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現在這般,是耍的什麽小性子?
第十六章:你現在這般,是耍的什麽小性子?
“矢黎公子。”一個重冥教教徒來到矢黎和小安休息的院落,站在門外,對着院內的矢黎拱手道。
矢黎正與分教中的掌使下棋,見到來人,偏過頭:“何事?”
那人躬身走了進來,将一封書信并一個木匣呈了上去:“今早在大門外發現這兩個東西,書信上寫着您親啓。”
矢黎有些疑惑,将木匣和書信拿了過來,看了上面的字跡,面色微變:“可看到是什麽人放在門口的?”
小教徒搖了搖頭:“并未看到,我們輪班的時候,這兩樣東西就像憑空出現了一般。”
矢黎眉頭微微皺了皺:“好,我知道了,”又轉頭對着掌使道:“你先退下吧。”
掌使站起身來,對着矢黎施了一禮,與剛剛那名教徒一起退了出去。
“小安。”矢黎對着正在屋中擺弄茶具的小安喊道:“快過來。”
小安聞聲從屋內走了出來,手裏還端了杯茶:“怎麽了?”
矢黎晃了晃手中的信:“是千裏的字跡。”
茶杯自手中掉落,熱茶灑在了小安手背之上,她卻如渾然不覺,連忙跑了過來:“少、少主的信?少主緣何寫信?她怎麽沒有回來?”說着朝門外張望。
“你先別急,”矢黎拉了拉小安衣袖:“我們先看看這信上寫的什麽。”矢黎将那木匣放置在石桌之上,打開那封信。
“見字如面,心可安。劍譜已取回,舊友托吾一事,須三月可畢,你們且安,将劍譜送回萬龍谷交與吾父,三月後谷內相見,不必挂懷,勿念。”
“這、這是什麽意思?少主是不是有危險?”小安面色有些發白,望向矢黎。
矢黎将信收入袖中,打開那個木匣,裏買果然是那本劍譜,矢黎将劍譜取出,翻看一會:“這本劍譜是真的,相信千裏并沒有什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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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主怎麽不回來?”小安又道。雖然她知道,她現在問矢黎,矢黎也未必知曉其中的具體原因,但是她心慌的很,急需找到一個人個她解釋解釋,給她些寬慰。
“你放心吧,”矢黎看着小安淡淡笑道:“你看千裏寫的那封信,字跡幹淨工整,落筆從容有力,根本不像是在什麽為難的時刻寫的,估摸着可能真的有什麽事吧,或者說,”矢黎摸了摸下巴:“她就是想自己一個人出去閑晃,趁機将咱們倆甩開。”
江千裏若然真的有事,他不可能毫無感知。
小安一愣,随即皺了皺眉:“真、真的麽?”
矢黎将劍譜交給她:“騙你幹什麽,你家少主什麽德行還用我多說?”矢黎站起身來:“行了,既然劍譜已經取回,千裏也沒什麽事,咱們就別在這裏多待了,明日便啓程回萬龍谷吧。”
小安木納的點了點頭,矢黎與少主從小一起長大,他既然說少主沒事,那少主肯定是不會有什麽事。
随後又想到江千裏之前就一直想要甩開自己,單獨行動,如今居然被她得逞,心中不免又有些氣悶。看着矢黎已經轉身回了房,只能鼓了鼓腮,跺了跺腳,也轉身回了房間。
矢黎走回房間,從袖中掏出那封書信,一股黑氣從指尖升起,額頭隐隐浮出一絲紅印,将那黑氣點在書信的字跡之上:“去尋。”
那黑氣萦繞在墨跡之上,須臾順着窗逢散了出去。矢黎眯了眯眼睛。
江千裏跟在穆輕舟身後,耷拉着頭,無精打采的走着。
穆輕舟回過身來看她,正巧看到她腰間系着的那枚平安結。穆輕舟輕輕一擡手,那平安結便落于他手中。
這種絲線,是絕對在外面買不到的上等貢品,腦中想起那日三皇子來尋他問的那個問題:“那國師以為,親手做些什麽,能讓此人日日戴在身上,睹物思人呢。”
只是當時他建議三皇子編一個同心結,沒想到編成了平安結,穆輕舟輕哼一聲。沒想到三皇子還有這份心思。
江千裏猛然擡起頭看着他:“國……”看着他冷冷看着自己的眼神,改口道:“輕舟,你你你做什麽。”
“這麽醜的東西,佩在身上?少主品味倒是有些令我驚異。”穆輕舟開口道。
“呃,這,這是我的一個朋友給我的,她平時不大做這些,所以不太熟練。”江千裏伸手去夠。
穆輕舟微微擡起手,挑了挑眉:“是麽,什麽朋友,做了這麽個醜東西給你,你還願意戴在身上。”
“呃,一位,一位……”江千裏踟蹰着,這怎麽說啊,說這是公主給她編的?是不是不太好啊,如果穆輕舟到時候将這件事禀告了王君,會不會給小薰帶來麻煩?
“一位皇室之人?”穆輕舟将那平安結扔給江千裏。
“呃。”江千裏将平安結接過,重新系在腰間。不知為何,怎麽感覺穆輕舟不大高興的樣子。
“你随我回到皇宮之後,只可專心教凝玉公主琴藝,最好不要将你那些江湖之氣帶到後宮之中。”穆輕舟淡淡道。
“你!”江千裏心裏騰起股火,咬牙道:“你若是嫌棄我的出身,大可不必叫我去給那什麽凝玉公主當老師,我本就是江湖草莽,比不得你們這些廟堂之人高潔。”
本來就是穆輕舟連騙帶威脅的要她來給什麽凝玉公主當琴藝師傅,現在又嫌棄自己出身江湖市井,什麽人啊!
穆輕舟回過身來,看着江千裏一臉憤恨的樣子,語氣柔了一些:“我說的這些乃是為你着想,如果你在後宮之中還如此肆意妄為,随意結交皇子公主,不免會讓王君不滿,到時候如果王君硬要定你個什麽罪名,我也是保不住你的,你現在這般,是耍的什麽小性子?”
江千裏有些錯愕,什麽叫耍小性子!?這人什麽理解能力!?
“我何時耍小性子了?是你說要讓我進宮給公主當琴藝老師,又是你,反過來嫌棄我,說我出身草莽,江湖市井之氣頗重,我只不過是表達一下我的不滿,就是耍小性子?”江千裏微擡起頭直視着穆輕舟。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視他。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燦若星辰,澄然幹淨,那裏面映襯了一個小小的白衣少年,正是她自己,原來她在他眼中,是這個樣子。
穆輕舟看着江千裏望着自己有些發迷的眼神,眸中帶出笑意:“好,算我剛才言語不得當,少主大人有大量,還望不要同我計較才是。”
江千裏望着他的眼睛出神,反應過來時,穆輕舟已經轉身走了一段距離,這吵架,講究的便是個時機,是個氣勢,如今她時機已然錯過,氣勢上削弱一大半,江千裏癟了癟嘴,對着穆輕舟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紅顏禍水。”
穆輕舟聽到江千裏的小聲嘟囔,彎了彎嘴角,并未停步:“快些走。”
“哦。”江千裏緊走兩步,攆上穆輕舟的步伐。
江千裏随着穆輕舟來到皇宮之中,與上次夜探皇宮不同,這次她是跟着穆輕舟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的。
白天的皇宮又與夜晚的靜谧有很大不同,紅牆琉璃瓦,處處透着威儀貴氣。
行在宮內的宮人,各個低頭斂目,步伐輕且快。
江千裏跟在穆輕舟身後,時不時的左右張望,這宮裏的小宮女長的倒是各個都很标致。
“不要到處亂看,以免招人口舌,你要記住,你是來給公主當琴藝老師的,但凡你的行為上有一點輕浮之處,都可能會給你招之殺身之禍。”穆輕舟淡淡道。
江千裏不以為意:“看看也不行?”
“不行。”穆輕舟道。
江千裏撇了撇嘴,規矩還真是多。
江千裏随着穆輕舟來到王君的書房,穆輕舟對着守在門口的內官道:“去通禀陛下,就說我回來了。”
內官對着穆輕舟行了一禮:“國師請稍後,奴才這就去通傳。”
沒多一會,內官從裏面走了出來,對着穆輕舟躬身道:“國師大人裏面請。”
穆輕舟點了點頭,輕輕撫了撫衣袍,轉回身對着江千裏道:“走吧。”
兩人一同走入屋內。
青玉國王君正坐在書案之後,有些灰白的發高束在金冠之下,明明才不惑之年,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長上許多,身上散發着不可言明的王者氣度,不怒自威。
“臣穆輕舟,拜見王君。”穆輕舟微微俯了俯身對着王君道。
江千裏随着穆輕舟的動作,也微俯下身:“草民江千裏,拜見王君。”
王君手中的筆頓了一頓,擡起頭來:“國師回來了,此行可還順利?”
“一切順利,有勞王君挂心。”穆輕舟淡淡道。
王君點了點頭,看了江千裏一眼,眉頭微蹙:“這位是?”
白衣的少年,眉目俊秀,身姿挺拔,不卑不亢,見到自己居然只是俯身行禮?王君心中有些不悅。
穆輕舟微側過頭看了江千裏一眼:“她乃我的一位小友,人稱‘玉琴公子’,臣此次帶她入宮,是因着之前,王君曾同臣說過,想給凝玉公主尋一位琴藝老師,所以将她帶來。”對着江千裏道:“見到王君,還不行禮。”
江千裏有些納悶,怎麽沒行禮,剛不是行過了?又轉念一想,也是,自己不過是一介草民,見到王君是應該行個跪拜之禮。
江千裏微微退開一步,正欲跪下身去:“草民江千裏,見過王君。”
座上的王君虛擡了擡手:“原是國師的朋友,想必也是世外高人,年紀如此輕輕,便有如此高的琴藝造詣,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必多禮了。”
江千裏跪倒一半的姿勢有些尴尬,那,這是跪還是不跪了?偷偷拿眼睛瞟了一眼穆輕舟,發現後者根本沒看她。
江千裏無語,慢慢又站起身來,對着王君俯了俯身:“王君謬贊,都是一些虛名而已。”
王君笑了笑,但是卻絲毫感覺不到氣氛的輕松,江千裏微低下頭。
“既然是國師舉薦之人,想必錯不了,寡人安心,”又對着國師道:“那就先将這位江先生安置在梧桐宮內如何?”
“不必,她與我同住一個宮殿便可,不必勞王君費心另安置在其他宮殿。”穆輕舟看了江千裏一眼,對着王君道。
王君一愣,随即笑道:“如此也好。江先生想必對宮內的許多東西還不熟悉,由國師親自照料,也不會出什麽差錯。”
“正是。”穆輕舟點了點頭:“那臣便先帶她去拜見凝玉公主。”
王君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國師,寡人這裏還有些事情要與你商議,不如寡人派大內官帶着江先生去凝玉那裏吧。”
穆輕舟點了點頭:“好。”
“大內官。”王君對着外面喚到。
剛才那名內官躬身走了進來:“王君。”
“你帶着這位江先生去凝玉公主那,就說,這是國師特意替她尋來的琴藝老師,讓她切不可再使小性子!”王君對着大內官道。
看來,這位凝玉公主不是個什麽省油的燈啊。江千裏心道。
“是。奴才遵命。”大內官對着王君行了一禮,轉身對着江千裏笑道:“江先生,請随老奴這邊請。”
江千裏點了點頭,對着王君躬身道:“草民先行告退。”
江千裏随着內官一路來到一處偏殿,站在門口處,大內官對着江千裏道:“這裏便是凝玉公主宮內的院落了,這裏離皇夫人的寝殿很近,皇夫人最近身體一直不大好,所以她整個宮裏的人都有些提心吊膽,聽風便是雨,江先生切記不可胡亂言語,以免惹禍上身才是。”
江千裏點點頭:“多謝大內官提點,千裏謹記在心。”說着從袖中掏出一枚玉珠遞給大內官:“以後在這宮中的日子還長,我初來乍到,免不了要多受大內官一些照顧,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大內官不要嫌棄。”江千裏一臉真誠。
大內官看了看江千裏手裏的玉珠,這成色和圓潤程度,一看就是上品啊!又擡頭看了看江千裏。
俊秀的少年,一臉真誠笑意,看上去也不像是什麽有壞心眼的人,想必是閑雲野鶴慣了,第一次進宮,當真是有些不習慣,想要讓他這個“長輩”多照顧照顧吧。如果自己不收,可能還會讓這小少年更加不安。
大內官伸手将那枚玉珠接過,臉笑成了一朵花,忙道:“江先生放心,如果在宮內有什麽不明白的,或者缺什麽短什麽,盡可來找老奴,老奴定當盡心。”
江千裏對着大內官拱了拱手:“如此便多謝大內官了。”
大內官忙擺了擺手:“不敢不敢,先生如此,倒是折煞老奴了,先生還是先随老奴去見過公主吧。”
“好。”江千裏整理了一下衣容,對着大內官點了點頭。
大內官引着江千裏走進院中,一個小丫鬟迎了上來,對着大內官福了福,聲音清脆:“秋兒見過大內官,公主正在午憩,可是王君有什麽事喚公主麽?”
大內官對着那叫秋兒的小丫鬟笑了笑:“并非王君有事喚公主,”往邊上讓了讓:“這位是國師請回來教□□琴藝的老師,江先生,我帶江先生來見見公主。”
江千裏對着那個小丫鬟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
沒成想剛剛看起來還挺乖巧的小丫頭,看到她之後,輕哼一聲:“哦,那就先在門廊候着吧,公主昨夜陪皇夫人陪的晚了些,今日一早又去請了安,陪皇夫人說了許久的話,現在剛睡下,不便打擾。”
江千裏眨了眨眼,喲呵,這還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啊,公主什麽樣還不知道,倒是先叫這小丫頭來了個下馬威。
大內官面露一絲為難之色:“這,這恐怕不妥吧。”
江千裏搖了搖頭,笑着對大內官道:“無妨,大內官事物繁忙,您且去忙,反正千裏在這宮裏也是閑人一個,就在門廊下候一候公主吧。”
大內官心下松了一口氣,好在這個江先生是個講道理的,不然還真是不好辦。
“那就有勞先生了,老奴便先告退了。”大內官對着江千裏彎了彎身。
“好。”江千裏微微颔首。
大內官轉過身,走了出去。
江千裏回過頭看着那個叫秋兒的小丫頭,笑的一臉無害:“可否勞煩秋兒姑娘,給江某搬把椅子,我在這廊下坐着等公主睡醒。”
秋兒看到江千裏笑的一臉陽光燦爛,小臉有些發燙。她伺候在公主身邊,平時除了皇子以外,也見不到幾個外男,尤其還是這般俊朗清秀的。
但是想到,這個人是國師請來教□□的,心中又有些替公主不忿,輕哼一聲:“沒有椅子,你站在那裏等吧。”說着轉身走了。
江千裏挑了挑眉,看了看日頭,算了,等吧。江千裏走到廊下的一處陰影下。
剛才大內官說,這裏離王君的皇夫人住處很近,被稱為皇夫人的夫人,宮裏一共有兩位,一位是當今太子的生母,膝下育有兩子一女,分別是太子,四皇子和六公主。還有一位便是鶴閩與鶴薰的生母,但是那位夫人據說十分得寵,如果病了王君不可能會置之不理,而且還是“一直”,這麽說來,應該是病了有一陣了。
江千裏将折扇拿在手中,支着下巴。那這麽看來,這位宮殿離這裏很近的那位夫人,想必應該就是太子的生母了。
那這位凝玉公主,想必就是六公主了。可是這六公主……江千裏眉頭微皺,一直也沒什麽傳聞,在皇族公主之中既不是很得寵,又不算被冷落,乃算是個普普通通的公主而已。
算了,見招拆招吧,自己還擺不平一個小公主麽,真是笑話。江千裏望了望廊頂,等過幾日,自己将這宮內熟悉熟悉,便打聽打聽小薰住在哪處宮殿,去看一看她,想必那小丫頭看到自己也會很高興吧。
江千裏望着公主休息的寝殿,嘆了口氣,唉,吧唧吧唧嘴,這一路走來,連杯水也沒喝,現在又在這廊下吹着夏風,幹巴巴的,扯了扯領口,真是有些口幹舌燥。
江千裏背靠廊柱,開始閉目養神。
未時三刻左右,叫秋兒的小丫頭站在江千裏對面叫他:“喂,醒醒,你可真行,叫你在這等公主,你居然還睡上了。”
江千裏睜開眼睛,對着秋兒笑了笑:“姑娘說的哪裏話,江某怎敢睡着,不過是閉目養養神。可是公主醒了?”
秋兒白了他一眼:“嗯,公主醒了,你随我去見公主吧。”
“好。”江千裏直起身,拍了拍身後。
“對了,”秋兒突然回身對江千裏道:“一會見到公主,你要自覺一些,不要動不動就笑啊什麽的,公主豈是你這種人随意對着笑的?”
江千裏無語,這小丫頭怎麽回事,但還是馬上一臉嚴肅:“好的,江某知道了。”
秋兒很滿意江千裏現在樣子,點了點頭:“走吧。”
江千裏在她身後翻了個白眼。
秋兒帶着江千裏來到公主的寝殿門口,對着裏面恭敬道:“公主,奴婢将那位琴藝先生帶來了。”
“進來吧。”裏面傳出一道柔和的女聲。
江千裏挑了挑眉,這公主聲音聽上去很溫柔大方啊,感覺上不像是很刁蠻之人。
秋兒将門推開,沖着江千裏揚了揚下巴:“走吧。低着些頭,不許與公主對視!”
江千裏面色正經的點了點頭:“好。”
江千裏随着秋兒走了進去,但是她走在秋兒身後,所以并沒有按照秋兒說的低着頭,她擡着頭,想看看這公主到底長個什麽樣子。
寝殿之內焚着香,甜甜的,像是一種水果味道,一襲粉色輕紗羅裙的公主背對着她們,正在由一個小丫鬟梳理着錦緞似得長發。
漫不經心的正端起一杯茶放到嘴邊,目光落在銅鏡之上,看着走進來的江千裏,茶杯猛然掉落,直接扣在了她的衣裙之上。
她猛然轉過頭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千裏,江千裏本來還想着,怎麽這公主見到自己進來這般反應,待到她突然轉過身來,眼中也劃過一絲驚異,随即換成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