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滿目山花開爛漫
相對來說,在各家夫人看來,孟約是好出手的,小門小戶人口簡單,家資頗美,人品樣貌也樣樣不差不什麽。本來嘛,婚姻市場上,中不溜的最容易談妥,倒是王醴這樣的,反而難談妥,最緊要的是王醴他自己沒那意思。
流着勳貴的血,科舉出身,年輕輕已監察一道,家中累世富貴積攢下來,不曾聞秦淮河上逞風流,後宅裏還幹幹淨淨,可不正是個上上等姻緣。這京城裏,不缺年輕才俊,但這種真正實惠的能作親的兒郎,當真不多。
“诶,阿呂,那孩子看着還沒開竅吶。”
呂撷英真恨不能把王醴腦袋敲開,看看裏邊裝的是什麽鬼東西,這邊笑着向各家夫人敬酒,那邊狠狠瞪王醴。這石頭塊似的孩子,真叫人犯愁。
“家中沒個妥帖長輩事事為他周全,不開竅也是有的,待過一二年,即使阿呂不急,他自己也會急的,咱不跟他一般計較,只待來年看他笑話便是。”
“正是如此。”
女眷們遂又一團和氣推杯換盞,盞約趁人不注意,悄悄揉幾把快笑僵的臉,她是真的很不擅長處理這樣的場面,因為她從前壓根不需要面對這樣的場面。
月上中天時,孟約終于明白為什麽要捱着冷夜游,銀白月華紛紛灑灑映照剔透冰棱,整個菱洲如同閃閃生光的水晶宮殿,皎潔晶瑩不似人間。孟約是真的被這樣的景象震撼到了,她是南方人,這樣的景象根本沒見過,哪怕南方也不是沒有冷的時候,可一到冬天誰也別想讓她離開溫暖的空調房。
“這般美景,當真只有上天才塗畫得出。”可惜沒有相機,就是有相機,她手那麽殘,估計也拍不出萬分之一的美來。像這樣的時候孟約就很慶幸她會畫畫,只是這種景象,畫恐怕也很難畫出,她一時間也想不到該怎麽畫。
呂撷英:“是啊,不論看多少回,依然不得不感嘆天地造物之奇,如斯美景,委實非筆墨能成。”
王醴靜立于一側,并不言語,冷硬久了的一顆心不知為何,生出些許微薄的羨慕。她滿面生光,她神采如飛,非不知世事,卻總使人覺滿目山花開爛漫,晴空萬裏碧無雲。定是從小到大被好好寵愛,細細教導,殷殷呵護,才會有這樣一張臉,無論幾時臉上都總是滿足的喟嘆,仿佛這世間在她眼裏無處不美,無處不好。
便正是——因我無,遂羨人有,這“羨”卻多少帶着一絲妒與酸。
孟約被人盯着看,怎麽可能沒感覺,她向來對別人的視線很敏感,側臉一看,見看她的正是搶她狗搶她猴的王醴,縮縮被凍得有點僵的鼻子,輕輕“哼”一聲撇開臉去。她這樣卻讓春柳白蕊誤以為她是着了風,忙給她重新塞個燒得熱熱的手爐:“小姐,若是冷便去亭子裏避避風,喝口熱湯。”
“不礙,我不冷,倒是你們若冷便自去烤火取暖,我這跟着先生呢,無事的。”孟約推着兩個侍女去烤火,好在為不打擾賞景,倒有許多打發侍女下仆去避風的,也顯不出她來。
春柳白蕊正好要去重新燒手爐,便答應一聲去亭子裏烤火。
這會孟約倒覺得風沒方才大,攏攏披風,便随呂撷英沿着小徑慢慢繞着走,打算選個更好一些的視野,來觀賞這水晶宮殿:“先生,你慢點走,看着點腳下,冰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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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本來鋪着毛氈,這會卻濕透的地方已經凍住,要是一個不小心踩到結結實實結着冰的低窪處,很可能要摔倒。呂撷英應聲,叫孟約也注意腳下,孟約點頭間腳下一滑溜,好懸沒摔倒。
呂撷英:“來來來,為師扶着你點。”
“別,不扶着摔一個是一個,扶着摔一個是兩個。”她還小摔了也就那麽大點事,呂撷英才生産完,可摔不得。
呂撷英一想也是,沖後頭看一眼:“重崖,你走近些。”
王醴依言走近幾步,呂撷英想着王醴也算文武雙全,摔個把人完全能扶住,便安安心心往前走。
路上倒是再沒什麽意外,呂撷英走着走着在水邊站住,沖孟約招手,孟約站過去一看,整個人都快醉了。湖水映着瑤樹瓊林,綻點點燈花如星子,因今夜明月格外亮,水中竟也倒映着一座清輝流轉,映帶流光的水晶宮殿。
兩座宮殿,在月華之下,皎皎相對。這種美,甚至會讓人失去語言。
“先生,是不是有人在呼救?”
沉迷美景不能自拔的呂撷英側耳一聽:“還真是,重崖,我們快去救人。”
孟約和呂撷英也顧不上腳下滑,疾步往呼救聲傳來的方向奔去,聽聲音還是個女音。呂撷英和孟約都只當是有人摔倒,不料到地方一看,竟是有人落水。不過她們到時,湖上已經有本來就湖上的小船劃過去将人搭救起來。
因衆人為互不相擾,皆分散開賞景,岸上加孟約呂撷英王醴也不過只有十一二人,衆人都面面相觑,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是誰落水了?”
“不知道,像是個女音,圍欄這般高,怎麽還能落水呢,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衆人見無事,言語幾句便都又散開,呂撷英本也要走,但不知為什麽又停下腳步看向湖面上的小船:“是阿榮,不忙走,我們在這等一等。”
這裏離碼頭近,小船很快靠岸,有婆子扶着落水的榮意下船來。榮意已換了幹衣掌,但并不合身,顯然是婆子臨時尋來的。呂撷英要解下身上的披風給榮意,孟約趕緊阻止,解下自己的披風遞給榮意
榮意是真凍壞了,整張臉都慘白,勉力笑着道聲謝,多餘的言語顯然也沒力氣講。
呂撷英道:“快些回去暖暖身子,還客套什麽,別急着往暖爐邊靠,先跑動跑動,待身子暖和起來方可。”
榮意點頭離去,孟約湖上風一吹,冷得慌,呂撷英将披風給孟約,一旁王醴很自覺把他的披風給呂撷英:“先生,就是落水,也不該離岸那麽遠呀。”
“啧,小孩家管那麽多,阿榮自會計較,她若要發作,我自會為她作證,她若要隐而不發,我自然是什麽也不知道。”呂撷英說話間,塞孟約一耳朵時下人際來往間的門門道道。
孟約越聽越苦了一張臉:“先生,這樣好辛苦。”
“哪裏辛苦,你偶爾看事那般通透,才叫辛苦。”
“我不辛苦啊!”
明眸透瓊瑤,滿是天真态,何曾見染上分毫辛苦相。
#所以說腦補有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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