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矛盾

矛盾

“公主？”小侍女敲敲門。晚間風不小，小侍女剛從外面回來，那風吹得她直打顫。

紅蓮聞言，打開一條縫，然後将侍女拽了進去，“今晚誰侍寝？”

“……是明珠夫人。”

可算是到她了！“行了，這裏沒你什麽事了。我叫你去打聽的事可別讓明珠夫人知道，不然……”紅蓮做出抹脖子的動作吓唬她。

“是。”小侍女應道，語氣有些顫栗。

“行了，你回去吧。诶，明天早點叫我。”

侍女應着，走出了紅蓮的房間。紅蓮看她木木的，深感後悔。

她是紅蓮自己買來的。當時，她一個人坐在大街上，給自己賣身。家人都死了，沒錢下葬，這樣的人滿大街都是。但紅蓮看她生得可憐，一雙淚眼看得紅蓮心都要化了，而且她才十二，實在太小，那個時候正是紅蓮同情心泛濫的年紀，這可真戳到了紅蓮的軟骨，她以後可是要當懸壺濟世的女俠呢。

紅蓮當即就把她買了下來，幫她安葬了家人，按照規矩，她要被送進宮中交給嬷嬷調教。回來之後，确實中規中矩了，但也太束手束腳，且膽小怕事。

早知道，我就自己管她了，宮裏這些條條框框會吃人吶！

清晨，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韓王就已經要去上早朝了。

韓王看着身邊側卧的美人，此時心裏已是另一番滋味。他嘆了口氣，起身更衣。

走出宮苑，正巧遇上紅蓮堵門。

“父王，女兒給您請安來了。”

韓王笑了笑，“你這個小機靈鬼，是不是又碰上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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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就是好久沒見父王了，想來看看您。”紅蓮扶着韓王的手臂，陪着走了一段路。

“你啊，”韓王伸手點了點紅蓮，“肯定是有事，起這麽早可不是你的作風。”

“……沒有事。”紅蓮陪着笑，現在開始後悔：早知道就不問好了。

“是不是子房的事啊？想讓父王給看看？”韓王的臉上寫滿了心領神會，而且很是期待紅蓮說是。

“啊……是，是子房的事……”紅蓮順水推舟。

韓王很滿意，拉着紅蓮的手又開始說那一套大道理：“紅蓮啊，你也不小了，既然現在有了合适的人，就趕緊嫁了。你看子房，年紀輕輕就能在朝堂立足，長得也是一表人才，而且你們兒時也沒少打交道，知根知底，父王也放心吶。”

“嗯……”歸根結底，也是韓王看着滿意。紅蓮心裏很不舒服，卻還是擠出笑，“再等等吧，父王……子房怎麽想，還不知道呢。要是人家不願意，也不能強人所難，對吧？”

兩人寒暄幾句，韓王便去上早朝了。紅蓮從後門溜了進去，躲着宮女，在一個小角落裏待着，等明珠夫人離開，伺機而動。

“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思路嗎？”弄玉心中倒是有個人選。昨晚她回來之後，輾轉反側，總覺得蒼鷺這個人不簡單。

“我知道你在懷疑誰，但理應說不會是蒼鷺管那賬目，墨鴉在職時那就不歸他管。但他在将軍府出入太頻繁，似乎比墨鴉的權力還要大一些。”将軍府的事務都被安排的井然有序，一般不會将任務随意調換。

弄玉點點頭，認認真真地聽白鳳講話。

“上次，我被他發現，交了手，再進将軍府時便沒那麽容易了。将軍府機關重重，暗室繁多，我們進去都困難。這幾個月，我們排查的地方遠不及府內可藏匿地點的四分之一，火種的搜索難度太大。而且蒼鷺的住所周圍似是有什麽東西，諜翅鳥不敢靠近。”

“還有那座雀閣。”窗外傳來一陣聲音，把弄玉要說的話給堵了回去。焰靈姬坐在窗臺上，靠着窗框，手中擺弄着一支火靈簪，可謂是風情萬種。

“姬無夜将雀閣修得如此高，你可知那雀閣之下藏得是什麽？”弄玉問道。

白鳳搖了搖頭，“雀閣現在關了，要想不打草驚蛇地潛進去，難度很大。”

“此事，必定要在姬無夜回來之前下手。”焰靈姬向他們走來。

“或許可以……聲東擊西。”弄玉說道。

“不可操之過急。一旦引起注意，若是任務失敗，想再繼續可就難了。”白鳳說道。

讨論了這麽久，最後得知他們的任務還是要循規蹈矩地來，徒勞無功的感覺确實讓人揪心。

“不得不說，你們還挺聰明的。”焰靈姬安慰道。

白鳳未言語，倒是弄玉回給她一個微笑。

“那……你們就打算一直做刺客了？”

這下是弄玉沉默了，她看向白鳳，白鳳說過要帶她一起走的。

“……我不想。”白鳳猶豫了一陣，最後說了一個“我”。弄玉倒是有些小失望，期盼的眼神黯淡了許多。

“你不想？”焰靈姬倒是對這個答案頗為不滿，不應該是這樣的回答才對。

白鳳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為他不知道弄玉會怎麽選擇。他向衛莊讨要一個承諾，但若是弄玉不想跟他走，他也不能強迫她。

白鳳不想，他是真的不想再做一名刺客，無情冷血，他可以輕松掌握別人的生命并親手了結，但是殺戮的負罪感會一直尾随他。他也會像被圈養的獵鷹一樣，被別人束縛住命運的咽喉，終身不得自由。他想在天空自由的翺翔，他想為自己而活，想弄玉也為她自己活一次，她的生命本不應該屬于黑夜。

“我……我希望弄玉也不想。”白鳳的聲音漸漸變小，耳根開始微微泛紅。

弄玉這下可開心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願意放下一切跟白鳳離開流沙。可能她心中的确是渴望更大的天地，也可能是因為那句“那我就一直等到你願意跟我走為止”。

明珠夫人洗漱完畢後，便要回自己的宮苑。

紅蓮在她走後，立馬就進了卧房，一進屋就聞到了股熟悉的味道。一衆宮女看到紅蓮後紛紛行禮。

“行了行了，都起來吧。”紅蓮環顧四周，向內緩緩走去，果真在床榻邊看到了一鼎香爐。

紅蓮走上前，将桌上還未用的香順手抽走了一根，之後便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走掉了。

調香房內，宮女将明珠夫人的東西送下，起身告退。

“慢着，怎麽少了一支？”明珠夫人看了一眼盤中的香，問道。

“……今早……今早，紅蓮公主……”宮女支支吾吾說不出口，畢竟她兩邊都得罪不起。

“紅蓮公主？！”明珠夫人厲聲說道，氣勢洶洶的語氣壓過了其中的那點驚慌。

“侍……侍女！是紅蓮公主身邊的侍女來過。”那宮女惶恐不安，轉而嫁禍給那名小侍女。

“她來幹什麽？！”

誰料明珠夫人的怒氣一點都沒消散，依舊是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宮女吓破了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忙磕頭認錯：“夫人，我錯了……夫人您大慈大悲，饒了奴婢吧……”

明珠夫人抱着手臂，惡狠狠地盯着那磕頭的宮女，但是雙眼卻空洞洞的，似乎是在想別的事。

“去問問那小賤婢是想幹什麽！把那香給我要回來！”

“是……是……”宮女磕磕巴巴地應着，出了門，一刻也不敢耽誤，直奔紅蓮的行宮。

“劉太醫可在？”紅蓮問道。

劉太醫本人聞聲，立馬從裏屋出來，拜見公主：“公主前來，所謂何事？”

紅蓮将那根香遞給他，“本公主交給你個任務，把這支香的成分驗清楚。另外，別告訴任何人我來過。”

劉太醫雙手接過，畢恭畢敬地應下來，“公主三日之後可派人來去。”

“不必。三日之後，我親自來取，你只能把結果交給我。”

僅僅是一支香就如此興師動衆，公主還要親自來取。劉太醫深知此事不簡單，開始後悔将它應下。

“記住我說的話！別讓任何人知道我來過！只能我來拿結果！”

“公主，微臣還有一事……”

“多餘的問題不要問。本公主叫你去做，你就本本分分地去做就好，我還能害你不成。”

劉太醫賠着笑，目送紅蓮離開。等紅蓮走後，追悔莫及，無奈地搖了搖頭。

紅蓮的宮苑內，人人都在進行着自己的工作，這位外來的宮女倒顯得格格不入。

她東張西望，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诶！這位妹妹！”她喊道。

小侍女停下身，詫異地看向來人。

“妹妹，紅蓮公主呢？”

“公主出去了。”

“但你不是公主的貼身侍女嘛，怎麽不跟着？”

“公主不讓我跟着。”

那宮女皺了皺眉頭，看起來焦躁不安。小侍女見狀，關心道：“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哎呀！”她甚至開始急到跺腳，“公主回來的時候，你有沒有見過她拿着一支香？”

“香？”小侍女搖搖頭，“我沒注意……”

“哎……”宮女似是要哭出來了，兩只手互相摳扯，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妹妹，算姐姐求你了。等公主回來，你讓她把那支香還回去吧，那可是明珠夫人的東西。若是找不回來，我可就別想活了。”

小侍女一聽明珠夫人的名諱，就吓得一個激靈。公主不喜歡她，宮裏其他人也都怕她。她知道紅蓮跟明珠夫人有過節，所以從來都是繞着走，從來不敢上前打照面。

她從來都是中規中矩，也想中規中矩地過一輩子。她感謝紅蓮買下她，也對紅蓮為她的父母下葬而感激涕零。她雖然會不理解紅蓮的一些行徑，甚至是私下生公主的氣，覺得那是在多管閑事，但她畢竟是自己的恩人，其實她更希望紅蓮能平安，能像一個平常公主那樣，平靜無波瀾的過完一生。

夜晚，她伺候紅蓮更衣休息，借機說起此事。

“公主，今天明珠夫人派人來說，您拿了她的東西。”

紅蓮翻了個白眼，泰然處之，“對，是我拿的。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可是公主……要不您還是還回去吧。我知道您不喜歡明珠夫人，但是你們像之前一樣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嗎？何必要越界呢？您這樣做對您來說并沒有好處啊。”她越說越控制不住，聽來竟有些說教的意味。

紅蓮拍案而起，怒火中燒，“你懂什麽？！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麽？你根本就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