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敗帝王,鬥蒼天

天色已經很晚了。

銘心回來就安排了飯食,葷菜素菜看着都十分清爽可口,婢女擺好就下去了.

楊廣把石塊放到了案幾上,盛了碗她平日裏常吃的大米粥,試了試溫度,覺得剛剛好,就推到她面前,輕聲問,“阿月你餓不餓,以前都是吃什麽為生的?”

賀盾不太有口腹之欲,再加上現在不會餓不用吃東西,對着這一桌子的菜也就不眼饞了,在桌子上蹦跶了兩下,表示自己一點都不餓,生怕陛下把她扔到粥碗裏洗一個米粥浴,浪費糧食不說,可能會很悶。

她不吃。

楊廣雖是沒什麽胃口,卻也用了一些,知道她就在身邊,總比這大半年音訊全無提心吊膽的強,又因為有盼頭,只覺連日來壓抑的暴躁和煩悶都散了許多,他不知道阿月如何想,但他想要阿月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楊廣吃完帶着石塊去沐浴洗漱回來,把石塊放在床榻上,“阿月,你乖乖在床榻上躺着,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楊廣出去吩咐了銘心一點事,前後不過一刻鐘的工夫,回了卧房就又把阿月從床榻上拿出來了,在案幾前坐下來看近來的政務政令,因着他們兄弟幾個不日就要外任州郡總管,總要熟悉些政務,父親便将一部分下層一點的內務軍政分撥出來發到了各自的府上,也算是一份課業。

賀盾安安靜靜的待在旁邊看他處理政務,近來最大的事就是營建新都了,分派到陛下這裏來的,多半是些人力調動上的事,事情雖不難,但相當的繁瑣,可陛下做得十分認真專注,雷厲風行,哪些人該幹什麽,時間,工序,進度上調配得妥妥當當。

他聰明周全,卻也十分踏實的把楊堅交代給他的事情做好了,這是賀盾覺得很欣賞佩服的地方,畢竟是這個年代的天之驕子,身處上位,他又比尋常人聰慧出一大截,一般來說是很難靜下心來處理這些雜務雜事的,譬如太子楊勇,還有他的弟弟秦王楊俊,越王楊秀,這時候就還沉浸在楊家一步登天的巨大喜悅裏,回過神大概還要好一段時間。

卧房裏就只剩下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楊廣處理好了一本,只覺卧房裏太[安靜了,心頭不由一跳,看向手邊沒有動靜的石塊,秉着呼吸喚了一聲,“阿月。”他知道她可能是累了,所以才沒動,原先這石塊多半也很安靜,卻還是忍不住擔心,他不過一介凡夫俗子,看不到她在的世界,看不到她好不好,生怕他一個不注意的工夫,她就消失不見了,她若是消失不見,他大概是再沒辦法找到她了。

賀盾聽到陛下喚她,忙動了一下表示自己在的,自發現石姑娘就是她以後,陛下時不時就會喚喚她,洗澡沐浴的時候也不例外,賀盾知道他是惦念她,一聽見就會立馬應答,陛下對她好,除了安安生生待在他身邊不讓他挂心外,她真不知如何報答了。

“困了麽?”楊廣應了一聲,放下心來,目光在卧房裏轉了一圈,起身去櫃子上拿了個細軟的小毯子來,疊出巴掌大的方寸之地,把她放上去,拉過一層給她蓋好了,怕她被悶到還露着一小截頭在外面,“阿月你可以眯一會兒,但是不能眯太久,我叫你你就要應我,知道嗎?”再過一會兒罷,看時辰宴會剛結束不久,這幾年他雖是收了些身手好的人,但新封的公主畢竟是在風口浪尖上,要避開人的耳目得手并不容易。

他要的是阿月能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和他說話,陪他聊天,像母親陪伴父親一樣,一生一世,不是像現在這樣,他不知她如何,讓她待在一個他無法掌控的世界裏,不安心,也很不放心。

楊廣把燭火挪到了一邊,溫聲道,“只能睡一會兒,阿月,大概兩刻鐘,我叫你,阿月你要答應我知道麽。”

賀盾應了,想跟陛下說她現在是個又冷又硬的石頭塊,不怕冷不怕熱不會餓,陛下擔心這些就是多餘的……不過賀盾并不想拒絕這些好意,這事也說不清,便躺在暖暖的被褥裏,昏昏欲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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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泡了一個多時辰的紫氣,能量前所未有的充足,她大概是可以好好睡一覺的,但又怕一下子睡過頭,陛下叫了她沒答應着急,便也沒真正睡過去,就只安安靜靜的待着,心裏禱告陛下有空就去大興宮視察工作,那樣她就有希望跟着去看看了。

畢竟是在處理這一塊的政務,啓程去并州前肯定是會去看看的,就是不知是哪一日。

還有秘書監,去大興宮的路上恰好路過秘書監,讓她瞻仰一下大隋到底收集了多少圖書就好,聽說一開始國庫書籍非常少的,還不如一些私人學者的書庫多,但是楊堅這次咬牙花錢讓百姓獻書,還真搜羅了不少,聽說數量很可觀,又是民間來的,說不得能找到些有趣好玩的東西。

賀盾窩在軟軟的被褥裏東想西想,楊廣卻輕笑了一聲,心說這模樣分明就和以前一樣乖。

大半年的時間,沒發現是她,倒是平白耽誤這麽些光景。

楊廣伸手碰了碰石塊,只覺入手溫涼,上面隐隐光華流轉,燭光下顯出些晶瑩剔透的模樣,還不好稱之為美玉,但也不是普通的石塊了。

聽那梁國公主說阿月的靈魂意識非常強大,可惜他肉眼凡胎,看不到她是何等模樣,不過這也沒什麽關礙,他去不了她的世界,便要把她拖到他看得見摸得到的地方來。

夜半三更,月懸高空。

賀盾腦子裏有一搭沒一搭的東想西想,門外響起極其有規律的叩門聲,楊廣眼裏閃暗光一閃而過,低聲說了句進來,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銘心領着一個黑衣蒙面人進來,黑衣人肩上扛着一個麻袋,兩人皆拱手行禮,“主上,照吩咐準備好了,下了藥,沒有兩日醒不過來。”

“放着就好。”楊廣吩咐道,“都下去。”

黑衣人應了聲是,把麻袋放到地上,先一步出去,消失在黑夜裏了。

銘心有些躊躇,并沒有直接出去,只拆了袋子将地上的人扶起來靠在廊柱邊上,讓她躺得舒服些,遲疑半響,還是低聲勸道,“主上屬下知道您惦記阿月,但切莫沖動行事,看看便成了,她現在是公主,風口浪尖上,出了事……”

“我心裏有數。”楊廣擺手示意他下去,這是阿月活命的機會,他怎麽會輕易把人弄死了。

銘心一頭霧水,“阿月怪怪的,主上您也是,吵架了麽?”

“去院門外邊守好了,一只鳥都不要放進來。”楊廣沉聲吩咐了,銘心知勸不動,只好膽顫心驚的出去守着了。

賀盾轉了個方向看見廊柱邊靠着的小姑娘腦子就懵了,是二月,人昏迷着,這麽大的動靜也沒醒,想來是真的被下藥了。

楊廣碰了碰石塊,溫聲問,“阿月,別睡了,起來了。”

賀盾根本就沒睡,看着躺在地上的二月,再看看眸光黑得看不見盡頭的陛下,心裏不安極了,忙動了兩下,陛下把二月弄來做什麽,還是這副樣子。

楊廣伸手碰了碰她,指腹從石塊上摩挲過,低聲問,“阿月,需要準備些什麽,你可以把身體拿回來。”

賀盾呆了一呆,陛下這是想要她奪了二月的舍,搶了二月的身體了。

賀盾忙忙在被褥上縱了很多下,她現在就很好,根本不需要身體,

這真是可怕的想法,歷史記載陛下從來不會把人命放在心上,她知道,但沒想到這麽小就開始了,這件事不行,他不能這麽做。

他瞞着她把人都弄來了,根本不是開玩笑。

賀盾急得頭暈,從被褥上縱了下來,費力又急切的挪到了他面前,只恨不得立馬長出一百張嘴來分辯,阿摩不要這樣做,阿摩。

“我聽這梁國公主說你是主動還給她的。”楊廣聲音不高不低,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異常的冰涼冷漠,“阿月你莫要被騙了,她本就是個必死之人,她靠對慧公主的那點仇恨留了一絲意識,現在大仇得報,她就該走她該走的路了,這身體是你的,是她該還給你……”

不是這樣的,是誰的就該是誰的,賀盾急得喉嚨冒煙,當年她在獵山殺人是因為那些人威脅到他們活着了,但二月不是,她以後都不會用別人的身體,她不想用,誰的都不想用,更勿論是二月了。

“就算不是你的,我也搶來給你。”楊廣薄唇緊抿,瞳眸裏一片漆黑,他看着梁國公主那張臉,看那張臉上輕松俏皮的笑意,就會想起阿月還困在這石頭裏,連動一動都困難,他能放她活過今日,也不能放她活過明日,早晚有一天,他定是會殺了她的。

現在能給阿月用,為什麽不用,事事講究先來後到,那這世上也沒那麽多争權奪利恩怨情仇了,強者才有生存下來的權利,阿月聽那女子糊弄,他可沒那副菩薩心腸。

他只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想要阿月陪在他身邊,活生生的那種。

“我知道你恨我缺德,覺得我品行不端,不過也沒什麽關礙了,我就是想讓你回來,讓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能吃能睡能說能笑的,活生生的。”楊廣眼裏火光跳動,起身道,“我猜,讓這丫頭再掉一次湖,阿月你就能回來了。”

賀盾聽得整個人似乎都裂成了兩半,心裏除了氣怒之外,還悶痛不止,痛得她痙攣一樣直想縮起來,眼眶熱得她以為自己流出眼淚了。

院子裏就有水池,銘心們在院門外候着,沒有吩咐他們不敢進來,他早先就想過了,所以才給這梁國公主下了藥。

楊廣也不管賀盾,把她放到小被褥裏,就起身朝二月走去,今日的事是一定要成的。

賀盾心裏又急又怕,掙紮着從案幾上掉到了地上,想去阻止他又無法,只得努力在地上蹦着企圖弄出點動靜,她也顧不上磕碰到什麽,蹦得很急,一下接着一下的很吃力又很劇烈,想努力弄出大一點的聲響,希望陛下能看一看她。

她也成功了,大概是身上有什麽東西滾出去了,她也沒在意周遭的空間有什麽變化,只一心想跳到他面前阻止他,她知道他對她好,也很領他的情,但不能這麽做。

能量流失得很快,不正常的那種,賀盾變得氣若游絲,漸漸失去了力氣,躺在地上不動了。

石塊碎裂的聲音在卧房裏顯得異常清晰。

楊廣腳步一頓,呼吸凝滞,回頭看見地上石塊裂成了兩半,還有些晶瑩細小的碎片散落開來,心髒猛地受了重重一擊,被人刀刮蝕骨一樣窒息得疼,瞧着地上的碎石塊,漸漸赤紅了眼睛,“阿月……”

賀盾躺在地上,因為空間驟然變小了,她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也明白陛下為何會生了這樣的念頭。

這大概是她和陛下永遠不能統一在一處的地方了。

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因着這樣那樣的原因,為了活着,或者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很多時候會不擇手段,如同宇文邕處心積慮殺死宇文護,楊堅想除去宇文氏族、誅殺高緯、以後還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奪去很多人的性命一樣,這是這個時代賦予人們的特權和特征,他們從一個弱肉強食混沌的社會裏走出來,并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不把剝奪別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甚至認為理所當然。

她明白,也不對這些事做評判,但不代表她自己想這樣做,她的理智和情感都告訴她,這樣做了她不高興,也不開心,也會悔恨終身,她不會做違背心意的事,哪怕代價是一輩子只能附着在石頭上,或者是消散,她也不想這麽做。

她樂意把身體還給二月,并且是真心的祝福她過的好,沒有什麽原因,她高興這樣做,她樂意這樣做,她就要這麽做。

她不想要二月的身體,便不願意陛下為她舉起屠刀,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楊廣沒聽見回應,頭暈目眩,眼前一片空白,花光了所有的力氣才又問出了一句,“阿月,你在麽,在的話應我一聲,阿月……”

賀盾雖是氣若游絲,也沒力氣,好在恰好有月光照射進來,她攢了一會兒,拼着力氣動了動,示意他她還在,并且努力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還在就好。

楊廣緊繃的心神兀地一松,身體晃了晃,扶着廊柱才堪堪站穩,半響等那陣暈眩和後怕過去,這才喘着氣挪到案幾邊,彎腰把石塊拿起來,他沒松手,也沒敢握太緊,重重坐回了案幾前,往後靠在牆壁上,感受着掌心石塊上新添的棱角,心說他要恨死阿月了。

賀盾見他不再提要殺了二月的事,倒是放心安心了不少,她領他的情,知道他是為她好,但這件事不能這樣,她不知要如何改變現在的狀況,但一定不能這樣。

賀盾安靜的待在他掌心裏,時不時動一動表示她在的,莫名的,她就是覺得抱歉,她無法報答他的這一份好,是一件可惜又遺憾的事。

掌心裏時不時的動靜越來越小,相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到最後像是晃動一樣了,幾不可覺,楊廣張開掌心,看着只剩下小半塊的石塊,心裏惡氣一層一層堆疊起來,猛地坐直了,喘着粗氣,胸膛起伏,紅着眼睛惡狠狠道,“瞎動什麽,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待着麽!”她知不知道他對她………知不知道他方才要被她吓得魂飛魄散了。

擱不下舍不下,固執成這樣,是想連他的命也一并拿去了。

對不起,阿摩。

賀盾又輕輕在他掌心動了三下,楊廣不用猜都知道她在說什麽,但他是決計不肯原諒她的,這世上大概無人能明白他的痛苦之處了,人說溫香軟玉,他的妻子卻是一塊石頭,冷冰冰硬邦邦的,要陪着他渡過漫長的後半生了。

原先是個小宦人的時候希望他是個正常的男孩,後來又希望小宦人是個女孩,現在他連是個人都指望不上了。

絕望透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楊廣心裏憋着氣,自個呆了一會兒知多想也無用,想把石塊先放一放,又怕它再掉下去再摔成幾節,只得握着去撿地上的碎片,把碎石塊都撿起來了,一點也沒落下,撿了又輕輕放在案幾上,惡聲惡氣地問道,“要不要鑲起來,要的話動一下,不要的話動兩下。”

只是空間變小了一些,并無關礙,而且有了縫隙聚不住靈氣,襄起來也無用的。

賀盾聽他前所未有的态度惡劣,眼眶熱鼻尖也酸,卻還忙動了兩下,阿摩,對不起。

她也不知對不起什麽,但就是覺得很對不起。

楊廣胸膛起伏,把石塊放到被褥上,起身在櫃子裏翻箱倒櫃的找,最後摸出個錢袋來,把裏面東西倒空了,把碎片連着絲線裝進去,系緊了,又塞回了櫃子裏。

他經歷了人生中最為絕望的一瞬間,頗有些破罐破摔,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再難的事大概也比不上這一樁了,束手無策。

楊廣拿着剩下的半塊石塊去了床榻上,先是把石塊放在他枕頭邊,仰面躺着心裏實在堵得慌,知道是旁邊這個害人精鬧的,又坐起來把石塊放到床腳去了,眼不見心不煩,睡一覺,睡一覺起來說不定他就有辦法了。

賀盾知道陛下不想看見她,心裏雖是有些黯然,但也乖乖呆在被子裏了,楊廣躺着卻又躺不住,怕晚上他睡着了不小心踢到她,或者被子壓着了她難受,越躺胸膛起伏得越厲害,索性又坐了起來,揚聲喚道,“來人!”

銘心一直在外提心吊膽的候着,聽了傳喚立馬就應聲進來了,“主上……”

夜半三更,再過兩個時辰天都快亮了,銘心進來見人還好好躺在地上,衣衫完整,心裏倒是松了口氣,又行禮應道,“主子可是有吩咐。”

楊廣也看見了地上礙眼的人,吩咐道,“把人弄回去,叫個婢女進來。”

銘心一顆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裏,哎的應了一聲,急忙背着人出去了。

楊廣見床尾的石塊孤零零地放在那,動也沒動過,眼眶又是一熱,粗啞着嗓音問道,“還活着麽?”

賀盾忙動了一下,除了這個,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了。

楊廣心裏又是想氣又是心疼,心疼她沒脾氣一臉受氣包的模樣,氣她不知好歹心腸比石頭還硬了。

婢女進來了,急匆匆行禮,小心看着楊廣的神色,十分不安。

楊廣也沒心情應付,臉上挂不起笑,就只吩咐道,“用柔軟厚實一點的布料,做一個袋子,半尺不到一點,縫圓了開一個口……”

這婢女是匆匆忙忙從床上被叫起來的,一來大概是腦子還不清醒,二來以往沒見過晉王爺沉着臉的模樣,聽了一臉茫然,“王爺要做個什麽樣的袋子……”

楊廣現在大概看任何一個女子都是不順眼的,不耐道,“把針線和布料剪刀拿進來,滾出去。”

這婢女看出他不悅,聽了吩咐雖是有些古怪茫然,但也不敢多說話,忙不疊下去準備了。

送來的是個竹籃,放在案幾上,裏面布匹剪刀針線一應俱全,針線也是穿好的。

楊廣把石塊拿起來,又坐去了案幾邊,挑挑揀揀,麻兩層蠶絲兩層,捏捏厚度并在一起,覺得足夠柔軟了,便拿着針線縫起來,以前雖是沒動過,不過做一個合适能透氣又柔軟的袋子,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他。

賀盾在案幾上是看得徹底石化了,都記不起方才發生什麽事了,等楊廣把她拿起來裝進一個大小合身熨帖柔軟的袋子裏,上頭又開了口恰好能露出她的眼睛,蠶絲和麻都很透氣,除了磕碰不出聲音,跟沒穿是一樣的,又舒服又軟和。

楊廣也不說話,看着合适了便将剪刀随手扔到一邊,拿着她又回了床榻上,把她放到裏側的枕邊,拉過被子給兩人蓋好了,閉上眼睛,呼吸比方才勻稱了許多。

賀盾心裏情緒波動得厲害,看着他閉着眼睛冰涼若刀鋒的側臉,呆呆坐了一會兒,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挪到他肩頸下面,這才安安心心停下來,晚安,阿摩。

楊廣在黑夜裏睜開眼睛,察覺到她的動作,心裏就塌陷了一角,長長吐了口氣,輕聲道,“你安安生生的,養足精神,不是想去秘書監和大興城麽,明日我恰好有空,我帶你去看看。”

賀盾帶着鼻音嗯嗯了兩聲,想起陛下聽不見,又忙動了一下,夜裏就徹底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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