食欲,肚子咕嚕嚕地造起反,她拱起鼻子,學着豬“吭哧”兩聲。

他好笑地摁住她的鼻頭,“這樣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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