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五天

第十五天

周圍鄰居有許多認識滿好方璟的。

有的不知道他們不是兄妹,有的知道也當他們是兄妹,常常見他倆成雙成對。

一起出門散步也很尋常。

小區旁邊有一塊坪地,彙聚方圓幾百米的中老年婦女,音樂一響,廣場舞起。

十年如一日。

小時候,滿好最喜歡幹的事就是,扯着爸媽的手,讓他們拎着自己走,自己咯咯地笑,還叫他們走快點。

滿宏傑寵她,郭麗霖不依她,他也樂意把她扛在肩上。

如果方璟在,她則喜歡有事沒事去招惹他。

手裏拿一根不知哪兒摘的狗尾巴草,或者樹杈子,去一下下地戳他。

郭麗霖罵她手癢。

滿好軟聲軟氣地頂嘴:“方璟又沒說什麽,是吧,方璟哥哥。”

方璟實在被她惹煩了,嘴上不說,會伸手撓她的癢癢肉。

她腰上那塊的肉碰一下,她反應就大得不得了,眼淚都會癢出來,盈盈地挂在眼角,好不可憐。

“還敢不敢鬧我?”

他威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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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鬧了不鬧了,我保證,再鬧你我就踩狗屎。”

她笑得聲音都在顫。

幾個家長習慣他們鬧了,不阻止,只是看着他們發笑。

消停沒一會兒,滿好又蹲下來,學青蛙,一蹦一蹦的,嘴裏模仿着“呱呱”叫。

方璟笑起來,說“你好無聊啊”。

滿好混入過廣場舞大媽堆裏,扭腰扭胯,動作笨拙,不僅自己進去丢臉,非要拽方璟一起。

他筋骨硬,比她還別扭。

滿好把方璟當自己人,有吃同享,有醜同出,這樣她才高興。

同樣的,她有什麽事,第一反應也是叫他。

她沒踩過狗屎,但踩過死老鼠。

那時上高中,需要搭公交,或騎單車去學校。

平蕪普遍七點半算遲到,方璟實驗班更早,六點多就得出門,滿好被迫和他一起。

淩晨下過雨,早上去上學,地面仍濕淋淋的,早起使她迷迷糊糊,沒注意看路。

腳底的柔軟觸感喚回她的神智,低頭一看,魂頓時吓飛一半。

“方璟方璟方璟!”滿好抱着他,快哭了,“我踩到死老鼠了。”

“沒事沒事,你踩的是一塊抹布。”

“真的假的?”她奓起膽子想回頭,被方璟捂住眼睛帶走。

他溫和的聲音響在耳邊:“真的。”

她知道他騙她,但他的聲音莫名具有安撫她情緒的力量,而他的手心溫熱幹燥。

很奇怪,他說什麽,她似乎都會相信。

後來,他讓她擡起腳,擰開水瓶,倒水沖刷,說:“好了,你踩的就是一塊抹布。”

不然她腦子裏一整天循環,估計飯都吃不下。

這附近的路,他們走了二十多年,早已爛熟于心。

比如這處的圓石墩,是前些年才搬來的,她閑得無聊,站上去,讓方璟牽着她,跨步邁到下一個。

說她膽子小也小,經常被蟑螂、蜘蛛吓得喊爹媽;說她膽子大也大,不怕摔跤,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現在,滿好又一時興起,叫方璟牽緊她。

她平衡性好,底盤穩,石墩之間間距不寬,她完全可以跨過去。

方璟說:“你小心點,別腳滑摔下來了。”

“不是有你接住我嗎?”

說着,滿好的身子往他的方向倒,他下意識地去接,兩臂卡着她的腰,把她放在地面。

“你看,這不就接住了?”

那雙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盯住他,欲教訓的話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了。

滿好的确有些恃寵而驕,沒人跟她一塊,她絕對不敢這樣胡來。

方璟捏了下她的耳朵,“萬一我沒接住呢?”

“那我也摔不到。”她滿無所謂,“八成會撞倒你,拿你當肉墊。”

他好笑,又說:“就不怕我兇你?”

“你兇我就哭給你看,讓你愧疚死。”

方璟不是沒兇過她。

他一次期中考沒考好,方鑫說了他,吃過晚飯,他悶頭進房間學習。

外間客廳,範慧芳說方鑫,說他說得那麽嚴厲幹嗎,小璟是他兒子,不是他下屬。

方鑫喝了點酒,一時沒控制住脾氣,夫妻倆難得的吵起了架。

方鑫說她慈母多敗兒,範慧芳罵他不近人情。

吵得連隔壁滿好都聽見了。

她喊郭麗霖去勸架,自己找方璟。

方璟開門了,但跟她說沒事,打發她回家。一方面,他心情不好,另一方面,不想被她看見家裏的矛盾龃龉。

滿好覺得沒什麽,哪有夫妻不吵架的,郭麗霖和滿宏傑也吵。

她想安慰他,說範阿姨講他晚餐被方鑫罵得沒動幾口,她去買他愛吃的打鹵面好不好。

“別傻了,這麽晚了,早就關門了。”

“那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學習也要吃飽再學嘛。”

她又壓低聲,“我悄悄地,不讓方叔叔知道。”

方璟攔不住她,過了半個多小時,她抱着一堆書進來,又鬼鬼祟祟從懷裏掏出肉松面包、牛奶、果脯、芒果幹。

他目光下移,淺色的褲子,髒了一塊,“你膝蓋怎麽了?”

“沒事,就絆了一下。”

他又看到她掌根的紅痕,皺眉說:“都叫你回家了,非跑出去幹嗎?還搞出傷來,你是不是傻的?”

滿好眼眶頃刻間紅了,“你兇我,方璟,我擔心你,你還兇我。”

她眼裏盈着淚,像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可他明明只是态度憤怒了點。

他放軟了語氣:“沒兇你。”

“你兇了,你還說我傻!臭方璟,死方璟,愛吃不吃,我不理你了!”

範慧芳和方鑫的争吵好不容易結束,這倆小的又吵起來了。

範慧芳來看,就見滿好抹着眼睛跑出去。

“臭小子,你怎麽好好了?小姑娘還哭了。”她一巴掌拍在方璟背上,“還不去哄?”

一晚上烏糟糟的,他頭疼,也煩,但還是去追滿好。

滿好在門口抽抽嗒嗒,哭得方璟頭疼變成頭麻,心裏的煩躁被無措替代。

“別哭了,”他戳戳她的胳膊,“要不然你兇回來?”

滿好哽咽着說:“我說了不理你了。”

“你沒回家不是等我哄你嗎?”

“才不是,別自以為是,我的作業忘記拿了,明天還要交的。”

“……”

“你不傻,我最傻,好好,別哭了。你再哭,我就……”

她擡眼看他,樓道燈打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眼珠子潤潤的,鼻頭紅紅的,可憐極了,“你就幹嗎?”

“你再哭,我也要哭了。”方璟滿臉抱歉,“我爸說我,他們又吵架,我心情不好,對不起。”

她扯過他的衣袖給自己擦臉,“那你把東西吃了,一點也不許剩,你都瘦成排骨精了,不吃飯會更瘦的。”

他任由她糟蹋自己衣服,問:“你膝蓋怎麽樣?”

說到底,他生氣的直接導火索是她摔傷。

挽起褲腿看,青了,有褲子隔着,倒沒擦破皮。

方璟找範慧芳要了紅花油給她抹上,才一口一口把她帶來的東西吃掉,手洗幹淨還留有紅花油的味道。

滿好眼角仍紅,咧開嘴笑了,有點憨。

方璟心道:你傻,我也傻,傻到一塊兒了。

滿好覺得,方璟兇起來比郭麗霖還令她傷心,原因大抵是,人不能太慣着,慣壞了,她便開始作了。

她被八大金剛說三道四,一滴淚也不會掉,素來對她好的方璟說她一句,她就哭得稀裏嘩啦。

別人可以說她傻,方璟不行。

她可以說方璟傻,別人不行。

滿好承認自己雙标,誰讓方璟是她喜歡的人。

她複又站上石墩,張開手臂,“你說我不胖的,你背我。”

“不介意別人看見了?”

這個時間點,散步的人陸續歸家,男女老少都有,還有不同品種的狗。

風暖暖地吹,她比他高出一截,臉有些紅,是熱得。

“介意啊,但是我想讓你背。”

滿好說得理不直氣也壯。

方璟老老實實背起她,托着她的大腿。

對他來說,她的确不算重。他跟她說過,背不起女生,是男生自己的問題。

方璟的步子邁得游刃有餘。

只是天氣熱,難免出汗。但她不喊停,他也不放她下來。

她手指勾着球拍套,一晃一晃的,借着路燈昏黃的光看方璟,突然在他臉上“吧唧”一口,笑得眉眼彎彎。

“方璟,我好喜歡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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