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兩生花
第六十三章:兩生花。
穆輕舟站在重新罩在他身上的屏障之內,看向已經又與萬年寒龍鬥在一起的沅笙。
她雖然身上帶着些傷痕,但是招招式式卻比之前更加淩厲起來,面上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
那萬年寒龍巨大的身軀扭動着,不斷的用尾部和龍角朝着沅笙攻擊。
沅笙身形變換極快,像是一道紅色閃電不時擊打在萬年寒龍的身軀之上。所過之處,萬年寒龍堅硬的龍鱗皆破損一大塊,從那青色身軀之上滲出黑紅血液。血液滴落在茫茫白雪之上,格外刺目。
因着受傷,萬年寒龍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它不斷的昂頭怒嚎,雪地之上瞬間刺出無數冰棱,沅笙一邊躲閃着從地上瞬起的冰棱,一邊還要注意着萬年寒龍瘋了一樣的沖擊。身上已經接連中了幾處冰棱刺傷。
殷紅的血滴落在地,瞬間升起盞盞紅色七絲魔鳶花,那花朵甫一盛開,便如同火焰一般燃燒蔓延,将那萬年寒龍血液所幻冰棱全數消融灼化。
穆輕舟神色微深,但是心中卻并沒有剛才那般焦灼。連洪荒之寒她都能如此輕易抵脫,這後面的所有攻勢,料想也不會傷她如何。
差不多一局殘棋的功夫,只見那萬年寒龍原本青藍色的身軀之上,已經全被黑紅色的血液覆蓋,如果不是一開始知道它是一條青藍之龍,怕是會誤以為它是條黑紅之龍。
沅笙身上也多有損傷,但都是一些皮肉之傷,如果非說受傷最重的地方,僅僅是她腰部一大塊缺口,那是被萬年寒龍的利爪,生生扯下一塊肉來,傷口血肉模糊,并且已經泛着白色冰寒之氣。
穆輕舟雙眸凝着她腰間的傷,如果寒氣入體,即使她修為再高,怕也會傷及元神。他眉頭微皺,雙唇緊抿。
沅笙像是終于玩夠一般,手中白色的折骨扇向下一甩,整個扇體繞着濃黑濃紅之色,她額間火焰紋像是真的火焰一般躍動起來,她舔了舔嘴唇,暗紅色雙眸之中的殺意愈濃。
“小畜生,本尊已經活動夠了筋骨,馬上便送你上路。”她的唇并沒開合,她的聲音猶如從九天之上傳來,空靈高遠,響徹整個滄龍谷。
萬年寒龍不知是害怕還是怎的,奮力向天穹沖去,渾身的血灑落下來,如同下了一場黑紅色的粘稠大雨。
無數道驚雷從天而降,繞在萬年寒龍身周,裹挾着憤然決絕的龍吼,一時之間烏雲滿布,遮天蔽日,本來明晃晃一片銀白的滄龍谷像是被巨大的幕布遮住,黑漆漆一片,只徒留萬年寒龍周身的白色雷電一處光源。
沅笙冷哼一聲,嘴角上揚出一個嘲諷弧度,手中快速變化法訣,白色的折骨扇脫手而飛,居然化成一只銀白色矔疏沖向萬年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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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笙手中印伽不斷變換,無數紅色鐵鏈從暗黑的蒼穹之中穿透而出,将萬年寒龍死死鎖住。
穆輕舟看着那只白色矔疏,沅笙的白色骨扇,居然是上古洪荒之中的辟火奇獸,而她本身元神仙澤卻屬性偏火,這真是不得不令人感到震驚。她到底還有什麽,是三界諸神所不知道的?是他所不知道的?
上古奇獸矔疏,像一道月光,看似明亮溫和,但是細細看去,卻會發現它的周身贏蕩着無數的仙澤利刃,它微低着頭,将頭上的角對準萬年寒龍的咽喉,極速沖去。
萬年寒龍被沅笙所喚出來的紅色鎖鏈牢牢鎖死,完全動彈不得,巨大的藍色雙眼中露出絕望的恐懼,眼睜睜的看着矔疏向着自己沖擊過來。
鮮血噴湧,矔疏穿刺過萬年寒龍的咽喉,從它的後腦沖出,它周身攜帶的仙澤利刃,将萬年寒龍的頭瞬間割下,巨大的龍首掉落在雪地之上,咕嚕嚕向前滾了幾滾,停在了穆輕舟所在屏障之外的腳下。
遮住滄龍谷的漆黑幕布倏忽撤去,天地間又恢複成一片白茫茫的銀色。
萬年寒龍的屍體墜落下來,血流了一地,将腳下的白雪染紅。
一片黑紅的大地,蒼藍澄淨的天穹,周圍是無盡的茫茫白色,寒風已經不似剛才那般泠冽,吹到臉上卻還是讓人臉頰發疼。
穆輕舟一頓,将目光重聚于面前,紅色的屏障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撤去,少女站在距離他百丈開外的地方,紅色的衣裙随風飄擺,烏羽般的黑發松散在她的肩背,宛如盛開在這詭谲環境下的一朵孤傲罂粟,如此美麗,卻又如此致命。
矔疏飛回少女身旁,重新化作那柄月白骨扇,被少女握在手中,她向着那萬年寒龍的屍體走過去,紅光乍起,萬年寒龍身上的鱗甲紛紛飛起,聚攏成一塊青白晶石落于她的手中。
沅笙看了看手中的龍鱗石,滿意的勾了勾嘴角,又蹲下身來,手中化出一把匕首,準确無誤的劃開巨龍胸腔,濃藍色的龍心還泛着冷然寒氣,她将那心切割下來,手中出現一方木盒,她把龍心放入木盒之後,收入袖中。這才站起,轉回身向着穆輕舟走來。
穆輕舟看着渾身是血的沅笙,已然分辨不出這一身血污是她的還是那萬年寒龍的。
“收工。”沅笙走到穆輕舟身前,對着他挑了挑眉。
穆輕舟低頭去看她腰間的傷口,沅笙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自己腰部,擺了擺手:“小傷,不礙事。”說着擡手一揮,身上的衣服煥然一新,将她所有的傷口遮蓋。
“你被龍爪抓傷,小心寒氣入體,傷及元神。”穆輕舟眼神中不自覺的露出關切之意。
沅笙有些意外,眨了眨眼睛:“我沒看錯吧,你居然真的在關心我?”
穆輕舟看到沅笙的樣子,有些惱羞成怒:“是啊,關心你,我不是說過了,如今我攀附你而活,自然會關心你!”
沅笙看着莫名其妙發脾氣的穆輕舟,像是突然亮出利爪的別扭小貓,不知為何覺得心裏有點癢,擡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頭,卻發現,兩人站的距離有些近,穆輕舟居然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個頭來,擡起的手頓了頓,有些扯到腰部的傷口。
穆輕舟注意到沅笙的動作,下意識的向後錯開一步,又看到她的手頓在半空,面部表情一滞,他退後的動作停下,又上前一步,握住她擡起的手腕,微俯下身,手指輕輕觸碰到她的腰間:“別動。”
穆輕舟的手指透過衣料傳來陣陣暖意,沅笙低下頭看着他的發頂,想到什麽似的輕笑道:“輕舟,你曉得,你如今的這個動作像什麽麽。”
穆輕舟正在将法力凝聚與指尖之上,幫助沅笙修複萬年寒龍抓痕所留在傷口處的寒氣,他現在法力有限,只能簡單将那寒氣祛除一些,如果要徹底醫治,還需回到魔族之後,再想辦法。他一心都在想這些,故并未擡頭,只淡淡道:“什麽。”
沅笙仰起頭看着蒼藍天空,嘴角微揚,眼中細碎笑意如同繁星點點墜落眼底:“像是凡間的郎君,在看有孕在身的娘子。”
穆輕舟“唔”了一聲,轉念反應過來沅笙說的是什麽,只覺得耳根發燙,他松開一直握着沅笙的手,大步向後退去,将頭別在一邊,眉頭深皺:“胡說八道!”
沅笙輕笑起來,笑聲飄散在冷風之中,卻将這冰寒之風帶出了絲絲暖意。
穆輕舟雙手握在袖中,眉頭深皺,但嘴角卻勾出一點弧度。
蒼藍天際,無邊雪原,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像是盛開在這廣袤天地間的兩生花,看似親密無間,卻又有着無限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