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朱砂痣
第七十一章:額間血 朱砂痣
沅笙從洞中将那頭半死不活的黑犼拖出來的時候,穆輕舟正站在洞口結界的邊緣處看着洞外的幾十頭黑犼出神。
沅笙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的瞟了洞口一眼,對着穆輕舟道:“酒飲多了,腦子越發有些昏沉,今日就不陪這些小畜生玩了。”說着另一只空着的手拉起穆輕舟的手,微阖着眼睛,口中念起法咒。
刺目紅光閃過,等眼前重新恢複正常顏色的時候,穆輕舟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了沅笙的逐霞院中。
院中巨大的碧帝屋被沅笙移到了須啼院,整個院落顯得有些空蕩。
沅笙松開牽着穆輕舟的手,一揮衣袖,一座黑色的玄鐵籠将那頭奄奄一息的黑犼罩了進去。
穆輕舟這才轉過頭來仔細打量着沅笙,她身上的紅衣顏色一塊深一塊淺,是沾了血,但是他卻分不清是她的血還是那黑犼的血。
穆輕舟下意識的擡起手:“你可有受傷?”
沅笙扭過頭看他:“什麽?”她一直在注意着籠中的黑犼。它還不能死,需要矢黎給它致命一擊才行。
穆輕舟張了張嘴,眉頭皺了皺重複道:“你有沒有受傷。”他的手垂下來。
沅笙輕笑一聲:“沒有,你先回須啼院吧。”說着沖着身邊吩咐道:“将這畜生擡至赤曦院。”
馬上有幾名魔族侍衛落于院中,擡起那黑色玄鐵籠朝門外走去。
沅笙跟在他們後面也向外走去。
穆輕舟不覺得的上前兩步,又停了下來。沅笙察覺到他的動作,回過頭:“乖乖聽話,”想到了什麽似的又對着穆輕舟笑道:“須啼院中的碧帝屋根部,有我釀的三花酒,你取出來嘗嘗。”說完擡步走出了大門。
穆輕舟看着她的背影,連衣服都沒換一件,就急匆匆的趕往矢黎的寝院,呵,對她的這個左使,還真是關心。
穆輕舟從袖中掏出那枚紅珠,指尖萦繞起點點白芒,白芒觸到紅珠之上,身形一晃,人已經到了須啼院中。
須啼院中已經是圓月高懸于空,将整個院落籠罩在清涼月色之下,碧帝屋的花朵在月光的浸潤下顯得更加碧綠清透,整個景色透出一種柔潤之感。
穆輕舟走到碧帝屋下,手中化出一把木鏟,慢慢的挖着樹根之處的泥土。沒多久,木鏟碰到一瓷質之物,想必便是沅笙所說的三花酒了吧。
穆輕舟将木鏟放在一旁,用手輕輕地将覆蓋在瓷罐之上的泥土掃開,兩個玉白色的瓷罐顯露出來。
穆輕舟難得的笑了笑,将兩個瓷罐拿出,身體就那麽往旁邊一依,也不管身旁是不是有剛挖的泥土,會不會弄髒他的衣袍。
他擡頭看了看院中的那輪圓月,這裏的一景一物,全都是沅笙的術法所化,這清風明月,這樹影花香,是真實存在的麽。
穆輕舟搖了搖頭,自己什麽時候也變得諸事這般難看開了。
一切諸法皆如幻,本性自空那用除。若識心性非形象,湛然不動自真如。穆輕舟知道,自己所陷的這一切情緒,都是自己的心不定所致。可是為何,自從自己接觸了沅笙,心神便會如此不定,不安,自己的情緒為何會如此輕易被她所侵擾。
他将手中的那一壇三花酒蓋打開,酒香飄然而出,絲絲香甜混合着酒氣萦繞在他的鼻尖,他有些自嘲的牽了牽嘴角,諸事擾心全是自找,自己又何嘗不是自尋煩惱呢。
穆輕舟擡起酒壇猛灌了幾大口,酒水順着他流暢的下颌線滴落到他的衣襟之上,氤氲開一小片水痕。
三花酒乃是用三種不同的花朵釀造,入口清香微甜,甘洌爽口,後勁卻足。穆輕舟就着月色很快就将一壇飲盡。他的頭有些發昏,眯着眼睛看了看身邊的另一壇,毫無猶豫的将那壇拿起,利落的拔開蓋子又大口飲了起來。
昏沉的感覺越來越重,穆輕舟卻感覺此刻異常輕松。他好久沒有這種萬事皆空的感覺了。
……
裝着黑犼的鐵籠被放置在赤曦院當中。
沅笙走入屋內,矢黎身上的血已經止住,魔醫跪在床邊大氣都不敢出。
沅笙走到床邊看了看矢黎,探了探他的氣澤,雖說微弱,但已經平穩。她對着跪伏在床邊揮了揮手:“做的不錯,下去領賞吧。”
那魔醫如獲大赦重重地磕了幾個頭,誠惶誠恐的膝行了出去。
沅笙坐在床邊,看着昏睡中的矢黎。他的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嘴唇也有些發幹,沅笙替他将額頭上粘着的發絲绾了绾:“你啊,早些說明情況不就好了。”說着手中團起紅光,按在矢黎心口位置,緩慢的向他體內輸送着氣澤。
矢黎只感覺周身寒冷的感覺慢慢消散,一股熱流順着他的心脈流經四肢百骸,身體漸漸暖和起來,他掙紮着張開眼睛,就看到沅笙一手支頭斜躺在他的身側。
美的不容移目的面龐離得是這般近,讓他有一瞬間的慌神,他想要擡起手,可是渾身還是沒有力氣。他又将眼睛閉上,想着也許是受了傷産生了幻覺。
沅笙看到他的樣子,輕笑出聲:“這般生氣?都不願意見到我?”
矢黎倏忽重新張開眼睛,側過頭看向沅笙,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你怎麽……咳……”話說的太急,矢黎猛然咳嗽起來。
沅笙坐起身來,将矢黎也扶坐起來,一手撐在他的身後,繼續又輸送了氣澤給他:“急什麽。”她淡淡道:“這般不願見我?”
矢黎感覺到力量一點一點的回歸身體,趕忙擡起手握住她的胳膊,搖了搖頭:“別浪費修為了。”
沅笙沒理他,繼續向着他的體內輸送氣澤:“如何叫浪費。”
矢黎拗不過她,微微皺了皺眉,面色随着體內不斷修複的氣澤而紅潤起來:“我自己沒用,緣何值得魔君救我,就算你将我體內虧空的修為全數填滿,只要一天黑犼不殺,我總歸……”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
沅笙對着他挑了挑眉:“一只小畜生而已,你有什麽難處,何不向我說。”
矢黎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和鳳音不同,他在如何,也是男子,這種求助的事情,要他如何說得出口。
沅笙看他沒說話,并無在意,起身下床:“那小畜生我已鎖到你的院中,你現在感覺如何,可還提的起鞭子?”
矢黎猛然轉過頭來看向沅笙,他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血跡:“馬上就是龍魇蛻化之日,你怎麽現在去涉險,如果你有個什麽萬一……”話還沒說完,沅笙已經欺身過來,她指尖點至自己額頭的那枚火焰紋,一滴朱紅色血珠緩慢滲出,而後凝聚于她纖白指尖。
“你做什麽。”矢黎皺着眉道。
“你總是這般操心我,”沅笙一揮手,矢黎的中衣被剝落,露出他光潔白皙的胸膛,沅笙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頭輕輕貼近他的耳側:“我将紋印額間血給你,只要我不死,你這裏……”手指慢慢劃到他的心口位置:“永遠有顆朱砂痣。”說着指尖微微用力,那枚紅色的紋印額間血瞬間滲入矢黎心髒。
沅笙手指微涼的觸感,還有她近在臉旁的吐息都讓矢黎身體不自覺的發僵。
他們相識數千年,還從未有過如此親密舉動。
他知道,她雖然形似**,不拘常理,但是她同他的相處卻是亦君亦友,從不曾逾越半步。
魔界盛傳他與鳳音都是沅笙床第之歡登堂入室,靠的全是皮囊,可是只有他和鳳音知道,沅笙雖看上去異常寵他們,對他們兩個卻從來都是盡的朋友之誼。
矢黎深吸一口氣,果不其然,她身上濃重的血腥之味将那淡淡酒香掩蓋,讓他竟然一時沒發覺她飲了酒。
心口處傳來升騰的灼熱之感,她的紋印額間血已經融入他的心髒。力量源源不斷的從心髒處流延至全身。矢黎擡起手将她扶起來:“你許久不曾喝的這般多,酒醉之下居然還為了我去獵殺黑犼,又将紋印額間血給我,你是想我此生無以為報麽?”
沅笙凝眸看着他的眼睛,歪了歪頭,将他扶着她肩膀的手拍落,順勢将頭靠在他光潔的肩頭:“你又亂操心,”輕擡起頭,盯着他的耳垂:“矢黎,你知不知道,凡間戲本子中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像是努力回憶着,她眉頭微皺,忽而眼睛發亮,擡起頭來盯着矢黎的眼睛:“你這麽說倒是見外,我拿你當自家兄弟一般。”說完仿佛很滿意這句話,輕笑起來。
矢黎的心有一瞬間的收緊,不知是因為這句話,還是因為此時沅笙的樣子。
她身上的酒氣很重,又獵了黑犼,給自己輸送了那許多修為氣澤,又在這種情況之下取紋印額間血,此時的她身上氣澤并不是很穩,應該是還用了其他消耗巨大的術法。
“你有些醉了,我叫人送你回去。”矢黎将她重新扶好。
沅笙确實有些醉了,修為一時間消耗的有些大,壓不住酒意,頭腦确實有些昏昏沉沉。她半眯着眼睛:“不急,先看你殺了那小畜生。”
矢黎看着她的樣子,少女的面頰有些醉意的坨紅,眼神不同往日般清冷,透着些許迷茫。他輕嘆一聲,又将她扶好,柔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