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戈雲翰愣在當場，他怕自己聽錯了，馬上問常晴道：“你……不是仝若，但你喜歡我？”

常晴淚珠盈睫，他昂起頭，凝視着戈雲翰。他下定決心，決意不再隐瞞。

戈雲翰在常晴眼裏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一時不知該以什麽情緒面對常晴，但無論如何，“喜歡”這兩個字幾乎讓他擺脫了一半糟糕情緒。

“為什麽？”戈雲翰不解地問道，“你……能理解什麽是喜歡嗎？”

戈雲翰問了很傻的問題，常晴的情況又不是智力退化。

常晴卻認真回答：“理解。”

“為什麽？”戈雲翰再次問道。

“因為……”常晴卻不知怎樣作答。

就像戈雲翰把對仝若的感情千言萬語簡化為一個“可愛”，常晴想了很久後，緩緩說道：“因為你很溫柔。”

溫柔……這個詞在戈雲翰的頭腦裏打了幾個轉。

他的溫柔是仝若專享的，即使是常晴，也能感覺到。

“我并不是一個對性很随便的人。”常晴對着戈雲翰說，“因為喜歡你，才和你那樣做的。”

“你……”戈雲翰一時語塞。短短半小時，他的情緒幾經轉變，從以為常晴今天很高興，到看到常晴摔倒，再到常晴說不讓他碰，再到常晴說喜歡他。他的頭腦幾乎處理不了這樣千變萬化的信息。

“但你放心，我不會奢求得到任何回應。”

戈雲翰還在懵中，又聽到了常晴的聲音。

常晴用手擦掉臉上的淚，他堅定地說道：“我知道你愛的是仝若，非常抱歉之前騙了你，我利用這具身體和你……總之，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那樣做了。你可以放心，我絕不會破壞你和仝若。因為我不但喜歡你，也很喜歡仝若。”

戈雲翰一顆心好像坐過山車似的，而現在他又聽到了一個爆炸性消息。

“你……為什麽喜歡仝若？”

“我說過，我很感謝仝若，他幫我克服了人生障礙……”說到這常晴驀地停住，那些人生障礙真的是他的嗎？也許全是仝若的，他只是體驗了一把仝若的生活而已。

可是……可是什麽又是真的呢？他的名字，他的經歷，他的感受……也許這一切都不屬于他。也許連對戈雲翰的感覺也……

常晴苦笑着搖搖頭，算了……算了，反正他就要死了，何必非要弄清這些？死後就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不用想了。也沒準他死後會重新醒來，回到真正屬于他的身體中。

常晴的話雖只說了一半，但戈雲翰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對仝若是感激之情，或說是惺惺相惜，不是那種喜歡。

至此常晴算是解開了心結，他不願再去思考孰真孰假，只一心赴死。

而戈雲翰解了幾個心結，卻又系了幾個。

“我想睡了。”常晴說。

戈雲翰看着常晴那孤獨脆弱的模樣，是多麽想放開一切，把他擁入懷中，但他不能。

剛打掃幹淨的院子多了許多煙頭，戈雲翰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才把電話撥給了秦仁。

秦仁接起電話後，戈雲翰有點語無倫次，最後還是秦仁幫他總結的。

秦仁：“所以說……常晴說喜歡你？”

戈雲翰：“嗯。”

秦仁：“他不是仝若，但還是愛上了你？”

戈雲翰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雖然這時候他不應該笑，但他怎麽也忍不住。想到常晴即使不是仝若，卻依然愛他，這感覺無與倫比。

秦仁：“這算好現象，他認同你，認同對你的感情，非常好。”

戈雲翰：“可……他說不讓我碰他，還說不會要求回報，不會破壞我和仝若。”

秦仁：“邏輯上非常合理。他是常晴，如果跟你太親近，那他就是小三了。他看上去是個性格很軟的孩子，但其實內心是有主見的，他與你保持距離，是因為對自己身份的認知。”

戈雲翰想了想表示同意。

秦仁：“還是注意觀察，如果他身體有問題，你就帶他過來，我去找我老師。”

戈雲翰：“謝謝你了。”

秦仁：“不用。”

秦仁笑了一下：“你繼續讓我用他寫報告就行。”

秦仁：“嗯……接下來多給他講講仝若的事，我看他很有興趣，多滲透仝若的東西給他。”

戈雲翰挂了電話，回到屋中。他看着床上睡着的常晴，一時有太多情緒湧上心頭。

他甚至有一個想法，既然常晴也喜歡他，那他就不用着急了。

但他馬上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仝若用了這麽多年才活出自我，他不能讓仝若再回到困住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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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嘗試喚醒仝若的第五天，一切都不順利，無論是常晴的視角，還是戈雲翰的。

常晴依循着戈雲翰的建議，每日做仝若喜歡的事，以期望仝若能早日恢複意識，但結果卻無絲毫進展。

戈雲翰面臨的困境更糟，他不僅要喚醒仝若，還要留住常晴，這兩樣他卻都無法做到。常晴的眼神越來越黯淡，他求死的意志越來越強烈。

但即使戈雲翰憂心如焚，卻也不能顯露出來，他絕不能再給常晴增加壓力。

下午的時候兩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此時已是盛夏，所以開了空調，沒有開窗，沒人說話的屋內顯得如此寂靜，而常晴更是安靜到能讓人忽略他的存在。他如一尊透明的雕像，雙眼沒有焦點地看着某個地方。

戈雲翰強壓下一股腦把所有想說的話告訴常晴的沖動，他不停地告誡自己一定要穩住，他不能重蹈覆轍，一定要一步一步拉回仝若。

手裏攥着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戈雲翰看到來電的號碼，看了常晴一眼後，起身來到了院子中。

電話另一端的人把探知的消息悉數告知給了戈雲翰，戈雲翰心中的一個疑惑這才解開。

他知道仝若為什麽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戈雲翰挂掉電話，馬上收到了一條信息。

仝冠今，男，漢族……死亡地點：家中。

這是一封死亡證明。

兩個月前，仝冠今死在了老家的房子裏。死前只有一個遠房的親戚照顧了他一陣子，據說他突然查出癌症晚期，于是從外鄉回到了老家，後來沒幾個月便去世了。

老家的房子過戶給了親戚，他似乎并沒留下錢，而他的那些畫，按照他的臨終遺言其中一部分寄到他給出的幾個地址，剩下的全部賣給了廢品站。

戈雲翰撥通了秦仁的電話，把剛得到的消息轉告給了秦仁。

秦仁思索很久，才道：“顯然，仝若兩個月前就知道了，而這次的問題也就出在這。”

戈雲翰無聲地同意。

秦仁：“他們……一直有聯系？”

戈雲翰：“不知道，仝若沒提過。”

戈雲翰為自己的疏忽深感自責。最近三年內仝若一切安好，他找到了自己的喜好，終日忙于事業，每天似乎都很充實、很開心，所以關于那個人他們很久都沒聊過了。

秦仁：“你不要自責，誰也不是神仙，他所想我們醫生都弄不明白，別說你了。”

話雖如此，但戈雲翰卻無法原諒自己。他和仝若是彼此最親近的人，最親近的人的人生發生了重大變化，他卻沒有及時發現……

秦仁：“雲翰，不要自責，也不要氣餒。現在咱們知道了事情起因，那麽就可對症下藥，我來和你說一下我的想法。”

一個小時後，戈雲翰回到了屋中，而常晴卻依舊保持着他離開時的姿勢。

戈雲翰坐下，他注視着常晴，心中一陣百感交集，最後他緩緩開口道：“常晴，想聽聽我和仝若是怎麽認識的嗎？”

常晴慢半拍轉過了臉，他眨眨眼後，眼裏閃過了些許好奇之色。

“我們是在雲裏認識的。”戈雲翰道，“雲裏你知道嗎？”

常晴覺得這個地名很熟悉，但卻一時想不起來。

“雲裏是個古鎮，差不多七、八年前新興的一個旅游景點。”戈雲翰說，“六年前，仝若和父親旅行至此，而我則恰巧去那邊參加連偉新酒吧的開幕儀式。”

連偉……常晴想起了這個人，是上次秦仁和珠珠訂婚典禮上和他喝酒的那個。

“那時候我二十三歲，雖然才大學畢業不久，但已經在公司擔任重要職位了。”戈雲翰繼續說，“連偉這個渠道完全是我開發的，當然，不是靠能力，是靠和連偉的交情。連偉和我同歲，我們從小認識，我們父輩關系并不算太親密，所以能和連偉簽約，無論如何都是我的功勞。我當時意氣風發地趕去了雲裏，心裏籌劃着參加完連偉酒吧的開幕，就去當地其他酒吧或酒店尋找商機。這個以古鎮文化與新興文化碰撞為賣點的旅游小鎮，商機不問可知。”

可惜戈雲翰完全錯了，他到了雲裏，才知道這完全是個炒作起來的地方。

小鎮确實是個好小鎮，正如那首詩所說：

古鎮清幽韻在河，家家枕水小橋多。

朱樓石砌肥苔藓，黛瓦高牆掩薜蘿。

這個有三百年以上歷史的小鎮，幾乎保留着最原始的遺跡。白牆灰瓦的古屋，石階堆砌的小路，蜿蜒曲折的小河上小橋輕卧，這一切都構成了這座美麗的小鎮。

可惜國內不乏這樣的小鎮，其中很多還是周邊開發齊備的成熟古鎮，而這個位置相對偏遠、旅游開發程度低的小鎮幾年前幾乎乏人問津，直到雲裏當地__與投資公司合作，提出了古鎮文化與新興文化碰撞的概念，而古鎮的slogan——漫步古鎮邂逅佳人，正是在這一背景下衍生的

連偉喝了一口酒，咧着嘴說：“翻譯過來就是‘這兒有豔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