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七天
第二十七天
後排有兩個連排空座,滿好拉着方璟去占位。
她坐靠窗,把包摘下來,放在膝上,這麽一會兒,鼻尖上便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以前上學,滿好特別困,還沒有座位的時候,她手抓着把手,腦袋抵着方璟的背,這樣也能睡着。
他站得穩當,拿本單詞書,偶爾她快倒下去了,他還會扶一把。
到站,他再把她叫醒,她揉揉眼睛,迷迷瞪瞪牽着他的書包帶子,無意識地跟着他走。
滿好沒那麽困了,手指在方璟大腿面上彈鋼琴。
“你這樣像我第一次去上舞蹈班,我爸怕我找不到地方,坐車送我去。”
郭麗霖覺得女孩子學舞能練氣質,不顧她反對,給她報了班。
學也沒學多久,基本功太折磨她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麽放心不下的?”
方璟由着她作妖,擡手按了下她的頭,說:“就是想陪你。”
滿好抿着唇笑,梨渦晃晃,把下巴颏擱他肩上,“我室友之前問我,朝哪個方向拜,才能得到像你一樣的男朋友。”
“你怎麽說?”
“我說是我上輩子積德行善,老天爺賞給我的,現在拜來不及了。”
方璟心念一動,轉過頭,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碰了下,她立馬捂着嘴後撤,“你剛吃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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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水煮蛋是臭的,而他竟然用剛吃過蛋的嘴親她。
結果躲閃的力道太猛,後腦勺撞到車窗玻璃,“咚”的一聲響。
她“嗷嗷”地捂着腦袋叫喚,前排的人聽到動靜,紛紛回頭看。
方璟:“……”
坐了幾站,方璟要換乘下一趟車,為了陪她這幾站,他路上得多費幾十分鐘。
臨下車,他捏了下她的手,她朝他揮手,“方璟,拜拜哦。”
車停留不到兩分鐘,原本尚算空的車廂漸漸擠滿了人。
旁邊坐下一個中年大叔,一股濃烈的煙臭味撲面而來,滿好默默地往窗邊挪了挪,頓時開始想念方璟身上幹淨清爽的氣息。
圖書館坐标在市中心,那一塊因早期規劃問題,路面不寬,特容易堵。
滿好看了下時間,匆匆趕去報道。
帶她的是個大姐,人挺和善,得知她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也很耐心。
她給了滿好一件印着logo的紅馬甲和工牌,教她圖書整理、入檔等一系列操作。
一整天下來,滿好幹的事雖不繁重,但腦子有些暈暈乎乎的。
中午吃完飯有午睡時間,她連方璟的消息都來不及回,倒頭就睡。
下班後,主管把新人叫到一邊,說今天的表現如何如何,不懂不要緊,不能不懂裝懂,不懂的一定要問,雲雲。
滿好乖乖地點頭應着,一副特別老實好學的樣子。
另外兩個也是女生,出館時,她們主動跟滿好搭話。
“你也是今年畢業嗎?感覺你好小。”
“是啊。”
“你家在哪兒啊?順路的話,我們可以一起。”
滿好說了大致位置,又說:“不過我現在不回家,我去商業街那邊。”
有個女生跟她順路,一起打車過去。
女生說:“你的姓好特別,名字也好有意思啊,滿好滿好,一聽就很幸福。”
滿好笑笑,“我爸媽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我一切都好。”
滿好對司機說:“師傅,麻煩在前面路口停一下。”
那一塊有電影院和許多餐飲店,女生問:“你是去約會嗎?”
“和我朋友吃個飯,”司機靠邊停下,滿好說,“注意安全哦,再見啦。”
女生也沖她笑,覺得她話不多,卻是個可愛、好相處的女孩子。
滿好和陌生人相處有些拘謹,但會盡可能地散發友好的信號——甜甜地微笑、認真地接話,令人願意和她交往下去。
王蘇蕊在店裏等,見滿好一個人,說:“沒帶方璟嗎?”
“閨蜜局不帶男人。”
滿好把頭發攏起,往後撩,露出細長的脖子。
王蘇蕊眼尖,神色暧昧地說:“看來在S市那兩天實現大和諧了?”
滿好沒懂,“嗯?”
王蘇蕊指指自己頸部靠後的某處,“別跟我說是蚊子咬的。”
滿好東瞟西瞄,就是不直視她,“說好請你吃入職飯的,點菜吧,餓死了。”
王蘇蕊掃開桌上的點單碼,又好奇:“跟方璟認識二十多年,談戀愛不會沒有新鮮感嗎?”
“不會呀。”滿好想想又說,“換個角度想,其實省去了磨合的過程。”
“也是,你倆太熟悉對方了。”
“以前看電視,總覺得偉大的愛情,是需要為對方犧牲,”滿好一手撐着下巴,“但現在發現,更多的是包容。”
包容對方的缺點,過錯,脾氣,這個過程中,并不需要丢失自己。
王蘇蕊感嘆:“他們是偶像劇,你們是紀錄片。”
畢竟,她算是唯一一路見證過來的人。
滿好眨眨眼,“這麽平平無奇的故事,頂多,是別人波瀾壯闊人生經歷裏的一點邊角料。”
她拍了拍王蘇蕊的肩,“比如以後王總發達了,為王總立傳,會提到她有個好朋友滿好,還有她的竹馬方璟,一句話足以概括:他們青梅竹馬,生活幸福美滿。”
王蘇蕊樂不可支,“但你們是自己人生裏的主角啊。”
滿好笑了,“方璟也這麽跟我說過。”
“總是三句話不離方璟,他人不在,但時時都在。”
“明明是你先提起的。”
王蘇蕊“啧”了聲,說:“以前覺得他方璟沒意思的,班裏不活躍,戴着副眼鏡,像個書呆子,但你口裏的他,又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不說他了,對我的傷害值太高了。”
“你男朋友對你也不差嘛。”
王蘇蕊去年下半年談了一個對象,目前異地,滿好沒見過本人,只知道是他追的王蘇蕊,人挺好。
她搖頭,“可我沒那麽喜歡他啊,一直想分手,找不到合适的由頭。”
“直接說沒感情就是了嘛,越拖越難分幹淨。”
“但他又挑不出什麽大毛病。”王蘇蕊抓抓頭發,“唉,糾結死了,再說吧。他前幾天跟我講,他朋友組織出去旅游,叫我去,我又不認識他朋友,他就自己去了。”
服務員端上前菜,滿好夾了一筷子吃起來,“欸,要不我們點兩瓶酒吧。”
王蘇蕊狐疑地看她,“你喝醉的話,方璟會不會殺了我?”
“點度數低一點的嘛,再說,他又不知道。”
王蘇蕊堅決地說:“不行,我有心理陰影了。”
錄取通知出來,一群人玩嗨了,又是酒,又是各種小吃,王蘇蕊帶着滿好喝燒酒,那玩意兒度數不高,後勁大,滿好喝醉了,拉着方璟耍酒瘋。
王蘇蕊迄今記憶猶新。
“方璟,你別去S市好不好?我舍不得你嗚嗚嗚。”
“方璟,嗝,你好給叔叔阿姨争氣啊,恭喜你考上政法大學,超棒!”
她的大拇指都要豎到方璟臉上了。
玩到後半程,大家都有些意識不清,王蘇蕊也是,她又倒了杯酒遞過去,被人一把奪走。
“已經醉成這樣了,別叫她喝了。”
方璟皺着眉,語氣又冷又硬,凍了多日的石頭一樣,砸得她一懵,酒也跟着醒了幾分。
最後方璟架着滿好走時,她還在賣萌:“方璟,你看,我是一朵花,我好看嗎?”
她兩手做花瓣狀,托着自己的臉。
他無奈極了,說:“好看,你是花園裏最好看的那朵。”
她“嘿嘿”地笑,兩條胳膊摟着他的腰,嘟囔着說:“我就知道你喜歡。”
大概是太吵,他沒有聽清,低頭問:“說什麽?”
“我說,”她湊到他耳朵邊,說什麽秘密似的,“你也是院子裏最好看的那口井。”
滿好又回頭,沖王蘇蕊喊:“蕊蕊,我們下次接着喝呀!”
方璟輕飄飄地往後瞟了一眼。
王蘇蕊心想:這麽看我幹嗎,搞得我跟第三者一樣。
她擰過滿好的腦袋,“快回家吧,乖哈。”
後來回去的事,王蘇蕊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滿好醒來,郭麗霖一邊給她泡蜂蜜水,一邊念叨她,喝成這個鬼樣子,還麻煩人方璟抱她回來。
她去問方璟,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麽,他說沒有。
滿好說酒精害人不淺,王蘇蕊說明明是她人菜瘾還大。
總之,王蘇蕊不同意點酒,如果要點,絕對別和方璟說是跟她出來的。
滿好悻悻的,要了杯橙汁,捏着吸管頭,戳裏面的冰塊,模樣怪委屈的。
王蘇蕊說:“哎,方璟。”
滿好撇了撇嘴,“別騙我,我才不會上當,他怎麽可能在這裏。”
“怎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