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紅色鴿子
紅色鴿子
樓道裏有一扇窗戶,關醒透過它看月亮,看到雲把月亮遮住了,他從兜裏掏出巧克力棒開始吃,只用右邊牙咬,沒辦法,左邊臉現在有腫有熱,一動就疼。
等兜裏的全部吃完了,關醒看了一眼表,零點過了。
站在狹窄逼仄的樓道裏,他開始回想剛才夢般的現實,他從來沒有見過盛新雪那個樣子,臉通紅、額頭青筋暴起,怒目圓睜,就連頭發都豎了起來,像針一樣密密麻麻的刺向自己。
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呢?是因為自己羞于見人的成績,還是那一句讓她惱羞成怒的現實?
......
關醒跺了跺腳,他踮起腳尖,頭往窗外探,這裏太黑太悶了,他一點空氣都呼吸不到。
可踮了一會兒他就累了,身體實在太沉了,像是被綁了個千斤重的秤砣,壓得他駝背、佝偻,就連腳也深深陷在了地裏,再也掙脫不得,關醒低頭看,就看見腳底下積了一大片水,像湖泊一樣。
等月亮出來了,就這月光,他才看清地上的不是水。
是血。
......
血是順着腿往下流的,褲子都濕了,血還是不停,他伸手摸了摸痛的地方,裏面爛了一大片,什麽都沒有了。
關醒終于反應過來了,哦,血是從心口流出來的,我的心髒被人挖走了....
難怪....這麽痛啊...
*
關醒照常去上課,走在上學路上,他不停向後看,總感覺身上的血流了一路,可路上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就是每個看見自己的的人,表情都十分驚悚,像是看見了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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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再管,進了教室,把書包好,他抽出一個小冊子,開始背古詩詞。
低頭背的投入,張雲情來了,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撞他胳膊同他講話。
“快快,把你的化學...我天!你臉怎麽了?!” 張雲情像在看一只鬼。
關醒被吓了一跳,終于反應過來了,側頭去避。
“別動!我看。”張雲情不讓他躲,小心翼翼的捏着關醒的下巴,湊近了看。
許久,她低聲問他,眼中有心疼:“痛嗎?”上面有指印,她什麽都懂。
關醒愣了愣,痛嗎,不太有感覺了,他得背書了。
“起來!”張雲情把關醒使勁兒往上提,一臉吃力的嚴肅:“跟我走。”
關醒不理她,回憶自己剛剛背到了哪裏,張雲情忍無可忍的一把奪過他的書,從自己包裏掏出一把小鏡子,扔到他面前。
“還背什麽背!看看你的臉,不遮一遮,你想吓死誰?!”,她皺眉頭,兇巴巴的要噴火。
關醒只好順從的舉起鏡子看裏面人,只有半張臉,腫脹青紫,上面留着可怖的手指印,眼尾還有一道長長的傷口,是盛新雪指甲劃的。
臉就是個調色盤,氣質像個魂魄,确實是個鬼。
張雲情扯着關醒想找個沒人的地方,但正值進校高峰期,哪兒哪兒都是人,沒辦法,只好将校服披在關醒頭上,拉着他跑到了學思樓。
張雲情提了個藥箱,還拿了個鼓囊囊的小包,只有圍棋室的鑰匙,兩人就開門進了圍棋教室,她按着人坐下,打開了藥箱。
“你這個得冰敷,咱現在沒這條件,只能給你來點雲南白藥了。”張雲情下手利索,關醒疼的龇牙咧嘴。
又是抹又是噴的,等上好了藥,他準備站起來,又被人按了回去,“你這得遮一遮,要不然都知道你被打了。”
張雲情鼓囊的包裏全是小盒子小筆,她打開一個,沾粉就往他臉上抹,前前後後十分鐘,等她直起腰,看了看關醒的左右臉,表情終于緩和了下來。
她舉着鏡子,關醒看着裏面白白淨淨的自己,又和往常一樣了,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他依舊是那個同學眼中的好班長,老師眼中的好學生。
像是什麽也沒有變。
只是他沒忍住,輕輕鼓了鼓右邊臉頰,針紮一樣,他直打哆嗦,鏡子裏的自己也跟着打哆嗦,像是得了什麽病一樣,很好笑。
他沒繃住,扯了扯嘴角,鏡子裏的自己就更畸形了,像個神經質的小醜。
側頭對上張雲情疑惑的眼神,他怕吓着她,只好同她笑着說了實話:“可是雲情,還是好痛啊..”
張雲情不說話了,她定定的望着關醒,沒過多久也笑了,只是彎着的眼睛裏有亮晶晶的東西,她只有笑着,它才不會落下來。
彎腰抱住了關醒,然後他就聽見了她的哽咽,很小聲。
她的手一點點順着他的背,像是哄一個流浪的孩子,自己卻哭腔委屈,淚落了關醒一肩。
“關醒...關醒....別怕....別怕....”
她含着一肚酸苦,除此之外,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
張雲情的那一包東西确實不錯,她還給自己遮了遮,把雙眼的通紅蓋住了,兩人的異常直到晚上放學的時候都被掩蓋的很好。
回家前,張雲情又上上下下把關醒好好打量了一番,像是恨不得拿手機拍下來一樣,好和明天的關醒做對比,看看有沒有掉一根頭發。
關醒催促着讓她趕緊走,說再不走明天不給她抄作業了,張雲情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關醒也收拾着準備回家,臨走之前他往後看了看,沒有人,鶴禪渡的位子早就空了。
今天也是,鶴禪渡确實不理他了,中午的時候他發作業,不小心蹭掉了對方放在桌邊的筆,他彎腰去撿,沒想到對方先一步自己撿了起來,全程不看關醒,關醒的那一句不好意思只好不尴不尬的咽了下去。
嘆了一口氣,估計徹底成敵人了。
關醒背上書包,走出教室,走到樓下了,才迷迷糊糊感覺到哪裏不對勁,原來校服上衣不見了。
他回憶了一下,是忘在圍棋教室了,只好逆着人流往學思樓走,打開圍棋教室,座位上果然團了一件校服,塞進書包,關醒鎖上了教室的門。
站在走廊上,本欲離開的關醒突然聽見了一陣響動,像是窗戶被拉開的聲音。
放學了,學思樓的還有人嗎?
他猶豫了片刻,轉身往走廊深處走去,最裏面的那個教室是美術室,窗戶暗着,裏面燈沒開。
但關醒還是沒忍住,輕輕推開了美術室的門。
......
窗戶的影子一點點露出來,關醒瞳孔狠狠一縮,瞳孔裏的人影慢慢站了起來,張開了手臂,像只撲棱着翅膀的紅色鴿子。
馬上就要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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