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蠱毒

蠱毒

逃離葉铮的日子沒過兩天，我開始明白為什麽葉铮那麽信誓旦旦地說出“我一定會回到他”這種話了。

離開他的第三天早上，我剛要起床，突然感覺四肢百骸無力，接着疼痛的感覺從指節末端開始，漸漸向我的軀幹襲來，似有千百只蟲子在侵蝕我的身體，痛入骨髓……我試圖通過調整呼吸來減輕疼痛，然而效果并不明顯，疼痛鑽心蝕骨，我疼得滿頭大汗，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約摸過了半個時辰，疼痛才開始慢慢減輕，等疼痛褪去，被褥已經被我的汗水浸透……

待我休息好後，我便去鎮裏的醫館尋醫。醫館的大夫給我把脈，左手徐徐撫摸着他那有點花白的胡子，過了一會兒，才收回手，對我說：“姑娘，你這脈象沒有什麽異常啊，恕老夫才疏學淺，實在診不出姑娘所患何疾。”說完，他對我施以歉意的禮節……

我只好繼續尋找下一家醫館，奇怪的是，他們都說我的脈象沒有異常，診不出我到底是什麽病症，我想也許就是偶然地發作一次罷了，再健康的人偶爾也會有些病痛，所以就沒往心裏去。

誰知那次疼痛發作後的第三天，我又開始發作，且比上次更加劇烈，甚至有了瀕死的感覺，哪怕我曾經經受過死士的訓練，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疼痛，我昏死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我揉揉有點酸脹的四肢，慢慢回想起跟葉铮生活的兩年，他會每隔一段時間就給我熬一碗湯藥，叫我喝下，并跟我說那是助我恢複元氣的補藥，難道他在那藥裏下了毒？亦或是解藥？總之，無論是什麽，毋庸置疑的就是——只有葉铮能夠解我疼痛！

當我再次出現在葉铮的院子門口時，他依然在擺弄他那些草藥，對于我的出現他絲毫不驚訝。他放下手中的草藥，擡頭看了我一眼，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回來了？”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

我站在他面前，開門見山：“你給我下了毒，是不是？”

他擡手，将我耳畔被風吹淩亂的碎發捋到耳後，溫柔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能溺出水來，“我怎麽舍得給你下毒呢？我只不過是舍不得你呀。”

在外人看來，這一幕溫馨極了，可是我此刻真想一刀殺了他，撕開他的真面目。他一個大夫，本應解除病人之病痛，可他為了将我困在他的身邊，居然利用自己的學識，給我下了毒，讓我不能離開他，否則将受蝕骨鑽心之痛！

“你！真卑鄙！”我咬牙切齒地說。可下一刻，我體內的毒就開始發作了，那種鑽心的疼痛又開始襲來，我抓住他的手，哀求他，“藥呢？給我解藥！”

他嘴角微微揚起，以一副勝者的姿态看着我，彎腰在我耳邊說，“求我。”

“你！”我惡狠狠地盯着他，但強硬不過一瞬間我就服軟了，因為那疼痛感實在是太難以承受了，“求你，給我解藥……”我幾乎是靠在他的胸膛上說出的這句話。

“可是我有什麽好處呢？”他輕輕撫摸着我的頭，玩味兒似低頭看着我。

“你想要什麽？”我瞪着他，吐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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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簡單，做你作為妻子應該做的事……”

“卑鄙無恥！”我擡手打了他一耳光，下一秒就體力不支地跌坐在地上，那鑽心的疼痛比之前兩次發作還要劇烈，我甚至感覺我下一刻就要去和爹娘團聚了。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死去，我要活着，我還沒有為自己活過一次，我的人生才真正意義上的剛開始，我要活下去，我不得不服軟，只好開口答應了他那卑鄙無恥的條件。

只見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我把解藥磨成了粉，做成了藥丸，這樣你吃的時候就不用喝下那麽大一碗苦藥了，還是我疼你吧？”他得意洋洋地捏着那粒“救命丹藥”。

我伸手要去搶，誰知他竟把它放進了嘴裏，接着他右手扣住我的後腦勺，将解藥從嘴裏渡給了我，我咽下那粒解藥後嗆咳了幾聲。說來也神奇，剛吞下解藥不久，那疼痛的感覺便開始散去，沒到一刻鐘，我就漸漸恢複了。

他見我面色漸漸恢複，啞着聲音開口說道，“我給了你解藥，現在該你履行你的承諾了。”

說完，沒待我反應過來，他一把将我抱起，朝着我們曾經的房間走去……

經過一夜的折騰，我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更別說逃跑。偏偏那個看似瘦弱的“衣冠禽獸”跟個沒事人似的，還假心假意地“伺候”我。

休息了兩天，我趁着葉铮出診，“搜刮”了一些銀錢，收拾了兩件衣服，準備趁這個機會逃離他。說來奇怪，葉铮好像沒有要困着我的意思，家裏連放銀錢的地方都沒變。出門時剛好碰上從外面采買回來的福伯，他看到了我肩上的包袱，我心裏一慌，心想肯定走不了了，沒想到他恭恭敬敬地讓開了路。

“福伯？”我不解地看着他。

“少主交代過，少夫人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不要攔着。”

“謝謝你，福伯”，我轉身就踏出門檻，末了，又回頭對福伯說，“福伯，我已經不是少夫人了，你好好保重身份。”說完繼續踏上我的回鄉之路。

一路上，我越想越不明白，葉铮真的就這麽輕易放過我了？難道他良心發現？還是他突然記起了我曾救過他的恩情？不管了，無論如何，我已經出來了……

我與葉铮居住的村莊就在南方，距離我的家鄉不遠。我與另外七個要一同南下江南的女子擠在一輛馬車裏，離葉铮越來越遠，這輩子沒有緣分的話，我與他應該是不再見了……

誰知，車剛駛出城門，就被官兵攔下。我掀開轎簾一角，看到守城的官兵正拿着我的畫像一個一個比對要出城的女子。糟了，我一心只想着要離開葉铮，竟忘了何明昭！眼看馬上就要輪到我們這輛車了……車上的女子都見過我，雖然那畫像與我不是完完全全的一樣，但是仔細辨認還是能夠認出我的，若繼續待下去，必然會被認出，眼下只能放棄坐車，選擇繞路徒步了。

我借口內急，便下了車，才馬車後面偷偷溜走。果然，就在官兵盤問了我們那輛車的人之後不久，便開始兵分幾路，搜尋起來……看來城裏也不能多待了，于是我即刻啓程，走山路，繞開官兵追尋。

雖然山路路途遙遠，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相反，我覺得一路上的風景很美，心情愉悅……從前，我出門大多是背負着任務，來去匆匆，沒有多餘的心思欣賞一路上的美景，而這一次不同，我的心裏沒有任何的包袱，可以放下心來好好欣賞這大好河山的景色。我才發現原來這個世上還有這麽秀麗的景色……這郁郁蔥蔥的林子，偶爾點綴着五顏六色的小花，日升日落，照着這如畫的山河，古人誠不欺我，那一幅幅傳世的名作，畫中美景都是真實存在的～我就這樣伴着林中鳥兒悅耳的歌聲，還有這美景，踏上我的歸鄉之途……

這愉悅的心情就在離開葉铮七日之後被打破，那熟悉的痛感又開始襲來！此刻我才意識到，葉铮的解藥根本就不會完全解我身上的毒，他只是在緩解我的疼痛，所以他才不會限制我的自由，因為他知道無論我走多遠，當我毒發時都會回到他的身邊……

我在林子裏忍痛了一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時，疼痛才漸漸褪去……說來也怪，這毒不會要人命，卻在發作時可以讓人痛不欲生。我也想明白了，我不能任由葉铮擺布，于是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