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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叔他們一家在不久後也匆匆的來了,看見床上并無大礙的白笙,他們皆是松了口氣,阿寶甚至直接哭了出來。

他大步走到白笙身邊,抓住白笙的手,眼淚似脫了線的珍珠似的往下落,“白笙,還好你沒事,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我真的把你弄丢了嗚嗚嗚嗚……”

阿寶到底年紀不大,還是個小孩,一不留神弄丢了自己的玩伴,心裏也被吓得不輕,但前面因為白笙不見了,心裏壓抑着情緒,雖然也在哭,但不敢大聲哭出來,這會兒白笙找到了,情緒就似也找到了宣洩口,一時間毫無顧忌的哭了出來。

被阿寶握着手的白笙,看着哭泣的阿寶有些無措,他擡手去擦阿寶臉上的眼淚,眼神卻看向一旁的陳漁,目光中帶着幾分求助。

陳漁看見了,唇線微抿,伸手一把将阿寶扯到了自己懷裏,一張大掌稱得上有些粗魯的将阿寶臉上的淚水抹去,嘴裏說:“別哭了。”

很生硬的安慰,白笙看得心驚肉跳,生怕阿寶因為此哭得更加厲害,同時心中也覺得疑惑,明明平日裏陳漁安慰自己不是這樣的。

可阿寶真的停住了哭泣,抽搭着鼻子委委屈屈的看了陳漁一眼,帶着哭腔回答:“好。”

然後從陳漁的懷裏出來,躲到了父母身後。

富叔富嬸見自家兒子這樣,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阿寶的腦袋,視線關切的落到白笙身上,問陳漁說:“白笙沒事吧?”

“腳踝被撲獸夾夾斷了,但不算太嚴重,需要休養一段時間。”陳漁言簡意赅的跟富叔富嬸說明情況。

“沒太嚴重就好,就是白笙受苦了。”富嬸看着白笙,眼底帶着藏不住的心疼說。

富嬸挺喜歡白笙的,平時白笙去她家吃飯,她總會搜羅出好吃的塞給白笙,就像富叔和陳漁說的那樣,乖巧漂亮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嗯。”陳漁輕聲應道,然後跟富叔說:“叔,白笙受傷了,這段時間我就不出海了。”

陳漁和富叔本來約好今晚一起出海的,但是白笙現在受傷了,陳漁放心不下,在白笙的腿好之前,他打算先歇一段時間。

誰知他這話音剛落,富叔還來不及回答,白笙這邊先有了反應。

只見白笙伸手扯了扯陳漁的衣角,陳漁扭頭看向他,對上陳漁的視線,他微擰着眉頭,面色堅定的朝陳漁搖了搖頭。

這意思很明顯,就是白笙不贊同陳漁不出海。

陳漁想假裝看不懂,但白笙雖然單純,卻不是傻,一眼就看透了陳漁的小心思,抓起本子,未免陳漁裝作看不懂似的,迅速寫下一行字。

【你不要因為我不出海,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白笙一臉倔強的舉着本子給陳漁看,怕陳漁看不清,還将手往前探了探,将本子舉得離陳漁更近。

陳漁見此有些無奈,他輕輕嘆了口氣,将舉在自己面前的本子輕輕拿下,說:“但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白笙抿了抿唇,将本子從陳漁手中抽回來,寫道:【為什麽不放心?】

“你的腿受傷了,行動很不方便,我出海時間太長,你一個人在家,我就不放心。”陳漁溫聲解釋。

【我能照顧好自己。】白笙聽着這話再一次強調,這行字還圈了起來,加黑加粗做了标注。

“白笙……”面對倔強的白笙,陳漁有些沒辦法,只能叫着他的名字。

【陳漁,我只是腿受傷了而已,你出海的時候,我不會亂跑的,會乖乖待在家等你,你就安心出海的。】白笙很認真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訴陳漁,他似乎真的很努力的在說服陳漁,希望陳漁能相信他能照顧好自己,安心的出海。

白笙不想因為自己,而耽誤陳漁的生活。

陳漁一時間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看着白笙,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心裏很糾結,他始終還是放心不下白笙,但拒絕的話每每剛到嘴邊,對上白笙那堅定的視線時,他的話就又說不出口了。

一旁看着這一切的富嬸在這時候開口了,她說:“阿漁,要不你就出海吧。”

“嬸子……”陳漁有些意外的叫道。

只聽富嬸繼而說:“白笙會受傷,這件事說句實話主要是我家阿寶的原因,我們一家總不能人找回來了,就不管了,有些責任總是要負的。”

“這樣,你就安心出海,白笙這段時間放在我家照顧,你相信嬸子,肯定将白笙照顧的白白胖胖的。”富嬸語氣帶着幾分笑意的說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像是下軍令狀似的讓陳漁安心。

陳漁聽着富嬸這話,心裏徹底沉默了,這的确是眼下能夠讓所有人滿意的最好方法,但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白笙。

富叔在這時候也附和,“阿漁,我覺得你嬸子說得沒錯,你就當給我們家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把白笙交給我們照顧。”

“你看,成不?”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拒絕也似乎不太好了,陳漁看向白笙,問:“你覺得呢?”

白笙點了點頭,寫道:【你就放心出海吧。】

白笙答應了,陳漁自然也再沒了意見,只是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不舒服,擡手刮了刮白笙的鼻梁,抱怨似的笑着說:“小沒良心的。”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這幾天都是夜裏出海,陳漁一直要到第二天快中午才會回家,所以晚上白笙就直接去富叔家和阿寶住了。

臨走前,陳漁去跟白笙說了,白笙當時看着他朝他點頭,陳漁看着,蹲到白笙面前,說:“要乖點,明天我就來接你。”

他像是個要出遠門不放心自家小孩的大家長。

白笙仍舊是點頭,模樣很乖巧的那種,陳漁見此,心念一動,擡手撫上了白笙的臉頰,指腹掃過白笙眼下,他說:“那我走了。”

白笙牽扯起嘴角,擡手搭上陳漁撫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柔軟的掌心拍了拍陳漁的手背,似是無聲的告訴着陳漁,要他安心。

陳漁這才離開,将剛才從家裏收拾好的白笙要用的東西收拾好交給富嬸,又囑咐了幾遍換藥的細節,才算是安下心。

白笙就這樣一連幾日都住在了富嬸家,就像富嬸保證的那樣,富嬸将白笙照顧得很好,每天變着花樣給白笙做好吃的。

陳漁這幾天從鎮上回來,都會買一只豬蹄,說是給白笙補身體。

以形補形的道理白笙也懂,但是看着一連幾日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豬蹄湯,白笙實在是有些吃不下去了。

他目光有些幽怨的看向陳漁,陳漁當時看見了,但卻什麽也沒說,只是第二天飯桌上的豬蹄湯,變成了雞湯,裏面放着雞腿的那種。

這天陳漁又出海了,白笙吃完飯以後,坐在院子裏仰頭看天上的星星,他心想明天應該會是個大晴天。

晚風習習吹拂在白笙的身上,阿寶坐在白笙身側絮絮叨叨的說着話,問他,“白笙,你怎麽每天晚上都看星星?星星有什麽好看的?”

白笙沒回答,只是笑了笑。

他為什麽會每天晚上看星星呢?因為有星星的夜晚,就意味着第二天不會下雨,這是母親告訴白笙的道理。

想到自己的母親,白笙的眸光不自覺的有些黯淡,自從來了這裏以後,白笙已經很少會想到自己的母親了。

那個漂亮溫柔的女人,在他很小的時候,每每夜晚,都會抱着他在院子裏看天上的星星,然後一遍一遍說,有星星,明天就不會下雨了。

每當說這話時,母親的語氣中都是喜悅,但每每若沒有星星,母親就會将他從懷裏放下,一言不發的回屋子,之後,白笙就會一整日都見不到她。

那時候的白笙就不喜歡沒有星星的夜晚,也不喜歡下雨,但那時候他是因為母親,而現在,白笙是因為陳漁。

因為下雨,海面将不平靜,而那海上,有陳漁。

這夜裏,白笙正睡着,就被屋外一陣響動吵醒,他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來,卻在聽見狂風驟雨的瞬間,清醒過來。

下雨了。

這個念頭在白笙的腦海裏清晰的劃過,他看着外面還暗着的天,聽見對面房間的富嬸從床上起來,打開門,然後傳來人的說話聲。

“富嬸,海上也下雨了。”來人急匆匆的說,“你家富叔回來沒。”

“沒呢,現在什麽情況?”富嬸語氣也有些急切。

“有幾家已經回來了,但是還有幾家還沒回來。”

“我家的就還沒回來,這可怎麽辦啊?”

……

許多人都說起了話,人多嘴雜的,似乎所有人情緒都算不得穩定,白笙在七嘴八舌間,卻是很清晰的捕捉到一句——“可能是迷失方向了,燈塔滅了,全都滅了。”

出事了,白笙意識到,他慌亂的從床上下來,卻因為忘記自己腿上還有傷,摔倒在了地上。

他摔倒的動靜驚醒了阿寶,與此同時也吸引了富嬸,富嬸和一行人小跑進來,一眼就看見摔在地上的白笙。

富嬸連忙過來扶白笙,可一扶起,她就對上了白笙那張已經淚流滿面的臉和帶着擔憂和惶恐的眸子。

“白笙……”富嬸還是想瞞,她問:“怎麽哭了?”

白笙張了張嘴,他想問,陳漁回來了嗎?

他還想問,不是出星星了嗎?怎麽就下雨了呢?

他亦想問,燈塔滅了,陳漁他們還找得到家的方向嗎?

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可他是個啞巴,他一句都問不出來。

他只能任由眼淚往下流,讓那滿心的問題,都刻在心口,泣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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