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敗露

敗露

一曲彈罷,一只黃鹂像是受到感召,飛落在窗沿,飛進廂房,落在弄玉的琴邊。

韓非看了一眼小黃鹂,不禁一笑,搖搖頭,而後一杯酒下肚。

“弄玉姑娘的琴音竟能引來小黃鹂,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不過這倒讓我想起了另一件事。大約一個月前,就在姬無夜為侍寝姑娘所修的雀閣上就出現過百鳥來朝的景象。我雖然未能親眼所見,但是僅聽城內市民的描述就能想象出其中的宏偉壯觀。”

“這……我們倒也沒見過。”紫女将韓非的酒杯斟滿。

“韓兄怎麽突然說起這個?”張良不解。

“我是在想,這新鄭城內,竟有比弄玉姑娘的琴藝還精湛的人。”

“這确實挺令人驚奇。”張良點點頭。

“但是我對這個人是否存在還存有疑問。我看弄玉姑娘臉色不太好,可是狀态不佳所以才只引來一只小黃鹂而不是百鳥呢?”

韓非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直直地看着弄玉,弄玉低下頭,眼神開始躲閃。

紫女及時解圍,“九公子這也只是猜測,怎麽能這麽斷定那個刺客就是弄玉?”

“我之前确實只是猜測,但是我并沒有說那個人是刺客。”

空氣一下子凝重,弄玉的臉色顯得更加難看了,是一種連胭脂粉都掩蓋不住的蒼白。

張良好像明白了什麽似的,轉頭看向弄玉。韓非站起身,緩緩踱步,繞過張良,走到紫女和弄玉的中間。

“既然你們都是這樣一副表情,那我就當是猜對了。姬無夜對外放出消息稱他手下百鳥的兩名刺客反叛,欲加害與他,卻沒想到紫女姑娘心直口快,直接就将實話講了出來。”

張良起身,有意緩解這壓抑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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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兄,我們有話可以好好說……”

“子房可能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但我很在意。我跟子房作為流沙的創立者之一,我覺得我們有權知道有關流沙的任何事,而不是被刻意隐瞞。”

張良卻沒想到韓非真的氣上了頭,毫不留情地打斷他。韓非陰沉着臉,走到張良身邊,此時的四人竟像是對峙一般,分成兩派,相對而立。

紫女倒是淡定,但弄玉卻将心虛和恐慌都寫在了臉上,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她緊張到手心裏都攥出一道又一道粉紅的指甲印。

“當然我知道,這件事肯定不是紫女姑娘你一手操辦的,要是衛莊兄什麽時候回來,麻煩紫女姑娘讓他來找我一趟。唇亡齒寒的故事,你們一定都聽過。”

韓非現在的心都涼了,他怎麽也沒想到流沙也會走到今天。等他見到衛莊這件事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子房,我們走吧。”韓非冷冷地說,像一把刀插在心上,血流幹了那樣冷。

等到了外面,張良跟上韓非,不解地問:“韓兄,為什麽姬無夜要放出錯誤的消息呢?要是直接指出弄玉姑娘是你派來的,那扳倒你不是更容易嗎?”

“姬無夜可能并不确定弄玉姑娘是我派的,這是其一。其二,他沒有讓我追查這件事,是他賣我的人情,這可能就是他要我前去秦國的把柄,也是我最擔心的。”

韓非望向天空,那只小黃鹂盤旋在他們頭頂,不知要飛往何處。而人呢,茫茫人海中,他們知道要去哪,但是卻沒有翅膀,他們看不到路,一望無盡的路。

直到傍晚衛莊才回到紫蘭軒。他這個司隸确實很空閑,辰時去教紅蓮練劍,大約半個時辰後再去司部,申時一到立馬走人,要不是紅蓮纏着早就回紫蘭軒了。就是到現在,紅蓮還跟着他呢。

“九公子來過。”紫女看到他們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情況,“他已經知道了,而且他非常想跟你當面談談。”

“什麽?!我去跟他談!”紅蓮沒能想到事情敗露,這件事是她一手策劃的,要怪也該怪到她頭上。

“站住!”衛莊一把拽住她,“他找的人是我,你也不必非要自己送上門。”

日落黃昏,天際線呈現出熾熱的紅。經過鏡子的倒映,顯得弄玉的臉色更加蒼白。

那只小白鳥又來了,落在弄玉的梳妝鏡上。弄玉知道他還沒走,一直都沒走,她總能在窗邊見到這只小白鳥,盡管他自己不會親自現身。

弄玉現在心裏很是難受,好像整個任務都是因為她這一步棋走錯了,事情才變得這樣糟糕。

這件事,韓非本該是不能知道的。

因為秦使的事,韓非在朝中被姬無夜多加刁難,紅蓮因此心生一計。

只要姬無夜一死,就沒有人會逼着韓非去秦國。在她看來李斯倒是比姬無夜好對付,以為哥哥能像趕走其他人一樣,趕走李斯。

“這是你自己的意思?”衛莊問。

“對啊!怎麽了?”紅蓮傲氣地說道。

“真是荒謬。真不知道你哥哥要是知道了他會怎麽想。”衛莊顯然不同意這個計劃。

“只要不讓他知道不就好啦!他最近這麽忙,能不能來紫蘭軒都不一定,咱們嘴巴都嚴一點,他還能從哪知道?”

衛莊仍然不為所動。

“只要姬無夜一死,哥哥就能少一個對手,韓國就能少一個禍患,以後韓國的路都會好走很多。而且等到他死了,大将軍的位置自然就是你的了。”

衛莊垂下眼睑,貌似是在仔細權衡利弊。

“哎呀!你還在考慮什麽?!姬無夜早除,韓國就能早安寧。我雖然不知道你跟哥哥合作是出于什麽目的,但是你一定也想殺掉姬無夜。”紅蓮趁衛莊動搖,趕緊在他耳邊吹風。

衛莊終于松了口,“那你的計劃是?”

“姬無夜每年都會挑選漂亮女子入住雀閣,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門外的弄玉聽到了一切。火羽山莊,弄玉的家,被姬無夜的手下一把火歸為灰燼。左司馬李開身先士卒,胡夫人被迫改嫁,弄玉只能淪落為孤兒。她咽不下這口惡氣,她不甘心,為什麽像姬無夜這樣的人還能在這個世界上存活?!

“衛莊大人,紅蓮公主,請讓弄玉前去吧。”弄玉推開門,走進去,主動請纓參與刺殺。

紅蓮說這次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要是失敗了,局勢可能會向不利的方向發展,到時恐怕就弄巧成拙了。

但現在呢,弄玉失敗了,雖說紅蓮表面上好像沒有責備她,但她心裏還是五谷雜陳。

天漸漸黑了,天空綴上點點繁星。

弄玉洗漱完,準備去休息,卻不想窗戶那邊發出“咚咚”的聲音,貌似是有人在敲。

“誰?”弄玉謹慎地站在原地。

那個人出現在窗前,窗紙上映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我。”他說。

弄玉走到窗前,松了一口氣,“是你啊,你怎麽來了?”

“……路過。”多麽愚蠢的理由,白鳳知道,弄玉肯定不信。

窗戶沒有打開,當然白鳳也沒有要求,畢竟弄玉是個姑娘,白鳳心裏還是邁不過“男女有別”這道坎。

弄玉沒有戳穿他。氣氛安靜了好一會兒,靜到能聽到外面風吹樹葉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聽到你彈奏了一曲空山鳥語,不過好像缺失了之前的神韻,是傷還沒好嗎?”白鳳率先打破寧靜。

“快了,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白鳳剛到嘴邊的話最後還是咽了下去。他沒安慰過姑娘,從來沒有。說起來他也從未安慰過什麽人,除了墨鴉,但好像墨鴉安慰自己的時候更多一些。

“你……一直都在這裏嗎?”弄玉問。

白鳳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弄玉總是想趕他走。可他能去哪兒呢?去新鄭以外的地方?去平陽?還是宜陽?還是去別的國家,去秦國?魏國?好像自由了反而不知道該去哪兒了。

“你就這麽想我走嗎?”白鳳垂下手,眼神飄忽不定,滿滿的失望。

“你總要去別的地方的,畢竟天空才是你的家。”

“我不是小鳥,為什麽天空才是我的家?”

“白鳳,我……”被白鳳質問後,弄玉竟一時說不出話。她只想讓白鳳走,只要離開新鄭,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到這個戰亂紛飛的年代過去了,他去哪裏都可以。

白鳳後退了兩步,不等弄玉回答,輕輕一躍,離開了弄玉的視線。

弄玉看着窗前的黑影消失不見,下意識把窗戶拍開。

外面的夜色真的很美,點點繁星像是鑲在畫布上的鑽石。黑漆漆的夜空下,她沒能找到白鳳的身影。

兩次……

白鳳來看過她兩次了。從心底裏講,弄玉很感激白鳳能來看她,畢竟是從一個戰場上逃出來的。當然還有喜悅……雖然她并不知道這是從哪裏來的情感。

漆黑的夜空下,茂密的香樟樹上,小白鳥落在白鳳的肩膀上,它似乎能感受到白鳳的心情。它望着白鳳,白鳳卻不知看向何處。小白鳥低下頭,從此安靜了下來。

在同一片黑夜的籠罩下,陷入僵局的還有兩人。

“衛莊兄,也該說說刺殺姬無夜的事情了。”

兩人相對而坐,明明這件事韓非更在理一些,但是衛莊的表情絲毫不會讓人感覺他理虧。

這可能就是韓非最欣賞他的地方——一個政治家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嗅到心虛的氣味。衛莊的氣勢,讓兩人的對峙呈現出了平衡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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