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雙重打擊

雙重打擊

葉铮進入王府的第二天，就被叫去給王妃診脈，我陪着他一起去。

我也是第一次邁入這間屋子，屋子裝飾簡單，透着清心寡欲，還有着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屋子裏站着五六個丫鬟，見到葉铮來了都紛紛讓出一條路。何明昭正坐在王妃的床頭，與王妃低語着什麽。

慢慢靠近那張床，我逐漸看清了床上的女人那張臉。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王妃，何明昭跟她有着相似的眉毛和眼睛，那麽他的鼻子和嘴巴應該就是長得像前翊王了……被病痛折磨多年，她已經失去了當初的光彩，臉色蒼白憔悴，不過從她的五官和骨相可以看出，她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連我站在她面前，都有點自卑。

何明昭讓出了一個位置，命人拿來脈診。在葉铮診脈時，衆人皆大氣不敢喘，靜靜守着……我原以為葉铮見到這樣富貴人家的場面會有些怯場，沒想到他倒是淡定從容。

過了一刻鐘，葉铮收回手，略一思索，然後開口說道“王妃這病是日積月累，若是早半年還有希望，如今已入骨髓，恐怕回天乏術了……”

何明昭聽到這話，身形明顯地顫抖了一下，怔怔地愣在原地。

“昭兒……”王妃伸出手，在空中胡亂地晃着。

“母親，我在這裏。”何明昭抓住那雙在空中胡亂晃着的手，不停地摩擦着他的臉頰，此刻的何明昭好似一個無比依戀母親的孩子……無論之前王妃對他如何苛刻，她也是他的母親，這個世上僅剩的唯一親人……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昭兒，別難過……母親受了這麽多年的病痛折磨，是該結束了，若不是放不下你，我早已去陪你父親……如今你長大了，母親也可以放心了……只是要留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世間受苦了……母親希望你今後能找到一位全心全意對你的女子，讓你在世間不那麽孤單……”王妃的話，隐約讓我記起我父親那晚對我說的，他也是說要留我一個人在這世間受苦……想到這，我不禁紅了眼圈，我怕被人看到，轉過身去偷偷抹淚……

“還有多久？”何明昭略帶哽咽地問道。

“半個月左右……不過我可以讓王妃這半個月少些痛苦……”葉铮回答。

“好。那就有勞葉大夫了。”

随後葉铮就被人帶下去領賞，我也跟着下去了。

一路上我悶悶不樂，雖然我是第一次見到王妃，以前聽府裏人說她那樣對待何明昭，我甚至還有點怨她。不過今日一見，就明白了，那不過是一位母親一番苦心。我失去了我的雙親，我知道那種痛苦，想到何明昭也即将要遭受那樣的痛苦，我心裏就一陣陣抽痛……

“江……雲陽，一路上你悶悶不樂，可是有心事？”葉铮有點擔憂地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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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沒有。”

“我要替王妃調理身子，這府中缺一味藥，你在京城長大最熟悉這裏的街市，不若你陪我去街市找找？”葉铮問。

“這裏是翊王府，能缺你什麽藥？”

“這味藥恰好是王府裏缺的，大概是之前的大夫都沒有用到這味藥吧。”

葉铮的醫術确實是是王府那些大夫不能比的，他開的藥方自然與那些平庸的大夫不同，這麽說也有道理。于是我就通他去街上尋藥去了。

我們一間醫館一間醫館去尋，終于尋到了能讓他滿意的蟾蜍粉，這味藥王府确實沒有。

買到藥，我們正往府裏走去，路過一家成衣鋪，想到葉铮好像一直穿着同一件衣物，王府裏給他準備的衣服還沒裁好，于是我就拉着他進了店鋪裏……

在試了幾件衣服之後，我幫葉铮做決定，買下了其中的兩件，付了錢等着掌櫃包好。這時一位打扮得體的婦人走進來，跟掌櫃說“掌櫃的，我要的衣服都裁好了嗎？”

“诶诶，裁好了，裁好了。”掌櫃笑眯眯地從後面鑽出來。不一會兒就有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厮，将約摸幾十件成衣搬運上門外的馬車。

“我還想着明日送府上，沒想到您親自來了。”掌櫃說。

“府中事物多，樁樁件件都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容不得半點差錯，所以今日我便親自來要了。”那女子說完便拿出一包金子付了尾款，水也沒喝就走了。

“掌櫃的，這是那戶人家那麽闊氣？一下子訂那麽多衣服？”我好奇地打聽。

“這是蘇相府裏的人，蘇相的千金不足半個月就要嫁入東宮，府裏的丫鬟那天都要換上新衣，講究排面……”掌櫃的賺了一大筆，嘴都要笑得合不攏了。

不知何明昭得知這個消息，會不會更加難過……

“我們走吧。”葉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拿好東西，站在我身後了。

“哦，好的。”

我只想快點回去，但是看到葉铮對京城裏熱鬧的一切都很感興趣時，不忍心澆滅他的興致，眼看天色還早，我就陪着他在街上逛逛。

路邊有一老者擺攤賣書，葉铮看到那堆舊書裏有醫書，便駐足在攤前，拿起那本醫術開始仔細研讀……我覺得無趣，就自己在別的攤子前晃晃，等他。

我看到一家賣飾品的小攤，上面鋪滿了各種各樣的首飾，我被那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了過去。平日裏為了方便，我很少戴飾物，常用的飾物就是發帶，最多配上一支簡約的釵子，但我也是個女子，哪有女子不喜歡打扮的？我在那攤前細細挑選着飾品，我看到一支桃花樣式的珠釵，款式設計都長在了我的喜好了，便伸手拿起來細細打量，只見桃花花瓣雕刻得栩栩如生，雖不是什麽名貴的玉石雕刻，但是也晶瑩剔透，顏色深淺适中，不會過于招搖珠釵下挂着兩片花瓣，随風搖曳……

不過轉念一想，我帶着這步搖行動不便，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就放下了。

“怎麽不買？不是喜歡嗎？”葉铮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響起，吓了我一跳。

“這玩意兒不适合我。”

“你沒戴過，怎麽知道不合适？”

“這适合那些文文靜靜的女子，我不是文文靜靜的女子。”

“誰說只有文文靜靜的女子才适合步搖？依我看你戴着它，一定很美。”他認真地說道。

我不想同他繼續糾纏這個問題，我見他懷裏揣着那本有些破舊的醫書，知道他已經選好了，“你已經買好了，那我們趕緊回去吧，你還得煎藥呢。”說完，我就走了，葉铮快步跟在我身後。

回到府裏，葉铮去煎藥，我回我的房間。剛進院子的大門，就看到何明昭站在院子中間，背對着門口。

“爺，您怎麽來了？”我問道。

“嗯，你回來了。”他轉過身來，對我點點頭。

“爺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要交給我？”

“沒有事情，我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趕緊解釋。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錦盒，遞到我面前，說“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最近府裏事情多，我怕忘記，所以提前送給你生日禮物，打開看看喜歡嗎。”

我接過錦盒，打開看到裏面躺着一枚小小的玉墜，是一枚平安扣，“多謝爺～”

“怎麽？看樣子不喜歡？”

“不是的，只是對于我來說，這枚玉墜用處不大。”玉墜這種裝飾的東西确實對我用處不大，更合适吟花賞月的公子貴女們拿來裝飾扇子之類的飾物。

“……”何明昭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既如此，等你想好想要什麽，寫在紙上，放到這錦盒，拿來給我，我定買給你。”

“謝謝爺～”我知道他這人霸道，不容拒絕，只好答應。

他又看了看我，見我沒有什麽話對他說，就走了。

“爺，這玉墜您拿回去吧。”我在他身後叫住他。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你就拿着吧。”說完就走了，我從他的語氣裏竟聽出了一點生氣。難道是我不喜歡他送的東西所以生氣嗎？這也不至于吧？我不過是不想讓他覺得我貪心罷了……

回到房裏，我思索了一晚上，最後提筆寫下“只願君心似我心”，然後小心翼翼折好，放進錦盒裏，蓋上上鎖。反正我也不打算把這心願交給他，沒準他明天就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不過我還是把他送我的吊墜系在了我的劍柄上，吊墜小巧玲珑，我試了一下，沒有妨礙到我的發揮，便由它挂着了……

在葉铮的調理下，王妃氣色是好了一些，夜間也能睡個安穩覺，只是我們都知道王妃的身體并沒有好起來，只不過症狀減輕了而已。

剛過了中秋，王妃的病情就急轉直下，沒幾日就撒手人寰了。王府裏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氛圍中，而與翊王府悲傷的氣氛相反的是相府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在王妃仙逝的第二天，蘇玉蘭從相府風風光光地嫁入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