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Wa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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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是獨屬學生和老師的特權,春節假期之前,上班族仍需天天奔波通勤,早上八點的M市并未因學生回家了而冷清多少,車流量一如往常地大,好險M大周邊是萬裏挑一的少數直接受學生影響的地帶,謝謹言方向盤穩穩打左,繞進去那條祁隼這半年來分外熟悉的路後,總算不再塞車,祁隼準時打卡上班。
M大距離謝家不算太遠,但走11公路的話也不切實際,于是謝謹言好心問他要不要下班也來接,祁隼不想拒絕得太果斷,會顯得他俨然讓對方熱臉貼冷屁/股似地,他佯作考慮,幾秒後,不好意思地用下班時間不定為由婉拒了。
謝謹言跟祁隼不大熟,雖然聽過自家老婆提起眼前這小夥子好幾次,嚴珠麗說這小夥子為人過于客氣,明明每次他們夫妻倆是還人情,到頭來對方卻總要量化,清算深淺多寡,深怕自己反過來欠了他們一樣。
但他本人還沒多少實感。
聞言,也不勉強對方承自己的意,進而産生不必要的壓力,語氣寬和地叮咛幾句關心話,便駛車離開了。
寒假祁隼在咖啡店的班表又恢複全天制,只不過這回倒是比國慶那時要輕松了許多,除了早晨會有比較多打工人進來買杯咖啡提神以外,之後的時段便偶爾才進來幾個圖休閑或是專程來幹飯的客人,不然就是M大還沒回家的研究生。
一路間歇幹活到晚上八點清理完店面,這一天工作才正式結束。
相較于他稱得上充實的生活,謝雲這一天的生活可以僅用一個字概括
——躺。
早上躺床上補覺到吃午飯才起,下午繼續裹着毯子躺沙發上看電視。
祁隼搭公交車回到謝家時,他早已看得昏昏欲睡,爸爸媽媽讓他回房休息,他卻堅持要等祁隼。聽到“噠”的一道開門聲,他仿佛被人給按了重啓鍵,瞬間精神起來,馬上掀開毛毯子,蹿過去,大聲說了句“你回來啦!”,随即手舞足蹈地給對方複述一遍自個兒今日看了哪些節目。
說着說着,他話風一轉,忽然擺出一個極度中二又知名的動作——
“祁隼,你相信、光嗎?”
……還不忘磕巴一下。
祁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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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的眼眸恍若鑲了兩顆小燈泡,望人時總是熠熠生輝,祁隼視線微晃,落到不遠處,不着邊際地心想,還真是跟現在電視上那只吃東西的老鼠一樣,卡姿蘭大眼睛。
他接不了這話,只好生硬尴尬地轉移話題,擡手指向電視那只橘棕色老鼠,問了句:“……這只叫什麽?”
謝雲順着他的手轉頭瞧去,又轉回來,“咚咚鼠!電系寶可夢!”
祁隼“嗯”了聲,輕聲道:“那你繼續看咚咚鼠,我先去洗澡。”
“啊?咚咚鼠不是、主角啊,它出、出現得不多,皮卡丘才是、主角,所以要看、也是繼續、看皮卡丘。”謝雲搖搖頭,給他科普一下。
“……”祁隼有些無語,也有些驚訝。
無語的是謝雲關注的不是重點,重點是咚咚鼠嗎!??重點是他要先去洗澡,在開了空調的店裏做事一天,冬天都得捂出一身汗;而驚訝的則是……他有幾分迷茫地再度瞥向電視,又看見幾只不認識的“動物”,寵物小精靈這麽多種的嗎?主角收集得完?
他小時候是被管束得極嚴沒錯,但不偷看電視的童年不是童年。
尚未察覺出父母私心的那時,他和其他同齡人同樣都是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因此曾趁着父親上班、母親有事出去,偷偷看電視,把音量調到最小,只可惜……他才看不到一集《寵物小精靈》,便被趕回來的母親給抓包,并且得到好一頓罵,強行扯回房間繼續讀書。
他後來才知道,原來家裏裝了攝像頭。
短短幾分鐘不足以使他認全圖鑒上的每一只。
他唯獨對主角小智肩上的那只皮卡丘以及他們一行人路上偶遇的伊布有深刻印象。
謝雲得不到回應,也不在意。
他晃晃頭,旋即又問道:“那你洗好澡,會、會下來陪、陪我一起看嗎?”
祁隼:“……”說實話,不是很想。
并不是嫌棄謝雲幼稚,還看這種動畫,他單純是想早些回房歇下,明個兒還是一個上班日呢,然而盯着謝雲翹首盼望的樣子,他卻陡然嗓子眼微哽,難以吐出“不”這個字。
“會嗎?”
“謝雲,我……”
幸好在一樓主卧的謝家夫妻倆耳尖聽見孩子間的對話,即使隔着一扇門無法親眼看見客廳的實際情形,可他們也加減能猜出人家小祁猶豫的理由。考慮到謝謹言年末工作更忙,嚴珠麗讓他先睡,自己忙不疊出去幫忙勸幾句:“小雲啊,時間不早了,你也別再看電視了,剛剛說要等小祁回來才不願意回房間不是麽,現在等到了,也該去睡了吧。”
毫無預想得知這事兒,祁隼一愣,“等我?”
“是啊。”嚴珠麗眉眼放柔了些許,“這孩子……”
話音未完,謝雲便打斷,主動說道:“對,等你!在外面打、打工一天已經很、很累了,如果回到家,還看不到、任何人在等你、回來,你一定、會很難過!爸爸以前每次、加班到、晚上……呃,晚上十一點,媽媽都會坐在客廳、等他回來,媽媽說過,真正的家人、是會擔心對方、大晚上在外面、會不會、遇到什麽、事情,也會、期待對方、能趕快回來,否則的話,怎樣、也睡不安……安心。”
“是啊。”嚴珠麗摸摸自家兒子毛茸茸的腦瓜子,難掩欣慰地笑着補完,“這孩子啊,明明困得已經在沙發上打瞌睡了,卻還堅持在這兒等你回來。”
頓時間,祁隼莫名覺得喉嚨幹啞無比,硬生生卡住從心口處噴薄的千言萬語,他艱澀又有些酸澀地吞咽了口唾液,瞧向謝雲的眼神平添幾分晦澀難明。
謝雲感知到對方意味不明的視線,臉頰赧然燙了起來,他以為對方誤會他心意不足,連忙替自己澄清一句:“也沒、沒那麽困啦,我、我一個年輕人、熬、熬夜怎麽了,我、我才沒有打瞌睡,是媽媽看、看錯了!”他雖說是早眠族群,但上學如此多年,當然也知曉當代年輕人普遍大半夜才睡覺的事兒。
他只是講健康,絕不是搞奇特!嗯!
“小雲你啊你,居然學會甩鍋了。”嚴珠麗啼笑皆非地改而捏了捏他光潔奶白又軟乎乎的臉蛋,“就算你睡了,不還有媽媽在這裏等麽。”
謝雲“咦”了聲,稍有不解道:“可是……可是……我等祁隼,是因為我們、是超級好朋友,唔,最最最好的!媽媽等祁隼,是、為什麽啊?”
也許有愛的母親皆是如此,在祁隼眼中,此時嚴珠麗身上散發出一股猶如羽毛般柔和美好的氣息,具體來說,便是嬰幼兒産品廣告每每着重诠釋的那種感覺。
她擡起眼簾,莞爾道:“只要是在我們家住的孩子,那就都是爸爸媽媽要好好關照的孩子,孩子遲遲不歸,我們做大人的又怎麽放心得下呢。”
-
白熾燈的光線襯得男人本就白皙的俊臉顯得分外蒼白憔悴,他的下眼睑處有淡淡的烏青陰影,雖沒影響多少顏值,卻難掩疲憊。
一種由心而生的疲憊。
好似随時随地都會倒下,旁邊同樣在加班做實驗的同事見了都忍不住勸他去休息一下。
他沒應,只語氣淡漠地說自己晚點兒就回去,然後又繼續自己手裏的實驗。
與男人不同,同事并非沉默又專心一致的人,而是喜歡邊幹活邊嗑唠,好減緩幾許工作的單調與乏味,他記錄完一個新得到的數據,又開口道:“祁哥,你今天終于要回家了啊?”
男人清淺地應聲。
聞聲,同事露出驚詫的表情,又道:“我還以為你真打算把實驗室當家了呢,這都幾天了,也虧你能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睡得着,那沙發硬得我前陣子才午休幾分鐘起來,渾身都不得勁兒,腰背沒有一處是不酸痛的。”
男人雙目不離記錄本,口吻不冷不熱,泛不起半點兒漣漪,“習慣就好。”
“我要能習慣,就不至于特地扛着躺椅過來了。”
“……”
“诶,你說咱們能成功嗎?”
“……”
“咱們要是能拿個獎回來啊,這輩子也算是沒白活了。”
“……”
男人全程不答,同事也不生氣,畢竟司空見慣,男人在他們實驗室裏本來就是出了名的高冷寡言,一天說話不超過十句。
除非有專業人員或是高層過來檢核,需要他負責解惑或是講解。
晚上十點,同事坐不住了,先下班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男人才慢吞吞地收拾。
他對回家的欲望不大。
或許,那不應該稱作家。
自他回國後,便直接在實驗室附近租房,嘴上和父母解釋是通勤方便,實際上,不過是他不想跟他們處在同一個空間裏,那會讓他難以呼吸,更甚窒息。
單單住他一個人的房子別說會有明亮的燈光迎接他的歸來,冬日之際,連一分一毫溫暖都不願意留在屋內等他,僅有偶爾路過的流浪貓會沖他“喵”一聲,他大部份時候吝啬給予眼色,因為他已累得不想顧及外界所有。
然而今日說不出緣由,他停下來了。
想起包裏還有一個小面包,他食量向來不大,中午吃些填肚子即可,這是下午其他同事分給大家充饑的點心。他拿了出來,高瘦的身軀蹲在貓咪面前,影子霎時籠住了貓咪,促使貓咪炸毛警惕地退後,他沒多餘的情緒,仍然自顧自地拆開包裝袋,将牛奶味兒的小面包剝成一小塊一小塊扔在地上。
貓咪敏銳發覺這個人并不打算傷害自己,便再次緩緩上前幾步,伸爪悄悄扒過最近的那一塊,饑餓的動物味蕾總是遲鈍,它此刻覺得這幹巴的面包特別美味。
于是又重複方才的動作。
而後徹底放下警戒心,伸爪速度越來越快。
男人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有些溫柔,“今天也就你歡迎我回來了。”
貓咪兩只耳朵動了下,許是聽不懂,懵懵懂懂地擡起圓圓的腦袋,歪頭“喵”一聲。
男人沒多想,蹲了片刻,便起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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