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任職
任職
魏國使者被放走了,這合乎所有人的預料。
姬無夜想靠魏國的力量推翻韓王,是有些震驚,但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他的手段實在惡心。他若是光明正大地起兵造反,也許還會有人敬他是條漢子,但他想靠韓國公主這一條血脈讓他間接上位,其手段實在是令人發指。
然而朝中沒有人将昔日的大将軍與敵國通敵當回事,反而是誰能當上這韓國下一任将軍成了重中之重。
韓王這些天實在是心煩意亂。紅蓮足不出戶,問話也一聲不吭,拒所有人于千裏之外,韓王看着也着實心痛。還有衛莊的事情,如今依舊沒有着落。再就是朝中那些虎狼之臣,為了那一個職務将朝堂搞得烏煙瘴氣,真是各顯神通,無所不用其極。
心力交瘁之下,韓王還是将張良召來了。在這朝堂中,他只信得過張良。
韓王在宮裏散着步,可是邁出的每一步都是憂心忡忡,當然也有他臃腫的身體的一份功。
張良投其所好,說了好多安慰韓王的話,韓王的心情倒也舒暢了不少。韓王本意是想叫張良去開導紅蓮,順便問一下他對韓國新任大将軍一事如何看待,結果這風口好像轉到了什麽奇怪的地方。
“如今,朝中各臣為了這一個位置争得頭破血流,他們究竟是何居心良不敢多加揣度,但現在這朝中風氣,着實令人堪憂。依臣之見,這将軍之位還是早作定奪為好。”
韓王又何嘗不知?明明是他手下的臣,卻都各自心懷鬼胎。韓王多少次半夜被氣醒,天下哪還有第二個王跟他一樣窩囊?
“那,子房,你有什麽想法嗎?”
張良俯身,向韓王作揖,請示道:“臣舉薦韓國前司隸衛莊,擔任韓國新任大将軍。”
韓王一驚,實話說他是不願意的,但偏偏舉薦衛莊的人是張良。
“子房,你這樣……跟他們有什麽區別?”
“回大王,有區別。以衛莊的實力完全可以勝任這個位置,而不是他們所舉薦的那些終日屍位素餐的人。衛莊師承鬼谷,而鬼谷所學的便是在這亂世中的取勝之道。衛莊有其才華,這是其一。”
“你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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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不知,其實在他擔任司隸之前,一直就在暗處為九公子調查案件。大王知良協助九公子徹查案情,卻不知衛莊也在暗中鼎力相助。自鬼兵截饷案開始,衛莊便與九公子通力合作,一步步解決掉姬無夜的勢力。”
“他從老九回來調查的第一個案子開始,就已經參與其中了?”韓王不可置信,如此看來,衛莊小小年紀便隐藏得如此之深,是在是恐怖。
“是的,他曾多次在九公子命懸一線之時,解救公子于水火。大王可知,百越太子劫走紅蓮公主後,是誰救得她?”
“難道是衛莊?”
“正是。在九公子離韓之際,姬無夜曾勾結羅網刺客,暗殺九公子。多虧衛莊警覺,尾随馬車,有鬼谷二人雙雙坐鎮,這才沒能讓姬無夜的奸計得逞。衛莊有如此忠心,難道還不足以在衆多心懷不軌的臣子中脫穎而出嗎?”
韓王還未能緩過神來。衛莊那般狠厲的模樣如何能讓人相信,他是如張良韓非一樣的人。
“此話當真?”韓王問道。
“臣所言,句句屬實。大王若是不信,明日可親自召見衛莊,他自會帶着證據前來。”
韓王無奈地嘆了口氣,張良所說與他想象中的衛莊完全不一樣。衛莊的眼神像是天生的領導者,堅毅又狠毒,他看向所有人的時候,包括這個王,都是一副傲睨自若的模樣。
韓王如何能相信,衛莊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人?
韓王是如此信任張良,他的祖輩為韓國做了那麽多,也為他做了那麽多。
韓王想了想,還是妥協了:“三日後,你帶衛莊來見寡人,寡人好好跟他聊聊,看看他是否如你說得這般德才兼備。”
紫蘭軒中,白鳳一動不動地靠在榻上,眼睛上纏着白布。之前蒼鷺拿某種東西熏過他的眼睛,直到将他的眼睛熏到鮮血流出,蒼鷺才罷休。
“姐姐說了,你的眼睛她可以治好,你不必太過擔心。”
白鳳聽着弄玉的聲音越來越近,向着她點了點頭。他感覺到一股涼涼的東西觸碰到了自己臉上的傷口,下意識将臉別了過去。
“別動。”弄玉說道。
白鳳這才乖乖将臉別回來。
弄玉揭開他身上的白布條,那塊烙印還是那麽觸目驚心,條條鞭痕縱橫交錯,弄玉感覺這兩天他的傷并沒有好轉。
“呃……我的眼睛大約何時能痊愈?”白鳳說道,有意緩和這靜默的氛圍。
弄玉為他上好藥,重新包紮了傷口。她的聲音好似是遠了一些。
她打趣道:“這麽着急幹什麽?迫不及待要走了?”
弄玉此時在木桌旁,黑棕色的草藥從藥罐中倒出,它的苦澀味随之彌漫。
藥勺送到嘴邊,一股極沖的味道拱進白鳳的鼻子。白鳳猶豫着不肯喝,但礙于面子,他還是一口吞了。
喝完之後,他并沒有什麽表示。弄玉嘆服與他的承受能力之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這樣很好,白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畢竟他不表現出來,誰知道他心裏在叫苦連天呢?
“你的傷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的,安心養傷就好,不要太着急。”
弄玉邊說邊給白鳳喂藥。那苦酸味鑽進白鳳的鼻子,蹿上白鳳的大腦,剛剛弄玉說的話他全都沒聽見。
他看不見,感覺這碗藥喝了好長時間,滿腦子都在想什麽時候能結束。
“等你傷一好,我們就走。”
弄玉在桌子邊整理着藥罐藥勺,白鳳靠在榻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他不管弄玉到底說了什麽,只是順着她的話胡亂點頭。
弄玉拉起他的手,塞給他一塊方方的東西。白鳳捏了捏,問道:“這是……糖?”
“這藥一定很苦吧,我覺得你應該需要這個。”弄玉給他喂藥時就聞到這拱鼻子的苦酸味,她都聞不下去,更何況白鳳一口一口吞下去呢。
“……謝謝。”千言萬語的盡頭就是一句謝謝,白鳳有些害羞。本來就不怎麽愛說話的他,緊張的時候更不愛說話了。
弄玉看着他這一副困窘的模樣,忽覺有些好笑。若是在将軍府,她萬萬不能想象出白鳳居然是一個遇到女生會害羞的人。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反差的魅力。
張良來到紅蓮行宮,侍女說紅蓮出去了,張良道了聲謝,便向着冷宮的方向走去。
紅蓮走出冷宮,碰到了等待已久的張良。
“你怎麽來了?”
張良拜見了她,便說明了來意:“大王見公主近來心情不佳,特意叫我來勸導您的。”
“那倒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紅蓮沒精打采的,不打算搭理張良。
張良笑了笑,跟在紅蓮身後,賣了個關子:“想來也不用良勸導。幾日後,公主的心病自然就解開了。”
紅蓮止步,轉頭問道:“你什麽意思?”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衛莊兄會是下一任韓國的大将軍。”
紅蓮欣喜,嘴角不自覺上揚,“真的?可是……可是父王不是不喜歡他嗎?”
張良早就胸有成竹,他知道韓王不得不選擇衛莊。
“如今朝堂波雲詭谲,為了一個将軍之位明争暗鬥。大王已然立了一位無功績無才能的丞相,難道大将軍也要是這樣的人嗎?這個位置就是獲得極致權利的寶座,大王自然也知道,必然不想讓那些奸佞之臣奪去。”
“你知道父王信任你,所以你就利用這份信任讓衛莊得下這個位置。”
“這并不全是良一人的功勞,衛莊兄有此雄才大略,能成為韓國大将軍,他名副其實。無論如何,這是流沙的計劃,接下來,我們還有更長更艱難的路要走。”
三日後,張良衛莊如期而至。韓王乍一見衛莊,着實被吓了一跳。他的變化太大,那雙眼睛看起來更加殺氣騰騰,眼神訴說着他的野心,周身散發着無人能敵的氣勢。
他好像比姬無夜還要恐怖。韓王想。
三人交談了有半柱香的時間,衛莊的回答可謂是天衣無縫,任何一個君王都無法抵擋住一位風華絕代的人才的誘惑。
可韓王的确是不願意,他好像總能在衛莊身上看到姬無夜的影子。他怕他會重蹈覆轍,因為一時的疏忽。
可張良的态度又讓他陷入了自我懷疑。
張良似是看出了韓王的疑慮,及時上谏:“大王若是擔心衛莊一時不能勝任韓國大将軍的職務,可委任其暫代将軍一職,一月之後由大王親自考核,再決定其去留。”
韓王連忙應下,就照張良所說,拟定了聖旨。現在先讓衛莊頂上,收一收那些朝臣躁動的心。恰巧也在衛莊任職期間,好好審視一番,看看他跟姬無夜究竟是不是一路貨色。可謂是一石二鳥之計。
不過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張良也升遷了,上遷為禦史大夫,負責監察百官。
張開地死後,韓王匆匆立了一位規規矩矩但毫無作為的大臣為丞相。這位丞相腦子着實不靈光,光等着混吃等死。本來丞相的工作,韓王不敢下派,全等着他自己處理。這次張良升遷,即要他監視着衛莊,也是給現任丞相搭把手。等他薨了,張良也能順理成章地接替上。
“這次,你可滿意了?你如願當上了大将軍,子房也升遷了。”
紫女覺得眼下的形勢一片大好,流沙在朝中的地位可謂是位高權重。但衛莊卻不怎麽開心,依舊板着臉。
“子房升遷,韓王的本意是牽制我。”
“那又如何,子房也是流沙的人。”
張良的确是流沙的人,但他在這個位置也确實是阻礙了衛莊的計劃。
紫女看着他這副靜默的模樣,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打算些什麽。但她能感覺到,自從衛莊回來,他好像在刻意隐瞞什麽。
很明顯,他已經不再信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