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作死
作死
關醒做了噩夢,夢裏他看見了一身紅裙的鶴禪渡,他披着長發,穿着高跟鞋在同自己說話,言笑晏晏着,很開心,但笑着笑着,他彎彎的眼睛突然流淚了,是紅色的血淚,順着他的眼角、臉頰落下,在地上砸出血花。
他不再笑了,睜着血紅的眼,頂着慘白臉頰上的血淚,低頭看着關醒,眼神是在看一個背叛者的痛苦與厭惡。
他輕輕啓唇,聲音小而清晰:“騙子。”
關醒不斷的搖頭,神情慌亂而崩潰,他不停的辯解:“你相信我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告密!不是我!!!”
鶴禪渡不信,只是用紅的快要看不見瞳孔的眼睛盯着他,語氣低沉嘶啞的敘述:“騙子,因為你,不會有人再喜歡我了,不會了..........”
他一邊說着,全身上下開始流血,有大顆大顆的血珠從病白的皮膚裏湧出來,關醒伸手按壓試圖阻擋血液的流逝,但沒用,他哭的很慘,哽咽着望着鶴禪渡:“怎麽辦,我....我止不住.....對不起啊,真的不是我啊....你....你不要死啊.......”
地上透明的眼淚和血淚很快彙集在一起,成了一條紅色的小溪。鶴禪渡的臉越來越透明,就在關醒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抱住了關醒。
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人揉進身體裏,裹挾着某種恨意,他緊緊貼着關醒的耳朵,用氣音說了最後的結案陳詞:“看看你幹了什麽,你殺了我,你是兇手。”
關醒徒勞的張嘴,渾身顫抖,再也說不出什麽辯解的話,他看着鶴禪渡一點點消散,留給他的只有一身的血。
血是剛流的,很新鮮,溫度灼人,他就在這痛苦中被活生生燙醒了。
.......
幸好只是夢。
緩了一小會兒,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意,他拿起手機,已經淩晨三點多了,又重新按下重播鍵,給鶴禪渡打今天的第三十二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嘟聲,頻率整齊,在寂靜黑暗的狹小卧室中十分突兀,聲音不斷,恍惚中,關醒被這樣的聲音催眠了,夢中的事情又在眼中重現,他看見了鶴禪渡閉眼安分的死掉了,就躺在一片紅上,分不清是他的裙子還是他流的血。
眼淚湧了出來,好在聽筒裏清晰的女聲救了他:“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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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去翻他發的短信,一共十五條,開頭是解釋,後面又是擔心,對面依舊沒有回複。
手機的藍光照着關醒那張失魂落魄、心力交瘁的臉,看了時間,三點四十,時間過得太慢了,他第一次如此焦灼和煎熬,說是心給架在火上烤都不為過,他太害怕早上的到來。
他再也沒睡着,開始回憶那一天貓在美術室的門外拍照片的樣子,真的是很醜陋了,但他別無他法,或許神理解,卻無法原諒,所以早早就準備好了懲罰,讓他自己揮的刀最終砍向了自己。
*
禮拜一是正常上學日,關醒進到教室,就聽見了同學們的竊竊私語,話題的主人公自然是鶴禪渡。
“啊呀,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
“就是說啊....咦.....好惡心!”
“我聽說就是....呃....那種人...都是變态,有心裏疾病的.....”
“是啊是啊,以後離他遠點吧...真是的,跟這樣的人一個班....”
關醒越聽心越沉,越聽越憋屈,他望向鶴禪渡的座位,人還沒來,他又看了眼表,離早讀時間還有五分鐘,他應該還在路上吧,平常都是踩點來的。
啪的一聲,旁邊的張雲情先摔了筆,鬧出不大不小的動靜,她站起身,轉頭看着說十分的人群,一臉厭惡。
“年級小小的,學什麽長舌婦!這麽愛說被人的是非,有本事聲音大點,站在講臺說啊!!!讓大家都聽聽!!!”
“張雲情,你!”
“你什麽你,話都說不明白,要是我們記錯的話,周姿你前幾天才給人家抽屜裏塞了告白信吧,你怎麽這麽多張臉啊,難怪臉皮這麽厚!”
論怼人,沒人是張大小姐的對手,她芬芳了一圈,班裏徹底安靜了,就只有零星幾個男女生抽泣的聲音,全是她的功勞。
早讀鈴聲打了,人還沒來,關醒再也忍不住了,沖出教室,沖進了老師辦公室。
梁舒正一臉愁雲滿面的打電話,關醒進來就問她:“怎麽樣,人聯系上了嗎?”
梁舒橫了他一眼,放下了無人接聽的電話:“你這架勢,我以為是校長視察工作來了,這麽理直氣壯,還有,這事兒和你有關系嗎,別給我找事啊,趕緊出去!”
當然有關系,關醒後半夜一直在研究論壇上那張照片,他确定自己絕對沒發給任何人,更沒發到網上,同時也确定,那照片就是他拍的那張。
“老師,我是班長,我有權力和義務關心每位同學的身心健康。”
梁舒哼笑一聲,看了眼關醒着急上火的樣子,松了口:“鶴禪渡聯系上了,人沒事,就是感冒了所以沒來。”
關醒送了一口氣,又急忙問:“那他情緒怎麽樣?!”
梁舒搖搖頭,一臉憂心忡忡:“事情他知道,但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可能是感冒了吧,人蔫蔫的,身邊也有人照顧他,我下午去看看他。”
“我也去!”
“你去什麽去!給我安心上課,別給我整什麽幺蛾子!聽見沒!”
梁舒沒答應,關醒自己另有法子,決定下午尾随梁舒,自己偷偷去看。
回到教室裏,關醒的情緒明顯放松了下來,鶴禪渡沒事就行,他實在太害怕鶴禪渡心裏壓力太大,想不開,做出不好的事情。
他承認他是不道德、不磊落的人,但再怎麽無恥,他也希望鶴禪渡好好的,他不想成為殺人兇手。
張雲情戳了戳關醒的手臂,然後扒過來問他:“人沒事吧?”
她挺了解關醒的,兩人陰差陽錯做了十二年年同桌了,從幼兒園做到了高中,屬于脫褲子就知道拉啥屎的那種了解。
“不知道。”
張雲情嘆了口氣:“我覺得應該沒什麽事吧,我聽說他家勢力挺大的,當初是校長敲鑼打鼓、點頭哈腰把人迎進來的,所以學校不敢讓他出事,昨天那帖子也就頂了一小時不到,就被撤下來了,放心吧,校長還指着他家幫忙書寫百年校史呢!”
“他家到底啥勢力?”關醒很好奇。
張雲情露出一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情,說的一針見血:“我等賤民發帖問會被封貼的那種。”
關醒清醒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的嫌疑還沒洗清呢,目前鶴禪渡生命上沒什麽威脅,那自己呢?
鶴禪渡沒接自己電話、沒回自己微信,很明顯就是不相信他啊,認定這污糟事就是他幹的,怎麽辦?關醒後頸發涼,他不想當螞蟻,不想被捏死。
望着手機裏對面依舊空白的聊天記錄,他有一種預感,鶴禪渡不會放過他的。
很久之後,關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雲清,我問你”,他白着一張臉,語氣虛弱。
“如果有人對你做了不友好的事情,怎麽樣你才能原諒他呢?”
張雲情眼睛都不帶擡一下:“當然是以牙還牙喽!”,然後頓了頓,繼續道:“把他對我做的,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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