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今天是兩人嘗試喚醒仝若的第三天。

兩人都穿了舊衣服,尤其是戈雲翰,一身舊衣不說,身上頭上全是土,好在他事先戴了個破帽子,等收拾完院子,帽子也就可以直接扔了。

常晴看着專心掃院子的戈雲翰問:“這樣真的行嗎?”

戈雲翰頭也不回地回說:“行,肯定行,仝若喜歡我們一起打掃。”

兩人剛同居時,仝若隔一段時間就會安排一個大掃除,因為保姆阿姨早就被辭退了,仝若又不願意請人,所以兩人只能親力親為。

當時兩人住的是二百平的平層,雖然沒現在的房子大,但打掃起來也相當吃力。

戈雲翰這輩子都沒幹過這種活,下輩子也不準備幹,但仝若眼巴巴看着他,他只能硬着頭皮上。

很快仝若就發現了戈雲翰是家務白癡,掃把、抹布拿在他手裏,怎麽都難以馴服。

戈雲翰雖然讨厭做家務,但看見仝若因他掃地姿勢奇怪而笑個不停,便也覺得值了。

好在後來仝若意識到戈雲翰是真的既沒有做家務的天分,也不樂意做,全是為了陪他,才同意隔段時間找一次專業人員到家保養。

兩人上午打掃室內,下午打掃室外,裏裏外外一頓收拾,使本來就幹淨的家更加通透,讓人連心情都跟着清爽了幾分。

戈雲翰從冰箱裏拿了兩瓶果味氣泡水出來,然後并肩和常晴坐在臺階上,享受絲絲縷縷的微風吹拂,還有一邊喝氣泡水一邊欣賞勞動成果的欣慰之情。

這時幾只因打掃動靜太大而紛紛落跑的小貓都陸續趕回來了,常晴則起身拿了幾支貓條過來,他打開貓條,分給戈雲翰一支,兩人就這樣舉着貓條,供小貓們舔食。

風吹落了不少合歡樹的小絨扇,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要過花期了。

常晴看着小貓們,頓生了許多羨慕之情。

這幾只貓算是貓生巅峰了吧,既有食物,又有自由,隔段時間有人給驅蟲打藥,生病了會有人帶去看病,即使不親近主人,主人也不強求,它們的生活真是人類都望塵莫及。

如果有來生,他也想做只貓,最好做仝若家的貓,那一定很幸福。

這樣想着,他就更不怕死了。

他的靈魂在這裏消亡,那麽秉着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原則,他被分到這裏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吧。

坐在臺階上的常晴腦子裏想的是下輩子做貓,而他旁邊的戈雲翰想的則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雖然現在的狀況令他惶然心焦,但卻也意外擁有了這樣平靜美好的幾天。

他放下工作,放下外部的幹擾,轉而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家中、放在眼前人的身上,仿佛世界都變得很小,仿佛天下就只有這麽一件事重要……

兩人喝完汽水,喂完貓,把髒衣服換掉,然後一起來到了廚房。

中午吃過外賣,兩人在超市下了單,等菜送過來後,兩人拿醬油、耗油、蜂蜜、紅酒等調料往一只生雞身上一通抹。

常晴有些擔憂地問:“這個配方行嗎?”

戈雲翰則一口保證道:“行的,我看仝若以前就是這樣弄的。別看現在樣子不太好看,但烤好了後色澤金黃,味道鮮美。”

抹好料,戈雲翰拿保鮮膜把雞包起,放入了冰箱裏。

經過幾個小時的腌制,這會也差不多了。

戈雲翰把雞從冰箱裏掏出來,然後拿錫紙把雞的腳踝纏嚴實,送入烤箱中,關上烤箱門後,常晴過來設置溫度和時間。他也是現查的,食譜上說烤多長時間,他就設置多長時間,一分鐘都不差。

烤上雞,兩人開始處理其他食材。

這間廚房很大,當初選廚具時,根據仝若的喜好,戈雲翰砸重金買了許多設備,比如多功能烤箱、多層蒸箱、面包機、自動和面機等等,還有這個專門炸天婦羅的電炸鍋。

這些都是仝若喜歡的東西,隔一段時間他就要擺弄擺弄這些設備。

兩人根據食譜選定食材,然後切好擺好,接着開始調面糊。

他倆都不會做天婦羅,所以幹脆直接買的炸粉,按照說明書放一定比例的水調成糊,然後拿大蝦、雞肉、蔬菜等往裏一轉,均勻占上面糊即可。

這時電炸鍋的油溫已經升上來了,常晴拿着加長的筷子,夾着食材放入鍋中,鍋中立時起了一圈小泡泡,食材跟着鼓了起來。

“好像可以诶!”常晴有些興奮地說。

“嗯嗯,可以可以。”戈雲翰道,“你翻面,我來果面糊。離遠點,別燙着。”

“嗯嗯!”

在兩人通力合作下,兩大盤炸物擺在了餐桌正中。

這時烤箱也發出了提示聲,戈雲翰戴上加厚棉手套,把烤雞從烤箱取出。

這餐的主食是米飯,配菜是半成品沙拉。戈雲翰到了些炸物醬汁在碗中,兩人紛紛舉箸品嘗。

“還……還不錯。”常晴評價說。

天婦羅炸得很酥脆,因為瀝油時間夠久,吃起來也不會油膩。至于烤雞,內部稍稍有些不入味,但總體是好吃的。沒想到兩人連蒙帶查一通下來,結果超出預期。

“何止不錯。”戈雲翰評價說,“只比仝若做的差一點,咱們多做幾次,就能超過他了。”

今天兩人從早到晚忙了一天,中午又吃得随便,所以晚上都很餓,于是桌上的食物被消滅了多半。

剩下的雞明早可以做三明治,常晴一邊洗碗,一邊這樣想着。

收拾好廚房,戈雲翰不得不處理幾個緊急郵件,常晴則坐在沙發上構思漫畫。

常晴的手機響了,是李見的視頻請求。

常晴愣了一下,戈雲翰擡頭說:“接吧,我不受影響。”

常晴接通視頻,畫面還未穩定,就傳來了李見的大嗓門:“仝若!仝若!我要火了!”

常晴:“怎麽了?慢慢說。”

李見:“昨天有個推文博主推薦了我的小說,然後你猜怎麽着?哈哈哈,我一夜之間漲了兩千粉,媽呀!做夢一樣!我今天一看後臺,以為看錯了,真的多了兩千粉,一夜之間啊!我開始還納悶哪來的粉,難道是僵屍粉?後來看留言才知道是看了推薦來的。嗚嗚~好激動!”

常晴感受到了李見的快樂,他也跟着笑了起來:“你新文開始更了嗎?”

李見:“還沒,現在存稿不到十萬,我準備存到十五萬再放出來。”

常晴:“現在放出來比較好,趁着熱度,能吸更多粉。”

李見:“嗯嗯,有道理,我竟顧高興了,還沒想到這層。哎呀呀,沒想到我也體驗一把一夜漲粉的快樂,哈哈!”

常晴:“有志者事竟成,這是你努力的回報。”

聽完常晴的話,李見更開心了,他的努力真的要得到回報了嗎?他知道有的作者五年十年都不能出頭,他才寫了兩年,真的能火嗎?

這時李見發現常晴身邊不遠處還有個人,便問道:“你老公在家?”

戈雲翰聽到李見說他,便放下電腦,挪了幾步後入鏡,他和李見擺手說:“好久不見。”

李見眯起眼:“好久不見。”

他倆沒什麽話說,戈雲翰打了個招呼,便又挪了回去。

接下來李見又給常晴講評論是怎麽誇他,他逐個給常晴念,當然也不乏诋毀者,但他現在心情兩百分,不會被差評幹擾。

常晴認真聽完,又給了李見一些意見,李見才高興地結束了視頻。

這會戈雲翰的工作也做完了,他關了電腦,随意跟常晴聊起天來。

他和常晴說道:“李見是仝若的朋友,他們認識很長時間了。李見沒讀過什麽書,但喜歡寫作,仝若就鼓勵他可以試着寫文看看,沒想到現在似乎還不錯。”

常晴聽完後,點了點頭道:“這些我都知道。”

“你看了仝若的記憶?”戈雲翰知道常晴可以“看到”仝若部分記憶。

常晴卻搖頭,“一部分是,但另一部分我本來就知道,我以前也認識李見。”

戈雲翰狀似不經意地說道:“這麽巧?你們也是朋友?其實我發現你有很多經歷都和仝若類似。”

直到常晴洗澡時,他還在想戈雲翰的話:你有很多經歷和仝若類似。

難道……

不!不會!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常晴腦中浮現。

他不斷地否認,卻有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這個念頭

他和仝若的經歷有太多相似,甚至重合。仝若也被迫畫畫,仝若也曾居無定所,仝若也認識李見,仝若也喜歡合歡樹……世界上真的有這麽巧的事情嗎?

可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那又是什麽?

所以合理的解釋是:那些不是他的記憶,而是仝若的。

媽媽、爸爸、畫畫、李見、合歡樹……全部都是仝若的記憶。

那他是誰?什麽又是他的記憶?他的經歷是什麽?他生在哪長在哪?有什麽朋友?愛好是什麽?又為什麽會無端占據仝若的身體……

這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如斷梗浮萍,任命運洪流把他沖到一片陌生的海。他不該在這裏的,但他又該去哪裏?

“砰”的一聲響,讓本已上chuang的戈雲翰立即起身奔到浴室,一進浴室他就看到了坐倒的常晴。

戈雲翰拽了架子上的浴巾,包住常晴後把常晴橫抱到了床上。

戈雲翰一邊檢查常晴是否摔傷,一邊詢問常晴發生了什麽。

常晴則只是搖頭,他目光凝滞,怎麽叫也不出聲。

“仝若,仝若?你還好嗎?我帶你去醫院好嗎?”

“我不是仝若,我是常晴!”常晴忽然大聲道。

也許只有名字是他的,其他一切都不是。不……也許連名字也不是……

“好,你是常晴,你哪裏難受?我帶你去醫院好嗎?”戈雲翰小心翼翼地問。

常晴卻繼續搖頭。

戈雲翰心急如焚,他既不敢逼常晴,也不能放任常晴不管。可他想不明白,今天一天都好好的,晚上兩人一起做飯時,他能感覺出常晴很開心,為什麽到了晚上就這樣了?

“那……我先幫你把頭發吹幹好嗎?這樣要感冒的。”戈雲翰不等常晴回答,轉身拿了吹風機過來,迅速幫常晴吹好了頭發。然後他又拿了常晴的衣服過來,常晴看了眼衣服,無聲地穿上了。

“剛才在浴室發生了什麽?可以告訴我嗎?”戈雲翰以最輕最柔的語氣探問常晴。

常晴卻依舊不語。

戈雲翰伸手握住常晴的手,注視着常晴的眼睛,以最誠懇的語氣繼續問:“有沒有磕到哪裏?或者哪裏疼?頭疼嗎?還是……”

沒等戈雲翰說完,常晴卻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的動作既突然又生硬。

戈雲翰一愣。

常晴低低道:“別碰我。”

這三個字聽在戈雲翰耳裏如同刺了他一刀,但他還是努力平複住心态,輕緩地說:“抱歉抱歉,是我一時心急,我不碰你了。”

戈雲翰“了”字甫落,常晴的淚珠卻毫無預兆地一連串滾落下來。

“別哭別哭……”

看見常晴的淚,戈雲翰的心痛到不能自已,他再也沒辦法控制住自己,一把把常晴緊緊摟在懷裏。

“別哭,別哭,看到你哭,我要難受死了。”

常晴卻沒讓戈雲翰抱他太久,他突然使勁掙脫開戈雲翰,用哭沙了的嗓音低喃道:“離我遠點……你不要再碰我了,你不要這樣對我了,你不可以這樣,絕對不可以……”

戈雲翰不知所措地看着常晴,一雙眼蒙上了受傷的哀色。

戈雲翰并沒表現出來的那樣堅強,聽到自己愛人這樣說,他也會變得脆弱。即使知道愛人暫時無法用正常的心智對他,但悲傷還是忍不住侵蝕着他。

“你很讨厭我嗎?”戈雲翰問。

常晴緩緩擡頭,他的淚已流遍全臉,良久他才幽幽開口道:“不,正相反,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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