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天
第二十天
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卸妝。
大熱天的,帶妝出門,不失為一種美麗的酷刑。
但當頂着一張素淨的臉走出盥洗室,直面正在鋪一次性寝具的方璟,滿好又感到一種赤.裸裸的,無處遁形的慌張感。
糟糕至極的是,剛剛對鏡自照,眉毛斜上方,冒了顆又大又紅的痘痘。
不知該将其原因歸咎為胡吃海喝,還是悶熱的天氣塗了不适合自己膚質的粉底液,抑或者那幾段小視頻看得上火……
這個時候,她還能提出另開一間房嗎?
沒有發生偶像劇裏,“只剩一間房,還是大床房”的橋段。
方璟單純是,就要的大床房。
滿好神魂俱亂。
現在是晚上十點,洗洗就可以睡的時間點。
然而,她還沒做好準備。
僅僅是睡一張床,蓋上棉被純聊天的話,倒也沒什麽,但她有一種準得可怕的直覺,兩人難得單獨出行,勢必會發生點什麽。
方璟不算一個特別精致的男生,只是比較愛幹淨。
酒店也許會按規定,對寝具進行消毒清潔,但他不能完全放心,通常自帶洗漱用品和一次性寝具。
他鋪好,回頭見滿好傻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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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洗淨的臉白嫩嫩的,仿佛茉莉花骨朵,眼裏綴着點點光,還有他的倒影。
唇卻是粉的,是三月的櫻花。
滿好說:“那個,洗澡,我先,還是你先?”
方璟疊了幾下塑料包裝,扔進垃圾桶,淡然自若回:“你洗吧。”
S市空氣濕度較大,出門一趟,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她當然也想快點洗澡,但是……
滿好糾結地說:“要不然你先洗,我做一下心理預設。”
方璟:“?”
他眼底慢慢浮起笑,略帶揶揄之意,“你在想什麽?”
她呆愣住:“啊?你,我,不是,要那個啥。”
見他似乎不能通其意,一咬牙,一狠心,左手虛握,右手食指穿入。
這個動作直白得可怕。
方璟掩了下臉,笑得無奈,“你從哪裏學的……”
不用刻意去學,初中男生自我意識過剩,開起黃腔來,毫不顧及在場是否有女生,嬉笑怒罵間,也會夾雜髒話。
她早就知道,不好意思罷了。
方璟從口袋掏出一張房卡,“我在A1903。”
“我怎麽可能不問你意見,逗你而已。”他捏捏她滿是膠原蛋白的臉,“早點洗漱睡吧,記得鎖好門。”
說完,他拿了自己的包,拉門離開了。
滿好捂着自己的臉,不知道他有沒有發覺她臉很燙。
真丢人。
手機響了聲。
一口方井:小迷糊,等你鎖上門我再走。
滿好搭上鎖鏈,回他:好了。
走廊鋪着地毯,吸了足音,她也不知道他走沒走,趴在貓眼上看,空無一人。
滿好洗過澡,吹幹頭發,靠着床頭玩手機,玩着玩着就困了,關燈,放平枕頭,準備入睡。
某一個剎那,腦海中突然回放先前的種種。
睡不着了。
她抓了下頭發。
啊啊啊,太尴尬了吧!
滿好感覺渾身冒熱氣,胡亂地蹬開被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還“正人君子”到,讓她鎖好門。
方璟壞死了。
她撈來手機,狠狠地戳着屏幕。
一只顧德:你就是狗!
一口方井:汪。
一口方井:睡吧,晚安。
滿好幾乎能想象到,他嘴角上揚,嘲笑她的樣子。
她是不是太容易受騙了,所以方璟少有的幾次逗她,她都無一例外地上當。
大三滿好來S市,方璟沒住學校,而是跟她一起住酒店。
國慶期間,多數酒店空房間所剩無幾,要麽則價格高昂,滿好提議,訂一間标間。
她玩了七天六晚,最後一天坐火車返校。
那段時間,曾發生過她設想的事情。
方璟伏在上方,一點點地擠,她哭着掐他的手臂,喊疼。
最後他還是放棄了。
标間的床比較小,他骨架大,滿好往床沿縮,給他騰出位置。
他平躺着,手擋在眼前,胸膛起伏着,良久沒有作聲。
滿好吸了吸鼻子,戳他的胳膊,輕聲說:“要不然,再試一下?我忍忍。”
“你太緊張了,以後再說吧。”
方璟起身。
滿好眼睫毛上還挂着淚珠,“那你現在……”
視線完全不敢亂瞄。
但她知道,他的反應肯定沒完全下去。
“沒關系。”
他給她掖好被子,回了自己的床。
于是,那個晚上,兩個人老實、安分地,躺在各自的床上。
滿好心大,她以為她會失眠,結果因為玩得太累,翻個身的功夫,就睡死過去了。
她不知道方璟怎麽熬過去的,第二天早上見他眼下起了黑眼圈,可她羞于直問。
第二次,滿好覺得自己可以了,黏過去,對他親親抱抱。
方璟才進了一點點,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摳着枕角,試圖轉移注意力。
甚至在心裏背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來。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再進。
她牙齒驀地一松,淚滴滴綴在眼角,欲落不落。
天花板在晃,還以為是地震了。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高中政治老師那個老古板的人,如若知道她在這種時候以一種幾近虔誠的态度背書,大概要氣得背過去。
方璟說她是嬌氣包,親了親她的臉,到底還是沒有再為難她。
他額角出了汗,表情難受,她好生不忍心,拽住他,幾經嘗試,依舊不成功。
當時兩個人都青澀,不得竅門。
後來……後來方璟再沒試過。
滿好曾看到一個說法,愛情并不是通過坐艾的谷欠望體現的(這可以是對無數女人的谷欠求),而是通過和她共眠的谷欠望(這只能是對一個女人的谷欠求)而體現出來的。
短期內看無所謂,但如王蘇蕊所言,他們不可能一輩子柏拉圖的。
她不是不想,只是怕疼。
方璟選的一次性寝具是棉紡布的,有可愛卡通花紋,質地柔軟,不會紮皮膚。
滿好臉埋在枕套上,伸手拿起手機。
一只顧德:方璟,你睡了嗎?
一口方井:沒有。
一只顧德:剛剛看了個恐怖段子,我有點怕。這酒店怎麽設計的,為什麽落地鏡對着床啊。
一口方井:你可以直說。
一只顧德:好嘛好嘛,能來陪我嗎?
過了兩分鐘。
一口方井:來開門。
滿好光着腳丫子,踩着地板去開門。
方璟穿了身睡衣,眼鏡沒戴,洗過的頭發柔軟蓬松,少了幾分學生氣,倒有鄰家大男孩的氣質。
滿好彈跳力好,一蹦蹦起來,挂在他身上,柔聲細語地說:“吓死我了。”
方璟摟着她,走進房間,反手關門,“我記得,你不怕鬼。”
她聲稱自己是唯物主義擁護者,不信鬼神論,不畏懼看恐怖片,但她能被死老鼠吓得差點哭出來。
若說她有兩個胃,大概也可以有兩個膽子。
滿好編得像模像樣:“那說的是一個酒店的兇殺案,一女子獨住大床房,第二天清潔打掃房間,發現她慘死在床前,對面的鏡子上用血畫滿了詭異的圖案……”
方璟好笑:“別編了,我怕你真的吓到自己。”
好吧,背後确實有點毛毛的。
滿好被他放到床上。
她喜歡睡在床沿,留給他的空間足夠大。
房間天花板的大燈關了,留着床頭的暖黃小燈。
滿好頭發如瀑,鋪在枕上,她側着身,撅起嘴,含含糊糊地說:“方璟,親親。”
方璟掌着她的後腦勺,上半身傾過去,在她唇上啄了啄,蜻蜓點水般地。
又換了個姿勢,讓她平躺着,咬了下她的唇瓣,示意她啓開齒關,舌尖探進去,勾着她的,攪了攪。
滿好兩只手搭在他的腰後,慢慢收緊,下巴微擡,承接他溫柔的吻。
被親得滿足了,她嘻嘻笑着,拉被子給他蓋上。
滿好記性不好,高中時,政治書上那些要點,反反複複背,又反反複複忘,一畢業,又盡數退還給老師。
但她猶記得,他們初吻——是指真正的初吻——那天的許多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