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就該有志氣
人就該有志氣
0(六三)
夏目穗理真正意義上的“逃家”,嚴格來講只有一次。
初中有一次在四月下起突如其來的猛烈暴雨時,她因為大到已經堵住下水道導致直接将回家的那條路變成小型水池的雨量,被困在便利店裏比以往回家的時間遲了整整四個小時。那一晚最後的結局是被家裏正在小學的妹妹撐着傘小跑着來接回家的。
此後一直到二十一歲她都再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了。再嚴格一點來講,這根本就不算什麽“逃家”,甚至可以說這只是晚回家了而已。規規矩矩的上學規規矩矩的考試再到規規矩矩繼承家業,日複一日三點一線木讷到如同程序人偶一般規律生活,很好也很完美的概括了她的生前。
沒錯,生前。
但是夏目穗理并沒有死去,她如今活生生的站在這呢,就算有路人對她過于呆滞和震驚的僵硬給予“栩栩如生的人偶成精啦!”的評價她現在的确是活着的事實也是無可厚非的。
再一次經歷了逃家的夏目穗理是在二十一歲,這次的逃家相對來說就比較嚴謹了,她現在身處于一個很熟悉但卻完全陌生的地方,不在家裏站在外面的小巷街道口,離開家的時間絕對超過二十四小時,她出門的時候是上午十一點十五,而現在她根據對面鐘表店裏聆郎滿目的鐘盤所得出的結論,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
回家是不可能的,她不記得她回過家。是不是過了一天還是兩天了她不知道,反正現在她挺懵的。
幸好街上走的人還沒有發現這邊黑漆漆的小角落裏還站着個人,不然一定會訝異于她的面部表情居然整整十分鐘內都沒有變化,還有簡直如同從貧民窟的土裏爬出來一般的穿着。
這樣吧,就拿她的頭發舉例,她剛才看到有個路過的掃地阿姨手裏拿着的米色樹枝掃帚掃水溝,居然和她的頭發長得好像。
她好迷茫啊,她好懵逼啊。
這裏到底是哪啊……
然後這位只有158的二十一歲成年女性突然蹲下身子,看似看破紅塵無助的抱着腿瑟瑟發抖,沒能抵住慣性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按照一般套路她應該會說些什麽“為何蒼天要這麽待我!?”的苦情劇女主臺詞一類的話。
“…嗚啊腿麻了……”
1(九一)
數十秒前的夏目穗理是正走在當時橫濱的街上,心情頗佳,并正思索着今天對街的甜品店有什麽甜品打折。
米色的長發還并沒有變成雞窩掃帚頭,而是柔順的垂在背後一直延伸到大腿根,裙子也幹幹淨淨,至少不像是剛刨完土的。
數秒前的夏目穗理開始過馬路,旁邊是她當時尚且正在讀初三的妹妹夏目穗波,滿心只有對于對街甜品店今天芒果甜品打折的期望。
然後?然後……
緊接着眼前天翻地覆的好一陣簡直能讓她把前天的早飯都吐出來的黑屏旋轉過後,她花了三秒來意識到自己貌似被車撞了的事實。把自己的小半個身子從一堆冒着火星的汽車破爛中撥出來她環視了周圍一圈,被濃煙與汽車碎渣包圍着根本看不到自己背後的其他人,包括妹妹夏目穗波所在的地方。
十五秒前一邊祈禱着夏目穗波平安無事一邊驚訝于自己居然平安無事只有擦傷的夏目穗理铿铿锵锵的爬起來,試圖朝這堆殘渣的對面看看。
太神奇了,居然連扭傷都沒有。
這樣想着的她活動性的小跳了兩下,然後突然的眼前就一片黑了。
經過她剛才長達數十分鐘導致腿都麻軟了的思考,她應該是死了,因為剛睜開眼到這裏的時候,前十分鐘自己的胸膛這塊可是一直在隐隐作痛。經過分析她現在應該算「重生」了,內髒作痛怕是和她的死因有關,到了這個地方之後她的身體已經逐漸适應了從死到生的過渡,現在已經可以說是十分健康的活着了。
看看這腿麻的,不管怎麽樣痛覺神經一定非常健全,非常。
夏目穗理在思考着這裏到底是橫濱的哪裏,到底是不是橫濱的問題,以及自己之後該怎麽面對這個現在都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現狀的此刻,她突然瞄到自己斜上方好像垂下了什麽黑色的條狀東西。
擡頭,接着她就和一個芝麻眼珠雞蛋眼白皮膚都青成劣勢陶瓷的女鬼大眼瞪小眼了。
啊,鬼啊。
不管這裏是不是橫濱,這裏是哪,自己是做夢了還有死沒死,反正現在她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都死過一次了她還是能看到鬼,她該感嘆這個能力對她的深愛不棄還是自己到死都擺脫不透與幽靈的緣分呢。
其實看到鬼不是什麽大問題,畢竟生在一個原本普遍能看到妖怪的家族裏看到些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好像還挺正常的。
重點是,她怕鬼啊。
2(四二)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內夏目穗理确定了兩件事情:
①這裏真的不是以前的橫濱了。
②自己還是自己,天生自帶的倒黴buff也還在自己身上。
自帶倒黴buff的夏目穗理除了能看到鬼以外還有各種特別加成,比如下雨一群人走在街上只有她會時不時摔個狗吃屎時不時雨傘突然崩掉,比如除了那種吃飯吃到頭發喝水喝到鐵絲以外還有能日常般的遇到別人幾年都遇不到的超市搶劫電梯故障。
再比如老老實實等到綠燈過馬路都能被撞飛。不小心還不明不白的就這麽嗝屁了。
……
啊,算了算了,都二十一年了也該習慣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不好吧。
赤腳坐在一群同樣一起蹲着的人群中,夏目穗理想擡起胳膊來拍兩下臉龐來精神精神。才恍然起來自己的手被拷在背後了所以壓根連擦擦汗都做不到。
就剛才她坐在地上揉個jio的功夫都能被後面巷子裏一群路過的蒙面劫匪給看上,憑着“不行她看到我們了,不能放過她她會去報警的!”一類的話把她也和後面那群形形色/色被拷上了手的人群丢到一起去了。
“這小姑娘看着也才十四五歲,怎麽衣冠不整的坐在地上……”隐隐約約她聽到逐漸離她遠去的劫匪背影那裏飄來這麽一句。
……你/媽的老子二十一了!!二十一了!!!小屁孩你都不一定有我大吧也才十八九歲!!!!
再生氣的怒吼也被她怼回心裏去了,因為她聽到了手/木倉上膛的聲音。
這裏絕對尼瑪不是橫濱,以前的橫濱怎麽可能會有這麽猖狂的黑澀會!!
3(五三)
她就這樣肩膀上躲着只女鬼背後拷着手铐略顯悲慘的坐在碎玻璃地上。
這幫黑澀會在道路錯縱複雜的小巷裏随便尋了塊地,然後讓這群和她一樣倒黴的倒黴蛋一起蹲在地上。
她比較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因為腿麻了還沒好,實在疼的慌。
腳部的神經真是發達,她有點能體會小美人魚那種走一步刀割一步的感覺了。
可惜人家漂亮的頭發比自己的雞窩頭要好看多了,還有…有錢也是……
肩膀上一直安靜待着的女鬼突然動了一下,講真如果只看觸感真的會以為是什麽毛茸茸的小寵物,從剛才為止始終在輕輕蹭着她脖頸間的柔軟黑發突然松動離開了。朝着另一個方向飄過去。
“啊……”
她看着對面突然沖出來的身影想伸出手示意一下,無奈手铐不允許,她只能随即縮起身子,閉着雙眼在預感到來的慘叫中哆嗦兩下。
“獨步吟客!”
這一聲,不知道為什麽,她印象尤為深刻。
可能是因為這個聲音的主人随即就踩着她旁邊的碎玻璃渣不小心摔了個狗吃屎吧。
4(四)
“給,這是熱水。”
“謝謝。”她從笑的十分和善的女性那裏接過紙杯,蜷緊了些身上的咖啡色毛毯,打量着周圍。
那群劫匪被兩個自稱着來自“武裝偵探社”的青年給打飛了,被劫持的受害者或多或少都被警察接回去安撫了,只有她像是被有着什麽特殊待遇一般的拎到這裏。
那個剛才摔了狗吃屎……啊不喊着“獨步吟客”的青年說他叫國木田獨步,然後指着旁邊那個穿着風衣綁繃帶嬉皮笑臉,還在揮手打招呼的奇怪青年說他是太宰治。
“那麽,小姐,是叫夏目穗理是嘛?可以再說一遍嘛?你剛才說……國木田君的背後有什麽?”
她被拎回到這裏的緣故,似乎是因為她剛才在小巷裏和國木田獨步說了那只女鬼現在飄到他背後去了的事情。
其實說實話這種小鬼沒什麽危害,只是待久了可能會得風濕骨病,待多久全看緣,她看對方年紀輕輕還救了自己才試探性的提醒一下的。
畢竟這麽年輕就在下雨天哀嚎着自己背好痛好痛似乎并不是什麽光彩的好事。
兩秒後她在對方充滿着審視騙子的目光中再三猶豫,然後被拎了回來。
“國木田君的背後附着一只女鬼,只有上半身的影像,黑色長發膚色鐵青,眼珠很小幾乎都是眼白,現在似乎在盯着國木田君的側臉看。”
她試圖讓自己聽起來能被信服一點,接着太宰治發出了似乎代表着原來如此的“诶——”,以及國木田君似乎正以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抽搐的嘴角。
“……”好像都說不出話來了,他,他是在害怕嘛!?
“!?yi”她一直盯着國木田獨步背後女鬼的視線突然抖了兩下,雖然在旁人眼裏她可能只是直直的在盯着空氣發呆。
“國,國木田君……那,那,那個那那個……”
“…夏目小姐有什麽問題嘛?”
“女鬼現,現在……現在順着您的背夾骨爬了quq”
“…………”
“噗、”這是旁邊的太宰治看着國木田獨步此刻十分精彩絕倫的臉沒忍住的笑了出來,笑聲逐漸從小到大,越來越猖狂,話都說不利索,“夏、夏目小姐你不要、吓、吓國木田君,他超害怕鬼這一類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敢再說一遍嘛混/蛋太宰!!??”語畢國木田獨步就沖着要上去揪太宰治衣領。一瞬間偵探社內部更混亂了起來,有個白發少年在招手相供的勸架,還有感覺搬開椅子以防砸壞公物的。
“那,那個……”
“我今天就要把你從這樓上扔下去混/蛋太宰!???”
“那個……”
“國木田先生冷靜一下啊啊!!!客人還在呢不要丢壞椅子了!???”
“那個………”
“現在女鬼爬到天花板的燈上了!!!!!”
終于安靜了,偵探社的人看看臉色鐵青的國木田又看看她,又擡頭看看一如既往的燈泡。
五秒窒息的安靜過去。
“那個…夏目小姐,請問您有去醫院看過……”國木田獨步整理好衣領朝她走過來,咳了幾聲清嗓子,看起來好像認定她是唬人的了。
那個還沒脫口而出的“嗎”,被突然爆裂的燈泡打斷了。然後更安靜了,國木田獨步僵在碎玻璃渣的旁邊,表情正以直線上升的速度比剛才還要變得鐵青。
“…!!她又回到您的背夾骨上來了quq,又在順着爬……”
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的時候,國木田獨步感到背後似乎傳來一陣涼意,的确是緩慢從下而上的速度。此刻他的臉終于黑到了極點。
“……國木田君,需要去廁所嘛…?”太宰治看了看國木田獨步此刻似乎開始顫抖起來的雙腿。
“不需要啊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哭了……眼淚都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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